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威

梁舒嘆了口氣，結束了回憶。省隊的師兄弟們你一句我一句地了起來。

“小舒，今天上午你牛逼大發了。現場打臉啪啪啪，你看那個特里的臉色。真解恨！”

“就是，平日看你死磕跳躍。誰知道，你的步法這麼厲害！兄弟深藏不露，不仗義啊。”

“何止是厲害。我之前在國家隊看到咱們冰舞一哥的訓練。我覺得小舒比他牛。他在賽場上同步捻轉步只能定到二級，小舒剛才那串至少是冰舞水準的三級。”

劉深遞過一個熱騰騰的膠袋“你錯過飯點了，我打包了三個大包子給你。趁熱吃。”

“對對對，大功臣可不能餓肚子。我今天算是明白了，咱C國人也能滑出四級步法。有四級步法就有四級旋轉，往後還有四周跳。小舒，你什麼時候走啊？”

梁舒捏着包子，手心裏熱乎乎的。這些關切的眼神，漸漸和前世的師門記憶重疊。

梁舒前世從小就是豪門教練的關門弟子，同門師兄弟都是天之驕子。H省隊卻是摸着石頭過河的苦孩子。邢教練晚上觀看國外選手的錄像，悶頭研究，白天讓運動員嘗試模仿。C國花滑的每一個動作背後，都是一次次的糾錯一次次的傷病。花滑強國隱形的技術封鎖，讓這些運動員從沒有得到過科學的技術。

所以，他們那樣嚮往冰鑽俱樂部。那不僅是一個人的機會，還是所有人的生路。

梁舒堅定地說。“我三天後就出發。等我回來，教大家步法。不光是步法，還有旋轉、跳躍。我把我會的都教給大家。”

隊裏的老大哥拍拍肩膀道“夠意思！阿克塞爾三周跳廢了我一條腿，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廢的。哥已經22歲了，我要是知道咋跳才是對的，就是退役也沒有遺憾了。”

“那是你的半月板太脆弱，我就靠自己摸索的土方蒙出來了。雖說時靈時不靈吧。”

“小舒，你別覺得不好意思。你去就等於我們大家去了。只要能把先進技術帶回來，咱們就贏了。我們來不及改，還有你們這些孩子。就是再難，京城冬奧運也要有花樣滑冰運動員參賽。”

“立個小目標，不但要去奧運，還要進奧運會的自由滑比賽。”

“老周，有點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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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對着訓練館模糊變形的鏡子愣住了。

原著中梁舒的人設是哭唧唧的廢物美人。對他的相貌描寫乾巴巴兩筆就過去了。誰可想到，梁舒竟然生的這麼好。雙目含水，秀挺的鼻樑上有一顆生動的小痣，兩道濃烈的劍眉，恰好地中和了秀美五官帶來的陰柔。

梁舒不滿地皺眉，鏡子裏的大美人彷彿注入了靈氣，變得活色生香。之前原主美則美也，卻無靈魂。現在梁舒滋養多年的冠軍氣勢上身，便畫龍點睛，好看的過分了。大美人就合該帶點凌厲不好惹的勁。

梁舒以頂級運動員挑剔的眼光打量這具身體，骨架小，筋骨軟，比例極佳，每一寸就像量好了一樣長，正是花滑運動員的上等身材。他的手腕是如此靈活，腳踝富有支撐力，年輕的身體沒有一點重大傷病的痕迹。梁舒鼻頭微酸。

真好，健康真好。

“梁舒，怎麼又哭了？今天贏得了去冰鑽俱樂部的名額，還不高興啊。”劉深帶着裝備推門進來。

梁舒湊到鏡子前一看，他眼角發紅，眼中一片水光。梁舒立起眉頭，卻更襯得一對靈活的美目泫然欲泣。

該死，原主的哭包屬性竟是肉身自帶的。梁舒呆立當場。

“我聽說你打退堂鼓了，肯定是害怕想家了吧。你放心，咱們隊裏床鋪不緊張，你的位置一直給你留着，想回來就回來。別傷心了。”劉深熟練地遞過一顆巧克力。

“我上冰去了。”梁舒在朋友欣慰的眼光中，吃掉了巧克力，同手同腳地逃離現場。

“我一會就來，你別再哭了啊。”劉深在後面喊道。

他梁舒，毀天滅地的花滑大魔王，鐵骨錚錚的漢子，當場骨折都不落淚的主，變成嬌弱小包了？

花樣滑冰的跳躍分為六種，按照難度分值由低到高排序分別是：后外點冰跳（T跳），薩霍夫跳（S跳），后外結環跳（Lo跳），菲利普跳（F跳），勾手跳（Lz跳），阿克塞爾跳(A跳)。

