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燈光自高處落下,切割成碎片的光影清清淺淺地落在男人的側臉上。
薄彧晦澀的眸光直直撞上顧棲池促狹的笑意。
氣氛在一時間沉默。
顧棲池的雙手交疊,十指白皙纖細,骨節分明,隨意搭在一起,也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薄彧的眉眼比一般人都要深邃,沉沉望着你的時候,會造成一種極強的如野獸一般的壓迫感。再加上臉上直線條偏多,鼻背線條幹脆利落,下頜精緻,其實很像小說里不苟言笑、心狠手辣的反派人物。
可顧棲池很喜歡這樣的臉,因為很性感。
在等着薄彧回答的時間裏,青年不自覺神遊天外,無端又回憶起了那晚的一些細節。
他的黑髮被汗浸濕,卻被薄彧抓着,強迫地抬起。
當時兩人也像方才一般眸光相撞。
薄彧的汗自額頭滑落到鼻尖,然後在他腰上濺出一朵很小的水花。
顧棲池自己就是大美人,又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眼光挑剔的要命。不說是眼高於頂,卻也實在沒幾個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薄彧是為數不多的一個,顧棲池漫無目的地想,薄總其實很適合去拍電影。
大銀幕對演員的要求最為嚴格,他會無限放大一個人臉部的缺陷,毫無遮掩。
可對於真正適合大銀幕的人來說,它只是一個展示你的舞台,這樣一張老天爺賞飯吃的臉將會成為他最銳利的武器,將他的優點、他的魅力一點一點烙印在觀眾的內心深處。
再也無法抹去。
“不需要。”
顧棲池神遊天外的時候,薄彧冷不丁的出聲,打斷了他的一切思緒。
既然薄總說不需要,那就要給他留點面子,顧棲池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攤開手,神情真摯。
顧棲池:“我們可以走了嗎?”
他抬眼掃了眼燈火闌珊的窗外,意思很明顯:到點了,你說了要送我回家,我得回家了。
今天阿瓷不在家,倒也省了喂她貓糧給她做飯的麻煩。
薄彧艱澀地閉了下眼,復而睜開說:“我送你。”
顧棲池滿意地點頭。
-
依舊是那條昏黃的小巷,依舊是上次那輛邁巴赫,車裏坐的也依舊是顧棲池與薄彧。
只是今夜沒有下雨,大美人吃飽喝足,無需擔心淋雨和胃病。
其實薄彧到海邊來找他之前,顧棲池喝了幾罐啤酒,不多不少,恰好五罐,還混了一杯雞尾酒。
是他能保持清晰理智的及格線。
或許是今晚的飯菜過於香甜,亦或許是薄彧的反應很有意思。
顧棲池的酒勁後知後覺地犯了上來,有些上頭,微弱的酒精蠶食着理智。
他身形清瘦,又穿了件領口寬大的T恤,微微向前傾,靠近薄彧,鎖骨處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淺淺的窩,白皙細膩的肌膚暴露在薄彧的眼下,有種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的質感。
薄彧不自覺垂下眼帘,想要看到更多。
顧棲池又靠近了幾分,他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水光瀲灧一片,人畜無害的樣子。
其實他很小,才22歲而已,本應該生機勃勃的年紀卻總是心事重重,如同心如槁木的垂垂老者,了無生氣。
薄彧僵着身子沒敢動,他摸不清顧棲池到底想幹什麼。
溫熱的呼吸灑在肩頭,顧棲池貼了過來,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興奮地開口:“薄彧,你的喉結上,有一顆很小的紅痣。”
薄彧微微後退了幾分,側着身子,喉結因為青年的話上下滾動,不自然地吭了聲。
“嗯。”
也算是一個小的胎記,薄彧從出生便有。只是平時沒人敢湊他這麼近,也沒那麼多人敢打量。
他在薄家瘋的厲害,手段狠辣,不知報復回去多少想害他的人。宅子裏平日都是一片死寂,僕人默不作聲,眼皮子都不敢掀一下。公司里更是靜默無聲,但凡聽到他來巡視的消息,所有職工如喪考妣,恨不得把頭埋在地底下。
因此,顧棲池是為數不多知道他喉結上有痣的人。
青年的眉眼彎起來,在為他的發現而雀躍,眸光細碎,透露了幾分溫柔。
“我是第一個發現的嗎?”
薄彧再怎麼遲鈍,也能發覺眼前的美人現在不太正常。
淡淡的酒氣從他呼出的氣溢到鼻尖,薄彧眉心跳了跳,試探性問道:“你喝酒了?什麼時候?”
他分明沒給他酒喝。
青年閉口不答,只安靜地等着他想要的答案。
有些執拗。
人是沒法和一個醉鬼計較什麼的,沒法告誡他腸胃炎要戒酒,薄彧只好無奈應他:
“是,你是第一個。”
黑夜裏,顧棲池的眸光又亮了幾分。
再不回去可能要出事,有了第一次的乘人之危,薄彧沒興趣來第二次。
他開了車門,將上頭的顧棲池半拉半抱起來。
眼下四處無人,薄總考慮了一下勾肩搭背將他送回去的可能性,理所應當地順從了內心的意願。
他打橫將顧棲池抱了起來。
電視劇里最經典的公主抱那種。
顧棲池出乎意料地沒有反抗,更是變本加厲,雙臂攬上了他的頸,順從的將頭靠到他的肩窩。
薄彧:……
薄彧強忍着深吸了一口氣,氣定神閑地朝着六樓走去。
懷中的青年很瘦,鎖骨漾出好看的弧度,薄總幾乎沒用什麼力氣,一路上連氣都沒喘,平穩到達了六樓,才將他放了下來。
鑰匙在顧棲池的側兜里,薄彧攬着他的肩,還是沒自己動手。
他眼尾狹長,雙眼皮褶皺極深,襯得眸光更加幽暗。
薄彧啞着嗓子:“顧棲池,到家了,找你的鑰匙。”
鑰匙被青年從褲兜里拿出來,插了三次,都沒對準,總是偏了一點。
薄彧生平第一次覺得頭疼,從他手上奪過鑰匙,鎖扣對準,“吧嗒”一聲,門開了。
顧棲池極為緩慢地直起了身,從薄彧手中接過了鑰匙,然後慢吞吞地脫了鞋。
薄彧的手一直護在他的身後,擔心他因重心不穩摔倒。
脫好了鞋,顧棲池斜倚在門框上,盯着站在門框外的男人。
好像火添得還不夠大,顧棲池很不滿意。
他的壞心眼蠢蠢欲動,像只貓爪子撓着自己的心。
大美人決定順從本心,挑戰一下薄總的底線到底在哪。
起碼他真的很好奇。
薄彧好不容易壓下心底多餘的心思,悵然若失地懷念着掌心中清瘦的蝴蝶骨勾勒出的痕迹。
顧棲池驀地抬眼,前所未有地湊近,溫熱的氣息震在耳廓,酥麻感自耳廓一路向上,直通大腦。
“我大腿上也有一顆紅痣,你還記得嗎,薄彧,這顆痣也只有你一個人看過。”
薄總的氣息瞬間亂了。
還沒等他開口,眼前的門“啪”的一關,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浪。
薄彧對着空蕩蕩的門板,好像方才的一切旖旎都是場不切實際的幻想。
門后,大美人幸災樂禍,對自己的發揮異常滿意,眼角眉梢滿是笑意。
月色溶溶,頭頂的繁星熠熠。
顧棲池安心睡去,只剩下風風火火的薄總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