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自古以來,沒幾個輔政能……
自古以來,沒幾個輔政能在長成的幼帝面前全身而退。君臣之爭,必定會有個勝負。只要有勝負,那必定有個失敗者。而失敗的那個人,不管是君還是臣,下場都不怎麼好。
樓玟對這個女兒不但沒能拉攏住皇帝,反而在宮裏捅了婁子而失望透頂。明明可以入宮探望,但父女見面的次數也少的可憐。就算見面,也寥寥數語,更不會說朝中的事。
樓玟不說,但是樓家其他女眷入宮,對着皇后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開心。樓妙儀在姑嬸那兒聽了不少關於如今朝堂上,天子和自己父親的那些暗潮湧動。
她開始的時候對天子有那麼點對於高貴美貌少年的憧憬。但更多的,是她那對於玩意兒一樣的佔有念想。就像小時候在并州,她服飾上那些惹人艷羨的珍珠琉璃,更何況還能讓繼母那些曾經看不起她的貴婦只能跪拜在她的腳底下。
這感覺無與倫比的美妙。
可是天子不再做她身上最名貴耀眼的裝飾,甚至圖謀將她背後的靠山拉下來,從而她自己也變得前途莫測的時候。那點點曾經的喜歡,早就已經灰飛煙滅,半點都不留存。
晉安公主看着皇後來來回回的在大殿裏徘徊,皇后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嘴裏不知道念叨着什麼。
她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皇后該不是失寵得了失心瘋了吧?
晉安公主微微起身,“方才殿下怎麼放過她了?”
皇后的腳步猛地停住,她抬頭看向晉安公主,“放過她?誰說我放過她,你說的么?”
晉安公主被她這話嗆的滿臉通紅,好半會都沒能接下她這話。
皇后根本就沒有搭理她,她依然臉上帶着那抹笑,在殿內走着。
晉安公主被她嗆得心火騰起,不過如今她們母女在宮中謹小慎微,夾着尾巴過活。又有君臣這個名分壓在身上,即使有火也不敢當著她的面發出來。
她看着皇後來來回回,笑着嘀咕什麼。
突然皇後腳步頓住,臉上的笑容比方才更濃。那笑容看得晉安公主莫名的有些發寒。
“我知道了。”
晉安公主看着皇后歡呼雀躍,像是個孩子突然尋到了什麼好玩的事。
“殿下知道什麼了?”
若不是突然告退顯得太過突兀,晉安公主恨不得馬上離開這長秋殿。
晉安公主看看左右,心頭有股悲涼。長秋殿原本是她母親的地方,她也曾在這兒住過幾年,現如今卻被個瘋子給弄得烏煙瘴氣的。
“我知道怎麼對付他了。”
樓妙儀嘴角含着一抹笑看過去,她那笑浮在面上十足的詭異,看的晉安公主打了個寒顫。
“不過一個女官,殿下要處置,處置了便是。”
晉安公主煽風點火,“她現在氣候還未成,就已經有這樣的膽量了,若是之後,那還得了?”
若是董明棠真的得寵了,對她們母女來說,絕對不是個好事。
樓妙儀看晉安公主的眼神,活似看一隻馬猴,“她?”
她自顧自的扭頭過去,話語裏滿是欣喜的感嘆,“我要叫他難受,”
她又笑了,“啊,仔細想想,我還能一箭雙鵰。”
除去那個清河王,好讓他失去一條臂膀。
她見着晉安公主滿面疑惑,鼻子裏冒出一聲輕哼,半點解釋的興緻也無。
晉安公主聽她鼻子裏發出的嗤笑,聽的分明。不得不咬牙忍下來。和面前的皇后陪着笑臉。
明棠從長秋殿裏出來好會,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皇后之前還對她喊打喊殺,恨不得將她一把火燒死算完,現在說幾句話就輕飄飄的把她放了。
明棠逃出生天,卻又很不解。
難道那些出身世家的嬪妃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能把皇后都給逼得改了性子?
