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
在劇組的生活充實又忙碌,顧棲池又是男二號,各種大場面的戲份里都有他的身,陪着整個劇組熬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情。
說不累是不可能的,顧棲池本來身體就不太好,大半個月下來,能明顯看到臉瘦了一圈,人也有些憔悴。
林雙意經常打趣他:“顧棲池,我這也沒虐待你啊,怎麼瘦成這樣了?”
《幸天青》的戲份是按場次拍的,顧棲池大多數的戲份都是沈卿燁作為宦官時期的,人瘦點倒也無可厚非,更有他落魄失意的那股勁,只是馬上就要去下一個景拍少年時期去了,這麼瘦,的確有點不符合人物設定。
是以這兩天總能看見林雙意搭着他的肩,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棲池啊,你得多吃點啊,再不多吃,你看這周圍的代拍,把你的照片泄出去,你那群粉絲可要罵我了。”
顧棲池失笑。
林雙意的戲向來備受關注,又有宋知安這個頂流男主,熱度自然半點不差。
之前之所以無人關注,是因為那片自然保護區山高路遠,環境荒涼,林雙意又拉了不少警戒線,狗仔和代拍也不傻,自然沒跟過去觸什麼霉頭。
只是回了橫店,情況發生了改變,縱使林雙意嚴防死守,給大棚上都罩了不少布,也還是不可避免的流傳出去許多路透。
畢竟橫店可是代拍的天下。
但奇怪的是,流傳出去最多的路透,並不是頂流宋知安的,而是顧棲池的。
說起來也好笑,那天顧棲池的定妝照霸屏熱搜之後,不少顧予寧買的黑粉在詞條底下發瘋,更有甚者,跑到了林雙意的微博地下亂吠。
林雙意家境好,壓根不差錢,當了導演之後又接連有作品傍身,壓根不受氣,看到那些惡毒的言論,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在自己的微博里po了一條定妝照的花絮。
顧棲池單人的。
配文也十分霸氣側漏:生圖無休,再吠滾蛋。
底下的評論也很好笑,發什麼的都有,羅千千還轉發給顧棲池看過——
[一隻小章魚呀:黑子們,你說你惹他幹啥啊,這年頭居然還有人質疑林雙意的審美【哭泣】]
[每天都很困:林導,顧棲池可真難看啊,求求你了,再多發幾條,孩子想看【流淚】]
[不為我:這一看就是精修啊,說不是精修的騙誰呢,顧棲池臉上的矽膠都快衝出屏幕了,還說不是假人【呲牙】【呲牙】【呲牙】]
[純愛女戰士:……樓上那個,gyn粉絲那股衝天蛆味都快湧出來了。]
[顧棲池早點睡:啊啊啊啊池池寶貝的美貌是真實存在的嗎?!淚目了,女媧捏我的時候怎麼一點都不用心啊。]
[請男人遠離我: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這真的是近幾年以來最貼原著的選角了,起碼我的沈卿燁沒有被糟蹋。]
[吃不飽的懶洋洋:拜託,誰要看顧棲池這張司馬臉啊,假得要命,林雙意你是做了他的新金主吧,這麼著急衝上來護他【調皮】]
熱度一時之間又被炒高了幾分,成功讓顧棲池小範圍出圈。
撕x撕得太過厲害,也成功讓不少路人加入戰局,想要看看顧棲池到底是什麼樣子。
這樣一來,代拍又來活了,幾十個長槍大炮對準他,硬生生分走了宋知安一半的關注度。
可惜顧棲池那張臉能打,哪怕代拍用大疆三百六十度見縫插針地拍他的黑圖,他硬生生都扛了下來,不僅沒受到炮轟,反而又吸了一批真情實感的顏粉。
顧棲池本來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情,但羅千千可是用8g網速在網上衝浪的,幾乎視奸了各大平台有關顧棲池的任何帖子,美名其曰,不給黑子留有任何餘地,也順便觀察一下顧棲池的近況。
趁着顧棲池被林雙意拉着討論戲份,自己的本職工作也都做完了,羅千千熟練地點進去x瓣,觀測一下有沒有顧棲池新的美圖流出。
就見一個帖子被頂到了最上方,回帖數量驚人,已經突破四位數了。
【李濤,這張臉在內娛到底是什麼水平】裏邊赫然是顧棲池今天這套新戲服的照片,羅千千抬頭張望了一下,也沒發現代拍到底在哪兒藏着,只能無聲感慨他們的效率,隨即下翻,觀測一下網友們的態度。
1L:嘎嘎亂殺的水平
2L:假人渾身填滿矽膠的水準
3L:這代拍收錢了吧,話說我很好奇他是怎麼拍的啊,這個角度得是藏在門縫裏邊吧?
