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郎君實在是太小看府君了。”明棠見他一直沒動手邊的茶盞,乾脆讓人端下去,自己親自給他烹茶。
“陛下將我放在這兒,只是託付府君照顧我,免得我再次遭受上回的無妄之災罷了。”
明棠煮茶的手藝不錯,她牽袖露出一段皓白的手臂,持着竹杓,將茶壺裏煮滾的水撈起來。
“或許這世上美人惑人。可是府君胸懷壯志。”
明棠口裏說著,去看元治,見着元治原本就低垂的眼睫飛快眨了下。
“壯志和美人從來就無法比較。”
明棠話語柔婉,話語裏笑着嘆氣,“郎君是府君一母同胞的弟弟,對府君的了解應該比我多才是。怎麼會覺得府君是會為美色所迷,進而放棄自己抱負的人呢?”
她這人,對男人那張嘴從來不相信。
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對男人來說太簡單了。喜歡兩字就算明明白白說出口,一笑了之,千萬別放在心上。放心上除了證明自己是個傻子之外,什麼作用也沒有。
就算真的對她有意思,那不過是他自己的私事,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明棠對着元治笑得理直氣壯,毫不客氣的譏笑他,“還是說,郎君心裏想着什麼,所以見着的也是一樣的?”
元治面上通紅,原本微垂的頭顱也抬起來,“你不要自作多情!”
明棠臉上的笑瞬時就變成了疑惑,“我自作多情什麼?”
元治的臉皮沒有她那麼厚,你了兩聲,臉上鮮紅欲滴,只剩下乾瞪眼了。
對上明棠迷惑的雙眼,更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像是自己說出來了,就成了她口裏說的那種人。
他臉紅脖子粗的和她對瞪,眼前的人偏生滿臉迷惑,他更氣了。
明明就是她先說的,怎麼現在弄得他欺負人似的!
“郎君和個小孩子似的。”明棠終於綳不住笑出聲,她把煮好的茶水敞開,送到他面前,“府君心裏想的全都是前程和抱負。至於情情愛愛,最多就是心裏想想,不會真的把自己都給賠進去。”
她好笑的望着元治那滿臉的錯愕,“若真的感情用事的話,郎君覺得,府君會花這麼短的時日,從中書侍郎這樣清貴但沒有實權的位置,到御史中尉?”
元澈和她言語裏透出的那些所謂表白,她只是聽聽,也不管他到底是真心還是被美色所惑,從來不放在心上。
她在宮裏可見過太多人呢,和他這般歲數被重用的宗室不多。尤其還沒有其他助力,這種人,心裏算計的清清楚楚。
美貌的女子的確不多,但也不算是難求。到了一定高位上,自然而然會有人給他送上貌美的女子,來補足他這上面的需求。
就算是所謂的情愛,也不過是調劑罷了。
明棠看元澈的頭腦一直都是清清楚楚,沒有半點暈頭轉向。
元治被她這番話說的啞口無言,過了好會也沒能想出反駁的話。而且反駁了倒是顯得自家兄長倒是真的和那些為著美色就暈頭轉向,把自己給賠進去的草包了。
棒打鴛鴦,他還是頭回,半點都不熟。尤其這倆還沒等棍子落下來,就撒開翅膀各自往兩邊撲棱。棍子一頭打在水上,鴛鴦沒打到,他被水呲了滿身。
“郎君喝茶呀,”明棠指了指放在他手邊的茶湯。
元治拿過來,一口氣全喝了,動作間凶的很。
等放下茶盞,元治見她和看傻孩子一樣盯着他,肚子裏的那口氣越發上不來了。隨便找了個由頭起身就走。
明棠在他身後,唯恐天下不亂,“若是郎君還有什麼疑慮,不妨和府君一塊來嘛。三人在一塊,才能把話攤開說嘛。”
元治腳停下,回頭惡狠狠的瞪她,這一眼瞧着惡氣十足,卻還是個孩子的威風。明棠可半點都不往心裏去,抬起手就對他揮揮歡送。
手才抬起來,寬大的袖子落下去,露出一段潔白纖細的手臂。這可比剛才烹茶的時候,露出的手腕可要多多了。
元治被那抹耀眼的白給嚇得連連回身過去,因為慌慌張張,所以左腳絆右腳,險些一頭撲到地上。
虧得反應夠快,明棠見着他身形趔趄了下,很快定住了。回頭又羞又怒的瞪她。
明棠哈哈大笑,半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不許笑了!”
這句話幾乎從元治的牙縫裏擠出來。
明棠收了笑聲,眉眼裏依然笑眯眯的。
那笑容端在臉上,美艷迷人又着實惱人的很。
元治掉頭就走。
“下回記得帶府君一起來呀!”明棠在他身後道。
話語落下,明棠見着元治走的比方才更快了。
反正她如今已經夠放飛的了,再放飛點也我沒關係,“郎君怎麼不覺得,我喜歡更年輕的呢。”
這下可好,那邊已經走遠的人,腦袋調轉過來,見鬼一樣盯着她。明棠搖曳生姿的往前走了兩步,她清了清嗓子,“郎君——”
“你別過來!”