梁舒從前世最擅長后外點冰跳（T跳）和勾手跳（Lz跳）開始嘗試。

他右後外刃滑行，左腳順勢點冰，身體瞬時騰空，在旋轉兩周后，穩穩落地。儘管梁舒本意就是兩周跳，沒有全力點冰，但是這個2T（后外點冰跳兩周跳）的周數非常富裕。這證明他的轉速非常快。

梁舒嘗試右腳點冰的2Lz（勾手兩周跳），同樣提前穩穩落冰。他剛剛的轉速甚至比前世巔峰時期還要快。

劉深滑過來豎起大拇指“梁舒，你剛才那兩跳，點冰節奏說不出的舒服，太漂亮了。”劉深不懂得，梁舒的點冰時機是千錘百鍊下的最佳選擇。他只能感性地描述，剛才的跳躍非常漂亮。

“你沒覺得我轉速很快嗎？”梁舒試探道。

劉深白了一眼“你轉速不一直是最快的嗎？跟陀螺成精似的。”

梁舒證實了猜想。這一世他頭小肩窄胯窄，身體的軸心比女生還細，體操運動員的經歷讓他核心力量非常強，稍微收緊身體，轉速就能上天。

梁舒大膽嘗試3S和3Lo兩種三周跳，旋轉充分落地從容，跳出了輕靈的美感。顯然這具身體更擅長要求柔韌性的刃跳。

梁舒謹慎的下叉，唰的一下下到底。隨後他慢慢在腳後跟加泡沫磚，把腿抬到200度。完全沒有感覺。再加兩塊泡沫磚，依然有餘量。他一狠心把一條腿腿架在凳子上下叉。兩腿間的度數竟然到了240度。

梁舒心裏有了大膽的想法。既然他有堪比女單的柔韌性，是不是可以嘗試女單動作呢？比如說，最難的旋轉姿態，貝爾曼旋轉。

梁舒是邢教練的一次冒險嘗試。前些年C國也出過跳躍能力極強的選手。然而花樣滑冰並不是單純的跳躍大賽，而綜合要求選手的跳躍能力，滑行能力，柔韌性，甚至藝術修養。

梁舒就是那位邢教練寄予厚望的異類運動員。他面容驚艷，平衡性、協調性、柔韌性通通強到變態，天生爆發力很不錯。作為代價，他身材瘦弱，只能靠降低體重，提高跳躍難度。這樣的身體條件的花滑男單，無論是在那個世界都稱得上劍走偏鋒。

邢教練差一點就成功了。原主在書中就有望成為花滑新星，倘若沒有鹿謙引發的一場官司，他至少能為C國隊爭取到奧運會的入場券。

這具身體就像脆皮法師，一件防禦裝沒出，技能點全部點在法穿上。這種身體條件不是不好，而是好的劍走偏鋒，給到不會利用的人身上，就是廢柴天賦。

梁舒前世的身體條件和現在完全相反。他肌肉爆滿有力，起跳高度驚人，是出名的力量型男單。

梁舒微微一笑，徹底激起了鬥志。有什麼比帶着完全不同的身體天賦重登巔峰，更讓人心潮澎湃的呢？

花滑大佬依靠的可不僅是一身的肌肉，還有刻入靈魂的技術，久經沙場的大心臟，陶冶多年的藝術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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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鑽俱樂部坐落在A國波市的郊外，和大名鼎鼎的滑雪俱樂部雪晶相鄰。短短十年，冰鑽俱樂部發展成了花滑界的龐然大物，與銀刃俱樂部雙足鼎力。有人說，當你踏進了冰鑽，一隻腳就踏進了世錦賽的最後兩組。

波市的清晨泛着幾分涼意，郊野的草地無人打理，在熏風撫弄下泛起波波青浪。鳥雀抖落着翅膀上的露珠，天幕上的星子依稀可見。有節奏的跑步聲打亂了清晨的寧靜。

梁舒一周前抵達冰鑽俱樂部報道。他恢復了前世的作息，早上五點起床，先空腹跑5公里，再跳5000個繩。他從第一天死狗一樣回到俱樂部，到現在微微出汗，進步明顯。他今天綁着沙袋跑步，還有餘力和天天碰面的跑友點頭打招呼。

