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Lz

梁爸安慰道“升入成年組后,梁舒的節目內容分應該會高一點了。”

孫婷婷想起兩人賽前的採訪爭端。如果梁舒在短節目輸給了鹿謙，那麼賽前的言論必將被翻出來鞭屍。沒人記得梁舒是世青賽的英雄,所有人都會覺得是梁舒的狂妄搞輸了比賽,對他徹底失望。

孫婷婷嘆了口氣說道“但願吧，但願梁舒的新編舞能給力。”

梁媽眨眨眼睛說道“我向你保證，梁舒的編舞是最棒的。”

運動員備戰區的氣氛也很奇怪,大家都是行家,細想一下就能明白鹿謙的把戲。阿廖沙縮在角落裏，悶着頭說“雖然我沒有四周跳,但是我覺得我的節目比他精彩多了,乾淨多了。”

梁舒理了理大毛熊的頭毛，“我知道，觀眾們也知道,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但是裁判的分數就擺在那裏。這就是競技體育。”

梁舒目光悠遠。前世他在冰上縱橫十餘年，遇到的事情數不勝數。明顯偏心的判罰又怎麼樣？

不服氣就自己滑爆它。

伊柳沙咬緊嘴唇。鹿謙的高分短節目,讓他壓力劇增。

鹿謙和伊柳沙都在之前的比賽手握銀牌,也都參加了C國杯。今年能否進入總決賽,全看第二場的成績。他們是彼此拿到總決賽門票的最大障礙。如果他們其中一人得金,那麼總決賽就穩了。如果得到銅牌，就還要看別人的臉色。

曲調詼諧幽默的《卓別林組曲》響起，帶領我們走向荷里活的默片黃金時代。伊柳沙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跳躍要來了。

4T！伊柳沙的點冰乾脆利落。

落冰了，眾人為這個完美的四周跳歡呼！這才是四周跳的衝擊力！

雖然伊柳沙帥氣沉靜的臉龐，和卓別林式的表演風格不適配。但是快節奏的短節目成功把場子搞熱了。

第二跳,3A。如果這一跳他依然能夠成功，就坐穩了短節目前三名。

跳空了？

伊柳沙把3A跳空成了踉踉蹌蹌的1A，直接損失了8.5分。R國教練在場邊雙手抱頭,怒吼出聲。

隨後伊柳沙在驚慌之下，第三跳只跳了3Lz，忘了後面要接3T，損失了連跳分數。他的短節目在數錯並罰下，已經不剩什麼技術分。

在關鍵時刻失誤的伊柳沙非常懊悔，他下冰后一個人走到等分區，低着頭抱着水杯。R國教練叉着腰指着伊柳沙怒吼。伊柳沙把毛巾搭在臉上，沒有去辯駁。

或許他身上寄託了太多的希望，或許他太急於從師兄手上接下R國花滑的擔子。但是不論怎樣，他都失敗了。C國杯的旅程已經畫上了句號，他沒有希望前往年底的總決賽。

裁判這次沒有對他太寬容，伊柳沙最終的得分僅僅為82.6分。落後於鹿謙和阿廖沙排名第三。穩坐流動冠軍寶座的鹿謙心情大好。

鹿謙再也掩飾不住他的笑容。這次擊敗了伊柳沙，下一個就是梁舒。總決賽的門票在向他招手。弗蘭克林秘書長保證，只要進入了總決賽，他就能坐穩花滑男單的第一梯隊。

鹿謙舔了舔后牙。他彷彿看到了梁舒痛哭流涕地向主場觀眾們謝罪。那一定是很美麗的一幕呢。

這時，體育館內響起播報“下一位上場的選手，C國梁舒。”冰場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歡呼。C國人一向熱情禮貌，他們願意給所有選手鼓勵的掌聲。但是他們聲嘶力竭地吶喊，和最真摯的愛，只會獻給一個人。

C國，梁舒。

梁爸和冰迷們一起揮舞着手幅，為兒子加油。梁媽捂着心臟，已經不敢看冰場。她拽着老伴的袖子說道“怎麼辦，我緊張得心快跳出來了。”