羅千千立馬回去翻閱三樓姐妹所說的那張圖,發現還真有點像。
顧棲池今天的戲份是陪着皇帝去街上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看看該怎麼解決難民泛濫的問題,所以沒穿以往的那間蟒袍,而是換了身淡藍色的常服。
服裝組的老師眼光與手藝都極好,顧棲池身上那件衣服她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只知道價格不菲,上邊的刺繡都是老師手工縫製的。
衣襟處是銀線滾邊的祥雲紋,腰間繫着深藍色的束帶,微風浮動,隨着顧棲池步履款款,裙裾飛揚,不太像古裝,倒有幾分仙俠文男主的疏曠俊朗。
頭髮也沒有挽起,只用一根玉簪束了大半,其餘披在肩頭,他又瘦了不少,下頜線精緻利落地向內收斂,鼻樑挺翹,低斂下眉眼,唇角是很輕的一抹笑。
只可惜圖很模糊,顧棲池整個人都在一條縫隙之間,有些單調。
羅千千立刻截圖,打算一會兒發給顧棲池,又繼續往下翻。
4L:話說這個本子最早接觸的是gyn,怎麼突然換成sza了?
5L:據說是gyn得罪投資商了,那邊點名要把他換下來……
6L:gyn實慘,畢竟剛不過有金主有後台的矽膠假人啊
7L:怎麼不說是sza撕了你家哥哥的餅啊,什麼事兒都往gqc身上推,怎麼,黃泉路人嗎?
8L:sza是被拉來緊急救場的啊,關sza什麼事兒,你們兩家互撕別拉着我們共沉淪
9L:如果gqc真的是整的話,我好想問問他的醫生誒,他的鼻子真的很好看
羅千千心裏先是反駁,溫熙可給她看過顧棲池十八歲時候的照片,青春洋溢,好看的簡直不像是真人,她家顧老師絕對是百分百純天然大美人。
隨即又贊同的點了下頭,顧棲池的鼻子是真的好看,很多人整形都達不到那個效果。
……
天色不早了,今天的通告也全都趕完了,顧棲池和林雙意聊完明天的戲份,剛打算回去,手機就傳來熟悉的震動聲。
是薄彧的電話。
剛一接通,薄彧的聲音就從電話中傳來,經過電流的加工,他的聲線變得低啞且極富有磁性,有些撩人。
薄彧那張俊臉出現在鏡頭前,有些不滿意:“今天怎麼這麼久?”
顧棲池有些無奈,好聲好氣和他解釋:“今天下戲之後我在和導演討論明天的戲份,所以還沒回酒店。”
“薄彧,我先掛了,等回到酒店我們再打電話可以嗎?”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
片場裏其實是有些嘈雜的,順着電流,能夠聽到那邊燈光組收拾設備的聲響,還有不少演員、工作人員湊在一起交談的聲響。
換做其他人,薄彧一定會利落掛斷電話,可他太久沒見顧棲池了,一點也不願意放過一分一秒的時間。
於是顧棲池就聽到薄總硬邦邦的拒絕:
“不要,就這麼掛着也行。”
四下都是人,回酒店的路上還有羅千千同行,在別人面前旁若無人的打電話“秀恩愛”,顧棲池實在是不適應,只好繼續好聲好氣和他求饒:
“不要,回去可以嗎,路上我們可以發微信。”
薄彧依舊堅持,甚至顧棲池還從他的話里捕捉到了若有似無的委屈的情緒,他說:“顧棲池,我不想打字。我只想聽你的聲音。”
夜色沉沉,八九月份的橫店正是最熱的時候,蟬鳴一聲接着一聲,嘶啞地鳴叫。
天上掛着一輪彎月,下弦月,冷白的光若有似無地鋪灑到大地上,因為太淺了,讓人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人造的光,還是月亮本身的銀輝。
顧棲池每天都穿着厚重的戲服,五六層疊加在一起,又悶又熱。衣服又是不透氣的料子,身上每天都會流很多的汗,連帶着整個人都會在這樣的折磨下有些煩躁。
顧棲池也逃不過。
這大半個月以來,兩個人每天都在聯繫。薄彧從羅千千那裏要了一份顧棲池的通告行程單,為了避免打擾他,通常都會在下戲的二十分鐘之後給他打電話。
無論時間早晚,一次都沒有落下。
他其實拍了很多場夜戲,一下要熬到凌晨五六點,有時候甚至要到早上八點多鐘,精神的疲憊與身體的倦怠讓他整個人都有些難受,胃部也會發出抗議。
每當這個時候,那通電話總是會準時到達。
他接起電話的那一瞬,薄彧總是會問他,今天累不累?