明棠隨即將皇后的事拋在腦後,只要皇后別動不動要她的命,她對皇后恨不得離得遠遠的。
她回到永安殿,天子已經不見了,留守的黃門說,天子已經移駕昭陽殿。
“美人要跟去么?”內侍問。
“陛下今日和清河王商談事務,臣守在外面,聽見陛下在殿內笑。可見陛下心情不錯,美人不如趁着這個時候上去,就算有什麼事,趁着陛下心情好,也能消弭一二。”
平日裏與人為善的好處出來了,就算不出手相助,給人使絆子的也少些。若是遇上個性情好的,還能提點兩句。
明棠搖搖頭,正要說話,只見着幾個年長一些的黃門過來,見着她便道,“董美人,陛下召你過去。”
在宮外呆的時日過長,元澈那兒又沒有什麼事需要她動。一來二去的,養的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懶了。滿腦子想的全都是怎麼去躲懶。
方才和她說話的內侍,聽到明棠被宣召,頓時臉上笑容更多,他連連向她作揖恭賀。
明棠到了路上才知道,元徵帶着人從昭陽殿一路去了華林園。
不得不說,一天裏換好幾個地方,不得不誇一句年輕力盛。天知道她兩條腿都走廢了。
女官是沒有行輦可坐的,來來回回都要靠兩條腿。
她今日先是從永安殿跑到了長秋殿,又在昭陽殿那兒兜了一圈。緊接着要馬不停蹄的去華林園,這幾個來回下來,沒有幾分體力,還真的干不來。
元澈今日向元徵舉薦了楊芸。
楊芸前段時日才勉強洗刷了造反的罪名,還沒過多久就被元澈舉薦,讓元徵頗有些納罕。不過他的確要有個有能耐的人去盯住齊王。
先帝對宗室打壓甚重,可他上來,形勢和先帝時候迥然不同,他需要拉攏宗室為自己和權臣分庭抗禮。但對於帶兵的宗室,元徵又不能完全的放下心來。畢竟宗室擁兵自重,以至於造反的前例比比皆是。
他需要一個有能耐的人,替朝廷盯住齊王。
諸王身邊的長史原本就是由朝廷指派,輔佐諸王之餘,更是朝廷的耳目。但凡諸王有個風吹草動,長史們就要上報朝廷。
元澈舉薦楊芸,出乎元徵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不想用楊芸,雖然楊芸已經和秦王造反一事脫離了干係,但立即起用,他並沒有此意。元澈卻說如今正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時候,尤其楊芸此刻才被朝廷赦免,若是能用他,楊芸心中必定感恩戴德,對朝廷忠心耿耿。
楊芸此人已經被翻來覆去查了好幾遍,也沒能翻出半點蛛絲馬跡。元徵也就順着元澈的話答應了,並且令人將楊芸尋來。
楊芸已經在宮門外等着,皇帝派出的使者剛出宮門,就把人給尋着了。
元徵看這倆分明是有備而來,笑笑就過了。對於朝臣的那些事,作為君主,也要適當睜隻眼閉隻眼。水至清則無魚,朝堂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只要朝臣為他所用,至於他們的那些心思,他也能包容下。等到適當時機,曾經被包容下的那些心思和行徑,又可以翻出來作為他們的罪名。
這便是上位者的手段了。
楊芸入殿,恭謹向天子叩拜。
元徵看了一眼元澈,“阿叔向朕舉薦你,說以你的才能足以擔任大任。朕讓你去輔佐齊王,”
他笑着回眼看地上跪伏的楊芸,“你可不要讓朕失望。”
楊芸拜伏在地,“臣萬死不敢辜負陛下。”
元徵在上愉快的笑了,一個長史的位置,給出去就給出去了。他已經將位置給了出去,能不能做出什麼成就,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而他,對他們。做的好了,賞。做得不好了,就罰。
元徵抬頭,看了看殿門。昭陽殿的大門洞開,外面的天色湛藍,乾淨的喜人。
“今日的天看着不錯,你們陪朕去一趟華林園。”
君臣從昭陽殿挪到了華林園。華林園的景色比起宮廷里更有周到之處。尤其天淵池上,看池心上的清涼殿,如同傳說的蓬萊仙島。
皇帝乘坐的大舟上,所有的東西一應俱全。樂府伶人手捧琵琶等樂器奏樂。
面前的虎紋雲氣漆案上美酒和當季的果物一應俱全。
元澈陪着皇帝飲酒,無意間回眸看向一旁的湖面上,發現湖面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行駛來了一葉小舟,他眼力不錯,隔着這麼長的距離,還能看清楚小舟上坐着兩個人,一個是黃門,另外一個是着女官服色的年輕女子。
元澈定定看了兩眼,手裏持着葵葉金杯,向皇帝看去。
元徵年輕,但其他皇帝有的愛好全都有。聲色犬馬,一樣不落。若說有什麼區別,只是適可而止,不會影響自己宏圖大業。
在此之外,美人都是他的心頭愛。
那葉小舟往這邊靠近,不多會的功夫,隱蔽在了大舟的另一側。
不多會的功夫,小舟上的人出現在了舟上。她輕手輕腳的過來,坐到皇帝的身邊。
楊芸和明棠當場就打了個照面,楊芸自然還記得明棠的,見到她坐到皇帝身邊,當即嗆了一口酒在喉嚨里,偏生在皇帝面前還不能失態,一時間臉上漲的通紅。
元徵看見,忍不住笑了。他笑着不忘往身旁看一眼,見到明棠在那兒,身形往她那邊靠。
明棠見狀,給他身後加了個隱囊。這東西壓在身後藏的結實,人能舒服,又在人前不至於失禮。
元徵回頭笑着看她一眼,明棠點了點頭。
她耳朵被那邊的樂府伎人們手裏的樂器給吵的有些厲害。
彈奏出來的曲子好聽是好聽,扛不住那麼多人一起來。再加上離得有些近,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
元徵帶着元澈和楊芸來,就是為了作樂,到了這會,不行人前的那一套。頗隨心所欲起來。
元徵喝了兩杯酒,有些醉醺醺的,他一頭直接往明棠這邊歪過去。
明棠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沒反應,皇帝已經靠在她身上了。
元澈手中四平八穩的金杯輕顫,內里鮮紅的石榴汁液潑出來些許,到了衣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