梁爸握緊她的手，安慰道“你要相信孩子，相信他這半年的苦練。”梁媽想起兒子，點了點頭。梁爸梁媽這賽季是看着梁舒練過來的。他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晨跑，大晚上泡在理療室，難得的休假還要在家裏加訓。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超額的努力，足可以給人信心。

梁舒在歡呼聲中上場，半年過去他的身量長高了一些，下頜線更加分明。他穿着橫紋襯衫套馬甲，絲毫沒有油膩之氣，反而襯的腰細腿長。梁舒在開場前臨時決定，在左臉頰抹了三道白色，在燈光的照射下，更襯的他眉目穠艷，顧盼生輝。波琳娜教練原本擔心妝容過於大膽，如今看來恰如其分。

梁舒的短節目選曲是電影《大路》的電影原音。《大路》是意大利導演費里尼的重要作品，在世界影史中佔有極其重要地位。影片催人淚下，他妻子所飾演的傻傻的流浪藝人傑索米娜尤為動人。梁舒設計的白色抹痕，正是電影中馬戲團元素的抽象表達。

梁舒深吸一口氣，成年組賽季的第一場，務必打出一個開門紅。

當輕微弱智的傑索米娜，從敞篷車中拿出小號，故事就開始了。流浪藝人，不配有愛，不配談恨。卑微的生命一路向前，什麼都留不住。

梁舒雙手遮住了眼睛，扯出了一個巨大的笑容。那是雜耍藝人的笑容，又無奈又悲涼。他伴着大氣深沉的琴音，轉身滑行。

第一跳，他要嘗試從未在正式比賽完成過的4Lz。這是他前世的最高難度跳躍，也伴隨着巨大的風險。Lz跳在同周數的跳躍中，分值最高，這就證明它是最難的一個跳躍。

不需要猶豫了。

他起速后左腳呈崴腳式的大外刃，右腳點冰起跳。

冰場短邊附近的觀眾們發起驚呼。這個跳躍太高了，肉眼估計將近70厘米。

1，2，3，4！

穩穩落冰，滑出動作像絲綢一樣流暢。4Lz成了！

全場歡呼。老冰迷們都知道這一跳意味着什麼。

人類又一次打開了花滑的禁區。梁舒成為了第一位在正式比賽中，跳出4Lz的選手。他成為了第一個掌握了三種四周跳的人類。他又一次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花滑史冊上。

亮晶晶們瞬間挺起了腰桿。4Lz就是墜棒的！

孫婷婷的心砰砰地在跳，她在想另一件事。現今短節目世界紀錄，由G國男單西蒙斯保持。他憑藉4S和3A的組合拿到了102分。但是梁舒現在跳出了比4S難得多的4Lz，這是不是意味着，梁舒很有可能破掉世界紀錄？

另外，梁舒的《大路》雖然只進行了三十秒，但是足以看出編舞的用心，和成熟高級的氣質。賽前的小道消息一擊即破。什麼山本教練？梁舒的編舞就是最牛的。

梁舒完成了高難度跳躍后，心態依然平穩。他雙手平舉，好像拿着一根長桿，雙□□叉邁着前搖滾步。這是仿照電影中雜耍藝人走鋼絲的情節。

阿廖沙讚歎道“梁舒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居然能從走鋼絲的場景，聯想到搖滾步。我看到了他給我的兩套節目還在擔心，這麼好的東西都給我了，他自己怎麼辦。現在看來最好的節目在這裏呢。”

伊柳沙點了點頭道“但是哪怕他把《大路》免費給我，我也不會滑的。《大路》通常是職業生涯中後期的男單，為了證明自己的藝術表現力而選的曲目。誰說梁舒會因為編舞問題下滑？這套《大路》是今年最出彩的短節目。”

“藝高人膽大。”阿廖沙給梁舒遙遙比了一個大拇指。

哪怕是流浪藝人最好時光，也逃不出憂傷的基調。小號的聲音寬廣悠揚，極富感染力的主旋律由管弦樂齊奏，再度響徹冰場。

梁舒腳尖向外，雙腿岔開，用外刃大一字滑行半場。極高速度的大一字滑行，讓梁舒看起來像海鷗掠過海面。

在大家覺得要結束的時候，梁舒腳下絲滑地換刃，從外刃大一字換成內刃大一字。令人驚嘆的是，梁舒換刃過後，不但保持了速度，還隱隱有加速的趨勢。

阿廖沙抱頭大喊“物理學是不是已經對這傢伙沒有作用了?他滑行起來好像沒有阻力一樣。為什麼我在冰面上，就像一個吃飽了馬上要去冬眠的北極熊。”