大抵是從羅千千那邊知道的,顧棲池最近都吃不好,瘦了很多,薄彧特地派了一個做養生餐的大廚到了橫店,就為了顧棲池不論在什麼時候都能吃到一份冒着熱氣的飯。
每次吃着飯的時候,薄彧都會問他今天幹了什麼,見了什麼人,有沒有拍什麼親密戲份,甚至是有沒有人來找顧棲池搭訕。
聽起來有些嚇人,他的一舉一動薄彧都要知道,就好像毫無私隱的活在他的監視之下一樣。
他的佔有欲實在是太強了。
甚至到了有些偏執的地步。
可顧棲池卻並不覺得,薄彧問什麼,他就會答什麼,事無巨細地將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告訴他,然後再聽薄彧自己交代他這一天的行程。
只可惜薄彧每天不是在開會就是在處理什麼文件,實在是沒有什麼有趣的地方。
兩人的話題只好天南地北的瞎扯一通,一直等到顧棲池徹底入睡。
但電話卻依舊不會掛斷,薄彧已經習慣了聽着顧棲池的呼吸聲入睡。
因為見不到他,所以一切有關顧棲池的東西都顯得彌足珍貴,阿瓷甚至被允許爬上他的床,和他一起等顧棲池回來。
電話放在耳朵跟前,清清淺淺的呼吸聲順着電流傳入耳中,就好像顧棲池陪在他身邊一樣。
薄彧時常會望着窗邊的月亮,然後用紅色的記號筆在日曆上劃下鮮紅的一筆。
十一月份,就是顧棲池回來的樣子。
他微闔着眸,喉結上下滾動,頭一次覺得日子如此難熬。那種思念的滋味有如實質,一點一點侵入骨髓,螞蟻啃噬一般,在心間引起酥酥麻麻的癢。
他對顧棲池上癮了。
根本難以戒斷。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顧棲池經常能發現自己的手機一片滾燙,燒得嚇人,而那通話依舊沒有掛斷。
分針與秒針滴答轉動,通話記錄的時間被無限加長,訴說著薄彧無聲的思念。
有時候下戲早,通話時間也會變長,第二天甚至會消耗光電量直至關機,再開機的時候,就能看到薄彧打來的無數通通話記錄。
一條接着一條,卻沒有被他接通。
剛開始的時候,顧棲池還有些不適應,在發現薄彧始終不願意掛斷這通電話之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改變了自己的充電方式。
以往他都是在醒來之後,給手機充一個小時的電,能做到基本的通話就可以了,他在拍戲期間,是不會去玩手機的。
在第三次手機被打到關機之後,顧棲池每晚睡覺之前都會給手機充上電,以確保手機能夠運行一整夜,直到第二天的早晨。
羅千千有一次來送早點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顧棲池的手機有十幾個小時都在充着電,委婉地提醒了一下他。
“顧老師,這樣充電對手機電池的壽命不太好,會壞的很早,也不耐電。”
顧棲池聞言只是點了下頭,隨即繼續喝起粥來。
他物慾很低,除了阿瓷的貓糧和玩具之外,其他東西都是在實體店隨便買的,沒什麼要求,能穿、穿着舒服就行。
平常更是沒有什麼購物的慾望,活得有些像苦行僧。那天卻破天荒的在休息時間裏點開了橙色軟件,在裏邊下單了五台手機。
功能都是超強續航那一類。
顧棲池想,萬一哪天自己的手機壞了,也好有個備用,否則薄彧一定會把他的電話打爆。
他的快遞一直是羅千千幫他簽收的,在看清顧棲池買的是什麼之後,羅千千眼裏的驚訝壓根難以遮掩。
“顧老師,你手機壞了嗎?怎麼買這麼多啊?”
