第五章 聲動十八招
翠玉林是一片竹林，位於江寧府城南約三十公里處。
風聲漸起，竹葉隨風搖曳，瀟瀟風聲，潺潺流水，林深處傳出悠悠簫聲，簫聲中有期待、有喜悅還有一絲忐忑。
簫聲來自於小屋子的主人鳳柊。
鳳柊聽到門前小徑木橋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這個腳步聲的主人上次來翠玉小築已是一年以前。
簫聲戛然而止，一襲白衣從半掩的窗戶竄出，身未至，簫已到，腳步聲的主人乍聞簫聲停止，便立住腳步，待見白衣襲來，後腳抬起身體旋轉半圈，堪堪躲過迎面而來的一擊，鳳柊將簫下壓，卻見來人不慌不忙，身體順勢貼近橋面，手抓欄杆，如驚鴻自橋左經橋底轉右掠上欄杆。
二人相視一笑，鳳柊接住來者伸出的玉手，將其接下橋欄。
這熟悉卻久不曾聞的腳步聲屬於城內鞦韆閣的主人汐姐。
“汐姐的功夫終究是沒有落下。”鳳柊將汐姐引入翠玉小築。
翠玉小築佈置極為淡雅簡潔，竹制方桌上放一套白質瓷茶具，方桌旁燃一燒水爐，兩張圓形蒲團放置於方桌東西兩側。
鳳柊用泉水泡上一壺上好竹葉青，請汐姐安坐。
汐姐並不急於坐下，慢慢環視四周，目光注視到牆上掛的一把扇子，扇子為紅色緞面，上書“逐鹿”二字，自言道：“這把扇子與這小築倒有幾分違和。”
鳳柊將茶斟滿茶杯，回頭也看向紅扇，答道：“這翠玉小築，幾年來除了偶有誤入竹林的遊人來此討杯茶喝，也是鮮有人至。”
汐姐坐於桌前，拿起茶水輕呡一口，放下望向鳳柊，輕聲道：“非音計劃啟動了。”
鳳柊知道汐姐無事是不會親自來找自己的，上次汐姐來翠玉小築還是一年之前的事。
那時，主上派人將《簫嘯譜》給到汐姐，汐姐第一時間便來翠玉小築將其交給了師弟鳳柊。
《簫嘯譜》為前朝高手聲動雲霄老人所著，譜中共有聲動十八招，招招懾人心魄，修為不足者聽聞會沉迷於簫音而短暫靈魂出竅，值此瞬間出擊，往往一擊而中。只是該譜練來損耗自身內力過甚，其對自身危害甚至超過七傷拳，後世練成此功者屈指可數，歷經數年，該譜散落遺失，久已絕跡不見影蹤，沒想到早已被主上收入囊中。
鳳柊笑容漸漸凝滯，非音計劃的啟動意味着埋下的棋子要動了，凍棋既然要解凍，那則勢必要傷人。
一年來，鳳柊苦練《簫嘯譜》，聲動十八招確實精妙，但對身體的損害也日益顯現，每到忘情處，總覺不相宜，在簫音轉換細微處，猶如高山、猶如深淵，不得其路而登，不得其徑而下。這種預得而未得，將至而未至的狀態纏繞鳳柊已久，讓他有一種處於崩潰邊緣的感覺。
汐姐來的恰是時候，一個人過糾結，未必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凍棋解凍，利刃出鞘，放棄糾結，或許能自救，能救人。
“目前形勢已經到了該填油加火的時候了，燕王和晉王雖已勢同水火，但最新情報顯示晉王已明顯露出退意。如果任由一方退出，勢力完全傾斜到另一方，那將會大大加大我方南征的進度。”汐姐接著說道。
鳳柊問道：“非音啟動，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晉王近期如果真要回到封地泰州，我們要在中途予以截殺。”
“刺殺晉王？”儘管心裏有所準備，鳳柊還是一驚。
“不錯。”汐姐目光望向北方，“不僅要截殺晉王，還要做成是燕王指示的樣子。”
“如此兩方勢力矛盾就更無法調和了，目前雖然雙方對立，但也僅是玩一些政治手腕，如若真正傷及對方主要人物，情勢必將難以收場。所以非音計劃首要目標會是晉王，但為何不是燕王呢？”鳳柊知道非音計劃的重要性，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潛伏這些年，主上並無任務給到自己，卻沒想到第一個任務就直指寧國晉王、當今皇太弟蘇景善。
“燕王勢力已凌駕晉王之上，在王儲之爭中明顯已佔上風。燕王本身武功高深難測，左丘席祝劍術更是名聲在外，僅憑你我之力要近身都有難度，怕是難以一擊功成。反觀晉王雖也英勇，畢竟年事漸高，其侍衛雨陽儘管也稱得上高手，但卻未必能與你一戰。”汐姐道。
鳳柊聽到汐姐對自己的認可，情緒更高漲幾分，只是想到事情終歸有幾分棘手，便問道：“擊殺晉王倒也未必是難事，難就難在如何能讓人確信這是燕王所謀。這個老大有什麼指示嗎？”
“目前階段，老大還不適宜介入，事情的推動還是主要靠我們二人。”汐姐雖身為朱北衣佈置在寧國間諜系統的核心人物之一，但除了與鳳柊聯繫外，基本上與其他人也並無交集。
所謂的老大，大家僅僅知道他的信息會從萬花樓傳出，至於真實身份卻不得而知。
鳳柊給汐姐又續上一杯熱茶，輕輕遞上。
汐姐接過，問道：“簫嘯譜練的怎麼樣了？”
鳳柊不由又有幾分失落，剛才高漲的情緒明顯低落了幾許：“這一年時間，基本處於半閉關狀態，全力研習簫嘯譜，雖感修為較之以前有所進步，但總覺不得要領，無法有更深的突破。”
“你覺得問題可能出現在哪裏呢？”汐姐引導的問道。
鳳柊從桌上拿起玉簫，端詳沉思片刻，“聲動十八招越深入，越覺平淡無奇，這與一般功夫越深越難的規律背道而馳，從第十層起，在音符與氣息相映處最是難以處理，無論怎樣嘗試，也無法達到譜中所記的境界。”
“莫非是因為這隻玉簫不適合？”汐姐疑問道。
“那倒未必，大凡至高無上武功，往往不拘泥於器物之材質，聲動雲霄老人所用簫據說只是一隻普通竹簫，卻仍編的如此精妙曲譜”。
鳳柊旋轉玉簫，如同看心愛的女子，眼神中儘是溫柔，這隻玉簫跟隨鳳柊已經數年，歷經大小數百場戰鬥，時至今日仍晶瑩剔透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