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二天醒過來,腳踝處的紅腫消除了不少,顧棲池活動了下腳腕,勉強能下地,只是動作有些笨拙,一瘸一拐的。
今天要拍的是他和宋知安的對手戲,是沈卿燁在竹林布下天羅地網圍剿施天霖,用緋刀將他穿胸而過,打入懸崖之下的戲。
顧棲池早早便和羅千千到了現場,換好了今日要穿的戲服,化妝師給他化好妝、整理完髮型之後,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無限感慨:“小顧啊,這部劇播出之後你一定會大火的。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人。”
顧棲池聞言笑笑,垂在兩側的龍鬚劉海輕輕搖擺,額心一點硃砂痣的紅襯得他的面容分外稠麗,再加上妝容的變化,又比穿着蟒袍時的沈卿燁多了幾分雌雄莫辯的美。
……
薄彧之前從不關注娛樂圈,更沒看過顧棲池演戲。
之前只聽林雙意在他耳朵前念叨,顧棲池有多適合沈卿燁這個角色,可聽到的和看到的絕不是一個概念。
他此刻與林雙意並排坐在監視器前邊,濃墨一般的黑眸緊盯着監視器。
鏡頭從埋伏的刺客與狼狽的施天霖之上緩慢挪移,定到了一處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
顧棲池……
不,是沈卿燁。
分明是同一張臉,可任誰都能看出,這是兩個人。
沈卿燁側身倚在青竹之上,他今日並未穿平日裏的那身大紅蟒袍,而是換了件素雅至極的荼白錦袍,只襟口和衣袖處綉了些暗色的團雲樣式。衣料瞧着柔軟飄逸,卻又格外挺括,包裹着他單薄的背脊,昭示着從未被折斷過的傲骨。
光影明滅,更顯得沈卿燁膚色冷白,唇若硃砂。斜向上挑的眼尾掠出清凌凌的眸光,淬了冷冽的刀影,唇角勾起的弧度若有似無,難以窺清他臉上到底是什麼神色。
等到施天霖被刺客圍了個水泄不通時,沈卿燁終於動了。
他腰間的緋刀不知何時出了鞘,刀影凌厲,暗紅色的光斑恰好印到施天霖的臉上。
這樣的肅殺的生死之際,只有他一個人閑庭信步的走在其中,步履散漫,又冷淡矜貴。
不過眨眼之間,長刀在空中劃出殘影,掀起一陣刀風,利落割斷了施天霖的鬢邊的幾縷髮絲,緊接着,沈卿燁長腿一踹,猛地將人踹的跪在地上,隨即搖搖欲墜,癱倒在地。
沈卿燁就這麼居高臨下地斜睨着施天霖,狹長的眸漫不經心地眯起,翻滾着不知名的情緒,唇角的笑意勾勒得更大,緋刀毫不留情地刺入施天霖的胸口,越入越深。
血包被捅破,綻出的鮮血濺上他冷白的臉,額間的那點硃砂更艷,像朵徐徐盛開的靡麗的罌//粟花。
“二皇子,後悔嗎,沒能親手殺了我。”
他的聲音微涼,像是遠處遠山之上的冰凌,看着無害,卻能輕而易舉地捅穿一個人的心臟,再仔細聽,還能聽出其中淡淡的笑意。
人人得而誅之的奸佞之臣緩緩用手抹開臉上的血跡,紅與白的交織顯得異常瑰麗,他垂下眼瞼,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將冷白指尖上的血跡含入口中,舌尖輕舔了下,隨即厭惡抽開。
“都說我沈卿燁的血脈骯髒下賤,可我瞧着,殿下,你的血,才當真稱得起令人作嘔呢。”
宋知安先是被顧棲池的表演方式震了下,隨即很快被他帶着入了戲,施天霖表情猙獰,臉上是無盡的恨意:“沈卿燁,你這個奸賊!”
“人人得而誅之!”