顧棲池將五台手機全部拆封,而後放到了床頭的抽屜里。
他頭也沒抬,聲音很淡,聽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放着備用,如果你想要,可以拿一台走。”
羅千千趕忙拒絕,訕訕開口:“顧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一次性買這麼多,下次想換手機的時候,還得用這個。這樣就錯過最新款了啊,最新款的一些功能是舊款沒有的。”
顧棲池搖了搖頭,目光落到正在充電的手機上,等待着薄彧的通話:“沒關係,我對它的功能沒有要求,我只想要一個電池功能好一點的手機。”
羅千千隻好尷尬地撓了下頭,然後就看到薄彧又給顧棲池打來了電話。
在車上異常疲憊的顧棲池眼中在一瞬間迸發出了極為璀璨的光,唇角也勾起一抹弧度,露出淡淡的笑容。
在接通的一瞬間又恢復成往常淡漠的樣子,卻遠比方才那股頹喪的樣子好看。
羅千千識相地關上了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想,顧棲池真的很像一隻傲嬌的貓,原生家庭帶來的痛意太過刻骨,他被丟掉,被厭惡,被不屑一顧,以至於周身像刺蝟一樣豎起尖銳的刺,對任何人都有一種防備的冷漠。
在下着暴雨的寒夜,顧棲池冷得瑟瑟發抖,卻只能窩藏在骯髒窄小的縫隙里,忍着飢餓,獨自舔舐傷口。
而薄彧就是那個給他帶來溫暖的人。
男人長得有些凶,瞧着也不大像什麼好人,卻對顧棲池出奇的溫柔,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為他遮風擋雨,而後伸出寬大粗糙的手,對他說:
“我來帶你回家。”
顧棲池不再流浪,卻依舊會抱着很強的戒備心,哪怕已經對薄彧敞開心扉,也會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高高在上地凝視着薄彧。
可薄彧是個好的鏟屎官,他不會對顧棲池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只會用溫暖的手將他抱入懷裏,溫柔地安撫。
藏在心裏的那些傷口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癒合的,那顆心臟被人隨意踐踏,鮮血淋漓,願意為他敞開一個小口,就已經極為不易了。
往後的時間還很長,薄彧會等,等到顧棲池向他伸出手,徹底把自己交給他。
……
原本被刻意壓制的一些情緒,在薄彧說出這句話后,徹底決堤。
顧棲池漫無目的地想,他有些後悔,當初不該把話說的那麼絕對,徹底拒絕了薄彧來探班。
他其實……
也有一點想他……
對別人來說薄彧偏執的、可怖的佔有欲與掌控欲,恰恰是顧棲池最喜歡的。
他喜歡看薄彧為他着迷、為他深陷的樣子,喜歡薄彧每天事無巨細地關心他,喜歡看到薄彧見不到他時的焦躁與不安。
薄彧一切的情緒,無一都在表達一個訊息——
他離不開自己。
顧棲池的喉結很輕的滾了一下,聲音也有些啞:“那你一會兒不要亂說話。”
薄彧很痛快地答應了。
橫店作為最大的影視基地之一,藝人扎堆,也帶來了不少明星效應。
街上隨處可見拿着周邊的粉絲,還有拍攝藏匿的狗仔與代拍。
在自然保護區的時候,沒有城市的吵鬧與喧囂,刺眼的人造燈光也極為稀疏,花香漫山遍野的散開,冷冽清幽,隨處可見星光璀璨,照在盛開的白色花朵之上,耀開一地星輝。
可橫店是一座人工建造的城市,燈火璀璨,車水馬龍,雖然遍地古香古色,卻依舊難掩它別具一格現代化氣息。
即使天色已經很晚了,卻依舊有種亮如白晝的錯覺,保姆車在道路之間疾馳,顧棲池抬頭去望,看不到一顆星子。
只能看清牌匾之上模糊的光圈,五顏六色的,有些灼眼。
耳邊除了疏曠的風聲還夾雜着遊客的笑聲,都是些年輕小姑娘,光聽聲音,就覺得青春洋溢。
顧棲池摩挲了下指尖,只覺得煩躁。
這家酒店是劇組統一包下的,距離拍攝場地很近,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平日裏壓根不覺得這段路有多長。
他插着耳機,能夠聽到薄彧在家裏辦公敲擊鍵盤的聲音,很偶爾地還能傳來幾聲阿瓷的貓叫聲。
顧棲池抓了下褲子,擰過頭,眉間有一道很輕的褶皺:“千千,還要多久才能回去。”
說完這話,他眼睫顫了一下,緊接着補充了句:“我有點餓。”
電話另一端,薄彧敲擊鍵盤的聲音很快停了下來,而後開口詢問:“今天劇組的飯不好吃嗎?”