梁舒記錄下檢測出來的運動數據，滿意地分析出結論，抽了條毛巾，步履輕快地走向浴室。清晨做有氧運動再洗個澡，簡直是享受。

六點半，吃飽喝足的梁舒拎着新冰鞋到達了冰場。冰場管理員早就熟悉了這個天天拎着冰鞋等他開門的C國小夥子，乾脆晚上不鎖門，方便他隨時來訓練。

梁舒背着雙手一遍一遍地重複基礎滑行的動作。最不起眼的滑行，是花樣滑冰一切的基礎。即便前世梁舒登上了花樣滑冰的頂端，也每天做基礎動作訓練，從不間斷。

早上九點，布萊克打着哈欠進入餐廳。布萊克是G國男單運動員，去年以世青賽冠軍的身份升入成年組，被譽為G國的希望之星。他一頭栗色的捲毛，乖乖的下垂眼，正是白人男生最好看的年齡。

“鹿謙，我的小鹿斑比，你怎麼起這麼早。”布萊克拿着餐盤驚奇地坐下來。鹿謙是俱樂部正式隊員中最小的一個，性格可愛，大家不介意多照顧他一些。

鹿謙提起這個就生氣。他向來踩着上課鈴起床，興緻來了曠課睡覺也是常事，哪裏起過這麼早？昨天男隊總教練山本真也告訴他，梁舒早起訓練引得了好幾位教練的主意。山本教練素來寵愛自己，不會無中生有。如果冰鑽俱樂部的上層注意到梁舒，轉而大力培養他的話……

想到這裏，鹿謙姣好的面容一陣扭曲。“布萊克哥哥，我快困死了。自從那個C國人來了，我就沒睡好過。”

“聽說他早上五點就起床訓練了。C國人真努力啊。”布萊克往嘴裏塞了一大塊牛肉。

“可惡，之前布萊克從來沒誇過別人。”鹿謙咬牙暗恨。布萊克是板上釘釘的G國一哥，在G國頗有背景。最主要的是，有人說布萊克和隔壁滑雪俱樂部的那位男神關係匪淺。雖然他不喜歡布萊克，可也不想讓網裏的魚對別人感興趣。

“他起床的聲音大到震天響。我根本睡不着。”鹿謙抱怨道。

“不會吧，我就住在梁舒隔壁，沒聽見響聲。你不是和他住在走廊一頭一尾嗎？”R國小男單阿廖沙奇怪道。

“那就是他故意的。他故意打擾我睡眠。我知道我現在被稱為華人之光，讓C國運動員很有危機感。可這不怪我。梁舒不能因為嫉妒，就耍陰招讓我睡不着覺吧。C國人的霸凌手段，真是陰毒。”鹿謙暗暗瞪了阿廖沙一眼，反手一頂黑鍋扣過去。

“你確定？”布萊克道。

“確定。我之前一直忍着不說。哎，梁舒嫉妒是人之常情，我躲着他走就好了。俱樂部里的霸凌，哪能杜絕？還是要靠自己解決吧。”鹿謙委屈巴巴地戳着菜葉子。

“說不定他是真的努力呢？”阿廖沙插嘴道。他和梁舒比鄰而居，對這個勤奮的C國運動員印象相當不錯。

“如果他真的努力，就不會只能跳兩周跳。他就是存心打擾人作息而已。C國人會什麼花滑？他說不定在冰場睡大覺呢。”鹿謙眨巴着眼睛。

“不可能，業餘運動員也能跳一個3T（后外點冰三周跳）。”

鹿謙撇嘴道“怎麼不可能，我昨天在跳躍課上特地觀察的，他一直在練習兩周跳。對C國人來說，摸索出六種跳躍方式都不容易了，只會兩周跳有什麼稀奇的？”

來自J國的小男單殷勤地給鹿謙到了杯牛奶。“我聽助理教練特里說，梁舒是冰舞選手，使計謀耍了特里教練一招，才以花滑男單的身份進了冰鑽。C國人就是這樣陰險狡詐。”

“這種花滑廢物就會耍陰招。偏偏欺負到我們小鹿斑比頭上。”旁邊的一位成年組運動員心痛的看着鹿謙。

“布萊克，難道你想看着外人欺負鹿謙嗎？他心底單純，除了滑冰什麼都不會。”

“是啊布萊克，我們一起給他一個下馬威。難道你想親眼看着鹿謙被霸凌嗎？”

“布萊克，我們一起去揭穿他的真面目！”J國小男單舟守健斗義憤填膺。

布萊克攥起拳頭說道“我絕不容許霸凌發生在冰鑽俱樂部。等一會上冰，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