鏡頭沒停,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一動不動地看着顧棲池與宋知安。
直至施天霖被沈卿燁踹斷了肋骨,緋刀自他心口拔出,威壓拖着他墜入懸崖,林雙意才喊了停。
林雙意導戲是出了名的嚴厲,一段戲要走七八遍,直到演出他心裏的理想狀態,他才肯喊過。
但今天,他支着下巴,看向身旁的薄彧,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薄彧,你看到了嗎,他是天生的演員,他生來就是為了吃這碗飯的。”
“《幸天青》這部劇,你投了這麼多錢,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他絕對會是明年最火的一部劇。”
薄彧沒應聲,他眸色極深,往常的黑沉冷淡消散,只餘下烈火一般滾燙的熾熱。
越靠近顧棲池,就越能發現隱藏在他冷淡外表之下的那些寶貴之處。
顧家那一群人當真是蠢貨,錯把魚目當珍珠,反而使真正的珍珠蒙塵。
薄彧的喉結上下無聲滾動,舌尖無聲舔了下頰側,漫不經心地扯出一抹笑。
從前怎麼樣他不在乎,可往後餘生,顧棲池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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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保護區的這一部分戲份拍完之後,原本是要跟着大部隊立馬到下一個棚內去拍戲,也不知道薄彧施了什麼手段,竟然讓林雙意又給他們放了一個星期的假。
顧棲池收拾行李時還有些驚詫,等到看到窩藏在保姆車裏的薄彧時,更是驚得沒說出一句話。
溫熙開來的保姆車車型狹窄,空間極為有限。平日裏顧棲池都要曲着腿,才能找到一個合適舒服的姿勢,今天加了個薄彧,更顯得擁擠。
兩人都是肩寬腿長的標準身材,擠在後座,一雙長腿壓根無處安放。再加上山路顛簸,崎嶇不平,車子搖搖晃晃,兩人的腿難免有磕碰,布料摩擦,掀起一陣燎原的熱意。
顧棲池微抿了下唇,微微將腿收回了些,偏頭看向窗外,好忽略掉對方灼熱的視線。
……
從機場出來之後,看着薄彧利落地將自己的行李搬到他的邁巴赫上,顧棲池雙手抱臂,眸光冷淡,開口道:“我好像沒說過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薄總聽了這話動作絲毫未停,等行李都打包好之後,男人這才掀起眼瞼瞥他,眸中笑意清淺,有種說不出的得意勁來。
“阿瓷她很想你。”
顧棲池:……
大美人不悅地舔了下唇,眸色沉沉,閑閑扯了下嘴角。
果然,薄彧這個大尾巴狼在這兒等他呢。
邁巴赫一路疾馳,並未如想像之中駛入薄家,而是停到了一家高端的造型設計店。
顧棲池:“薄彧,解釋。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麼?”
薄彧輕咳了一聲,低聲解釋道:“今晚有個晚宴,你要和我一同出席。”
他頓了下,又補充道:“是顧家為我們準備的訂婚宴,顧成天和顧予寧他們一家人都會來。”
如果是普通的晚宴,顧棲池絕不會搭理,會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回去睡覺。
可如果這場晚宴能給顧棲池一個機會,讓他狠狠地打顧成天和顧予寧一個巴掌呢?
他或許會有點興趣。
顧棲池垂下目光,神情雖然依舊冷淡漠然,卻能從他微彎的眼尾窺見一點情緒。
不得不說,薄彧很會拿捏他的心理。
思及此,大美人晲了眼對面的男人,輕聲道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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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薄家那個瘋子可是點名要了顧家那個病秧子……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貓膩?”
“能有什麼貓膩,無非是滿足他那些特殊的癖好罷了。”
“再說了,以薄彧的性格,你真的相信,他把那個病秧子娶回家是為了供起來的?”
“你什麼意思?”
“顧家的產業如今蒸蒸日上,還和管理西城礦脈的人有點關係,你說,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無非是為了貪圖顧家的產業罷了。”
顧予寧站在宴會的中心,手中端着一杯香檳,彎着唇角聽着眾人談論,眼中嘲諷之意盡顯。
他們說的對,顧棲池落到薄彧那種人手裏面,能有什麼好下場。
被玩弄,被踐踏,被欺凌。
等到薄彧把他玩膩了一腳踹出薄家,他一定會讓顧棲池知道,得罪他的下場。
他要讓顧棲池生不如死,絕對。
頭頂的燈光璀璨,水晶掛墜折射出絢爛的光芒。
二樓的扶梯處,悄然出現一對人影。
薄彧牽着顧棲池的手,自旋轉的扶梯之上一路向下。
昂貴的皮鞋聲敲打着地面,酒會之上倏然靜了下來,所有人抬眸看着矜貴冷淡的男人。
薄彧穿了件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輪廓線條明晰,五官冷淡而鋒利。皮膚是種病態的蒼白,狹長的鳳眸半垂着,唇角分明勾勒出稀薄的笑意,卻有種上位者目空一切的凌厲感。
顧予寧唇角的笑意陡然裂開,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盯着薄彧。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不是說薄彧又老又丑,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殘缺之處嗎?
怎麼可能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的表情自然沒能瞞過顧棲池,大美人在他面前徐徐站定,白色西裝掐出極細的腰身,肩寬腿長,比例絕佳,如珍珠般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他的桃花眸似笑非笑地撇過來,分明帶着挑釁的意外,卻無端給人一種溫柔又繾綣的錯覺。
在顧予寧目眥欲裂的注視之下,顧棲池攬着薄彧的胳膊,親昵十足。
而後漫不經心地開口,聲音淡淡,尾音卻像帶着鉤子一般,惑人心神:
“老公,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