與此同時,前方羅千千也傳來了回答,她語氣有些歉疚:“顧老師,現在趕上高峰期了,有點堵車,可能還有一小會兒……”
“很抱歉。”
恰好路過紅燈的關口,保姆車穩穩噹噹停下,羅千千悄悄抬眼,從後視鏡之中觀察了下顧棲池的神色。
青年抿着唇瓣,像是在刻意躲避些什麼,眼睛盯着車窗外,就是不肯去看手機。
綠燈亮起,羅千千拉起手剎,收回目光,有些猜不透顧棲池的想法。
但勉強能猜到顧棲池很希望快點回到酒店,於是自覺地加快了車速。
-
酒店房間的燈光是柔和的暖黃色,裏邊放了一捧洋桔梗,是薄彧送來的。
純白色的花瓣層層疊疊,雪一般柔軟,淡色的花蕊顫顫巍巍的搖曳,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很淡的花香,像霧一樣氤氳散開,籠在顧棲池的身上。
手機的屏幕依舊亮着,薄彧在電話另一端緊緊盯着他,無聲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顧棲池垂下眼,撥弄了下耳邊垂落的碎發,露出一截白皙的頸和圓潤的耳垂,在車裏悶了太久,又穿着厚重的戲服拍了一天,耳垂和後頸處有幾道蜿蜒的水痕。
“今天的飯菜不是很好吃,我就沒怎麼吃。”
“薄彧,今天太熱了,我想先去洗漱……”
以往都是快到十二點時,顧棲池才會慢吞吞地去沖一個澡,然後兩人在重新打電話,薄彧陪着他一起入睡。
今天卻有些不一樣,顧棲池沒有掛斷電話。
手機被倒扣在洗手台上,從電話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手機屏幕里是一片暗色,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以至於聽覺被無限放大。
薄彧本來在復盤今天的會議內容,藍牙耳機在夜間閃着微弱的光,他停下了手,垂眸看向屏幕。
他的雙眼皮褶皺很深,眼睫又長,昏黃的枱燈打下微弱的光,眼睫輕輕顫動指尖,光影投在下眼瞼的皮膚上,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片扇形的陰翳。
寂靜無聲的夜裏,所有微小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異常明晰。
衣料摩擦,先是上衣被利落脫下,而後丟進一旁的臟衣簍里,隨後傳來皮帶解開的輕微的啪嗒聲,伴隨着金屬特有的清脆與冷硬,下半身的褲子也垂落在地。
好像被顧棲池一腳踹開了。
再往後……
整個別墅的三樓都是打通的,被薄彧用作書房,平日裏壓根沒有人會上來,靜得可怕。
阿瓷不知什麼時候鑽了上來,貓科動物行走時都是悄然無聲的,收了指甲,粉紅色的爪墊印在地上,優雅地走着貓步。
眼睛卻悄無聲息的變化了模樣,在夜裏發著熒熒的光。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阿瓷不再那麼排斥薄彧,只當他是個鏟屎的。
它悄無聲息地一躍而上,趴在了薄彧的大腿上。
薄彧卻沒有理它,手機里傳來淋浴的聲響,噼里啪啦的水聲四處迸濺。
清晰的好像薄彧就在那個淋浴間裏。
溫度一寸一寸升高,熱水濺下來時氤氳出白茫茫的霧氣,將整個空間籠罩得嚴嚴實實,只依稀能窺見其中那團柔軟的粉白。
薄彧聽到了自己口水吞咽的聲音,與此同時,心跳聲也不自覺地加快,一下又一下,在胸腔之中劇烈跳動,震動着耳膜。
很偶爾能泄出幾聲顧棲池的喘息聲,並不清楚,只有短暫的一兩秒鐘,就很快被水聲壓了下去。
那些旖旎的心思不自覺萌芽,長在地上的縫隙里,在水汽的浸潤之下,花一樣的蔓延開,絲絲縷縷的纏繞,恨不能將青年整個人都裹起來。