伊柳沙剛想笑出聲，轉而發出一聲國罵。“這也能行？他在那麼長的大一字後面，直接接了3A起跳。”

阿廖沙面容獃滯地補充道“甚至他在3A穩穩落冰后，還用大一字滑出呢。正式比賽呢，大家恨不得多在節目裏拼幾個加分的技術，他在這給我玩跳躍中的首尾呼應。”

“不過效果非常震撼。”伊柳沙指着台上瘋狂的觀眾說道。

出其不意的3A，讓整個場面燃了起來。誰說要流行曲目才能帶動觀眾情緒？有梁舒在的地方，就不會缺少觀眾的尖叫聲。

最後一跳，3Lz+3Lo。如果梁舒順利完成，那麼擁有最高BV（基礎難度分）和完美完成的他，必將排名第一，甚至有希望衝擊世界紀錄。

鹿謙雙目通紅，像一個殺紅眼的賭徒。他默念道“摔，摔，摔。上帝保佑，請讓梁舒摔掉這個跳躍，最好報廢一個賽季。我不貪心，一個賽季就夠了。”

梁媽閉上眼睛，根本不敢看結果。全場觀眾屏住了呼吸。

3Lz+3Lo完美收官！全場壓抑的情緒瞬間釋放，大家紛紛站起來，為梁舒加油。

“再見，傑索米娜。”

野蠻浪蕩的流浪藝人在海邊痛哭，天使永遠離開了他。愛嗎？大概吧，否則為何會流淚？艱難的生活總會覆蓋痛苦的回憶，但是接下來的路，沒有傑索米娜陪他一起走了。

在漸漸升入高潮的樂曲中，梁舒從“了”字轉，到甜甜圈轉，最後他雙手把後腿往上一提——貝爾曼旋轉。

完成短節目的梁舒，汗流浹背。新賽季剛剛開始，他的狀態還在恢復當中。他抬頭望去，漫天遍野都是紅色。這是C國紅旗的顏色，也是梁舒自己的應援色。所有觀眾都站起來為梁舒歡呼，粉絲們展開了巨幅海報，海報後面是一張張激動落淚的臉。

這就是主場作戰的魅力嗎？梁舒心臟狂跳。

這也太幸福了。

梁舒在轉頭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梁爸高舉着可愛的手幅，梁媽像小女孩一樣跳起來為他歡呼。梁舒笑眯了眼這是他第一次在親人的陪伴下，完成比賽。梁舒特地滑到場邊，撿起了梁媽拋的毛絨玩具，給這邊的觀眾席一個飛吻。不少冰迷被刺激得小臉通紅大腦缺氧。

有小國主教練擰緊了眉頭，不客氣地指責領隊道“你不是說梁舒沒有了山本當編舞，連新賽季的節目都拿不出來嗎？你管這叫拿不出來？他的編舞質量可以競爭整個男單的冠軍。”領隊唯唯諾諾，暗恨自己不該相信小報傳言，準備賽后在記者會上，怒噴梁舒編舞的不實報道。

山本教練面如土色。他一直以來的明嘲暗諷，就是賭梁舒獨立編舞的能力不強。哪怕看到了布萊克的驚艷編舞，他也不願相信。也許是布萊克財大氣粗的團隊在背後幫了忙呢？

但是《大路》狠狠地把山本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山本半生編舞也找不出一個節目可以穩贏《大路》。梁舒不但真的能獨立編舞，還是碾壓山本的TOP級編舞。

下場后的梁舒，帶着邢偉教練和波琳娜教練，一起去了等分區。今天是波琳娜第一次陪愛徒等分。終於得償所願的她笑得格外開心。波琳娜當運動員時，上百次踏足等分區。但她今天卻難得的緊張。今天會是她見證梁舒的第一個奇迹的時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