元治如同遭遇惡賊的良家婦女,大喝一聲。
明棠滿面委屈,半點都沒聽他的話,又往前走了幾步。
元治像是惡霸逼到門前,嗖嗖向後退幾步。兩眼盯緊她,生怕她接下來還有什麼舉動。
“郎君怕我做什麼。”
明棠滿面委屈,“我們都是同生死過的……”
她話還沒說完,元治就已經掉頭就走,雖然看着不是跑,但腳下如風。多眨眼兩回,就已經不見着人到哪兒去了。
明棠兩手叉腰,見着元治已經連背影不見了。這才慢悠悠回身回去。
大家都在同一屋檐下,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不消半點的功夫就傳到了元澈的耳里。
楊芸才被他接到府上,還在驚弓之鳥的狀態里。元澈先去安撫他,等到楊芸冷靜下來,元澈才離開。
外面的天都已經黑下來了。旁邊的家僕過來,在元澈耳邊低語幾句。
元澈聽了后,很是無奈的笑,“還是做的這事。”
他看向家僕,“去把人給請到亭子裏。”
府邸很大,但是元澈去的地方不多,所謂的亭子就是府邸里湖邊的一處用來觀景的地方。
元澈見家僕去了,自己先去亭子那兒等着。過了小會,他見到明棠帶着兩個婢女過來。
“府君有事?”
明棠問。
晚間比白日裏更涼爽了些,她也願意出來走動,要不然就算是元澈派人來請,她也懶得動彈。
“白日裏,我那弟弟說了好些不知進退的話,我這裏替他賠罪了。”
元澈抬手,微微彎腰。
明棠擺擺手,“也說不上什麼不知進退的話,左右不過是他想的太多了,說開了也好。”
她歪了歪頭,看向元澈,“我和郎君說的那些話,府君應當也知道了吧?”
都說‘不知進退’了,那麼應該是知道自己弟弟說了什麼。
出乎意料,元澈搖頭,“我不知道。”
明棠噗嗤笑了,這人真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裝模作樣習慣了,都說了‘不知進退’怎麼還能是不知道。
“郎君和我說,怕府君因為美人耽誤前程,我說府君從頭到尾都是清醒的。即使美人當前,心嚮往之,也僅僅如此罷了。”
“所以郎君放心好了,不用擔心。”
明棠笑道。
她期盼的看向元澈,“府君你說我講得對不對?”
夜裏月光旺盛,即使不點燈,藉著月光,也依然能將眼前看的清清楚楚。
她滿臉笑意盈盈,元澈嘴唇微張,最終嘴唇抿緊。
“我怎麼忍心讓府君平白無故的擔上個不清不楚的名頭。”
明棠西子捧心,言語裏滿是感傷。
元澈道,“我會好好和三郎說此事。”
明棠說不用,“其實郎君也只是擔心府君會因此招上什麼禍事。若我是他,也會擔心。只是府君心智極強,所以郎君算是一場虛驚了。”
元澈笑出聲,“虛驚?”
明棠眉梢揚了揚,“當然,”
元澈走近了兩步,他步子落在地上,“當真?”
明棠迎着他的面,“不然呢。府君難道真的會為了所謂的情,放棄如今的大好局面。”
她笑,“府君應當知道,有些美人,不是一句心嚮往之,便真的如願。美人如花隔雲端。”
“可是府君摘的下來么?”
“尤其是從天子的手邊。”
元澈神情不變,看向她的眼睛裏越發沉沉。
明棠笑笑,也不去管他如何,她屈了屈膝,“若是府君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告辭了。”
她說罷,施施然轉身離去。
她今日見着元澈那模樣,似乎什麼都在他的掌控里,心裏莫名的邪火上沖。不自覺的就說了那些話。不過話說出口了就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她也沒覺得不妥當。
這人可不是他面上的那樣謹慎,有心思的人不少,可是真的透出來的不多。他的膽子其實比天還大。
那幾句話,也不會把他怎麼樣。
明棠停下來,回頭往後看。月色下一個人影站在那兒。隔着一段距離去看,遠處的身影在月色里輕紗霧籠,越發勾動人心。
他站在那兒,雙目直直的盯着她。
她淡淡的暼了一眼,毫無半點留戀的回頭。
她連續休息了幾日,這幾日元治沒有再來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元澈也沒有到她面前,聽婢女說是這段日子忙的厲害,連着兩三日住在宮裏的官署里也是常有的事。
明棠乾脆把那夜自己說的話,全都丟到腦後去了。
她每日除了問問府邸修繕的進度之外,除了吃就是睡。一時間日子過得倒是過得很是愉快。
過了五六日,一日的清晨婢女來稟告,說是宮裏來人要見她。
明棠連忙叫人進來,不多時,就見着楊煜領着人進來。
明棠請人坐下,楊煜說不了,“今日太后出宮禮佛,想要讓你過去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