已經難以區分時間的流速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帶着別樣的煎熬。
薄彧一言不發地回到二樓的卧室里,將衣櫃打開,拿出幾件顧棲池常穿的衣服,將臉埋了進去。
顧棲池離開這裏已經很久了,衣服上只有很稀疏的香氣,淡到快要盡數散去,縹緲的讓人抓不住。
喉間溢出悶哼聲,薄彧頸間的青筋暴起,有些難耐。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那端的水聲停止,浴室的門被推開,隨即又被關上。
顧棲池只圍了條浴巾出來。
他像是才發現自己沒有掛斷這通電話一樣,慢條斯理地將它拿了起來,眸色很淡,在昏黃的燈光之下,漾出一抹澄澈的波紋。
電話另一端,薄彧的呼吸聲更重了。
剛洗完澡的顧棲池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他自己可能不清楚,可薄彧幫他清洗過,對這種美再清楚不過。
他出來的急,上半身全然是裸露着的,在燈光之下白得晃眼,雪一樣柔軟鋪散開。
髮絲上淌着水,完全沒有擦過,蜿蜒的水珠盡數流下,濕噠噠澆了滿身。
想他想的一樣,臉和身體完全被熱氣熏成了淡粉色,眼尾處那塊兒皮膚極薄,容易受到刺激,紅得也比別處深一些。睫毛上掛着水珠,鴉羽一般光潔細密,欲墜不墜,在末端靜靜躺着,漾開一抹潮色。
他的唇肉飽滿,被水浸濕,顏色很艷,像是塗了什麼口紅一樣。
彎折的鎖骨在燈光之下被打出淺淺的陰影,勾勒出單薄的弧度。
那些水珠好像是有意識一般,自他的白皙的頸間一路蜿蜒下滑,漫過胸膛,在纖薄的腹肌之上微微駐足,隨後隨着人魚線一路向下,徹底消失。
薄彧的耳根都燒紅了,眸色幽深,黑得像是一汪被打翻的墨,濃稠的看不到底。
他額頭上微微浮出了薄汗,後頸也是一片潮濕,抿着唇,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事……
顧棲池的腹肌形狀很漂亮,雖然單薄,卻極有韌性,從下往上撈的時候,滾燙的掌心會觸碰到那片肌膚,觸感極好。
那個時候,顧棲池會抖得很厲害。
顧棲池臉上依舊是一派天真的神色,好像對薄彧現在的狀況全然無知。
浴室的鏡子在方才被水汽打濕,蒼白的霧氣一寸寸攀升,模糊徹底覆蓋住了清晰。
又被人強行劃開。
顧棲池掌心滿是潮濕的水汽,被霧氣洇濕的鏡子裏,只有一小塊地方清晰可見,映出了他的臉。
桃花眼自下而上挑起,自眼尾掠出一道弧光,臉上的紅色一路暈開,像個吸人精氣的艷鬼。
“薄彧。”
他喊他的名字。
聲音很輕,嗓音卻很低,沒有平日裏的清冷,尾音上挑,多了幾分別樣的情緒。
薄彧徹底決堤,五指收緊,蒼白手背之上青色的脈絡一路蔓延,隱入皮膚。
喘息聲很大,又急又重,從微小的喇叭里傳了出來,回蕩在整個浴室。
顧棲池垂下眼,臉上沒什麼表情。
指尖與指腹反覆摩挲,將上邊的水汽盡數鋪陳,烙入細小?40;紋路。
他唇角抿着,很輕很緩地伸出手,重重揉了下自己的唇瓣。
上面的顏色因為按壓在一瞬間變白、變淡,卻又在鬆開之後呈現出一種殷紅。
“薄彧。”
他又喊他,換了種語調,卻比上一次的更加勾人。
他顯然是發現了薄彧在幹什麼,非但沒有阻止,還敢出聲幫他。
他就是故意的。
顧棲池眼眸之中流露出細碎的笑意,不仔細去看壓根不明顯,卻別樣生動。
慢條斯理地擦乾頭髮,顧棲池拿着手機,緊緊盯着上邊,沒有錯過薄彧一分一秒的表情變化。
斑駁的光影打在他的臉上,一半陷入光明,一半陷入黑暗。
既然薄彧不能來探班。
那就逼他過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