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另一個世界！
市政大廳，秘書處。
柳晴來到6層，站在電梯出口處，看着眼前一間又一間的玻璃隔間和玻璃隔間裏一個個忙碌的身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該如何面對這些為了這座城市，幾乎沒日沒夜的都在工作的年輕人們。
這群孩子是柳晴直接從她畢業的學校全盤端過來的，一共168人，全都是土生土長的廢都人。
他們很愛這個城市，也就很愛手裏的這份工作，這份工作也成了他們和他們的家長在親戚、朋友、左鄰右舍面前炫耀的資本。
這份工作帶給他們的不只是收入，還有社會關係，個人榮譽，更有屬於一個集體的歸屬感和為自己出生的城市拼搏的自豪感。
現在，這一切都要被剝奪了。
回想起站在那間巨大的會議廳，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慷慨激昂的向所有人保證：“這一屆學生的就業，我柳晴包了！”
回想起全校師生山呼海嘯似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久久不斷、持續了十幾分鐘的掌聲，柳晴的心裏泛起無法抑制的憤怒和刻骨銘心的仇恨。
那可是柳晴一生中最榮耀的時刻啊。
現在全都要被毀了，被毀在這個叫寇勛的混蛋手裏！
寇勛！
一個初來乍到、乳臭未乾的菜鳥，
竟然一步步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她不甘心！
不甘心！
柳晴看向手臂上的光屏，調出那個叫“柳正茂”的男人的電話，剛要撥打，隨即又放棄了。
柳晴還是不甘心，再次登錄天啟，卻發現那位代理城主大人已經在線，正在向天啟傳達指令。
“柳秘書——”
沒等這位城主大人把話說完，柳晴立刻退出了登錄。
還有什麼好說的那。
一切再無迴旋的可能，畢竟這位代理城主說的很有道理，如果被芯域發現，這就是項顛覆國家政權的大罪，寇勛扛不起，她柳晴更扛不起，就連整個柳家也扛不起。
算了。
雖然短暫，但畢竟在城主府工作了一年有餘，對這些剛畢業的孩子來說，也是一段拿的上枱面的閱歷了。
柳晴深吸一口氣，昂起頭，邁着鏗鏘有力的步伐，向著前方的玻璃隔間走去。
“同學們，都先停下吧。”
“師姐！”
“師姐！”
一男一女率先迎了過來。
他們是王鵬和董曉雨，是這一屆的學生會主席和副主席，進入城主府之後被柳晴任命為組長和副組長，一直是柳晴的左膀右臂。
其他人聞言也停了下來，有的抬頭張望，有的和王鵬、董曉雨一樣聚攏了過來。
“同學們，我這兒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看着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回想起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柳晴竟不由得哽咽起來，眼淚也開始在眼圈打轉。
“師姐！”
“師姐！”
學生們立刻意識到出大事了。
早晨就聽說城主大人出事了，難道這件事牽連到了柳晴師姐，她要被——
不好的預感開始在他們之中擴散，原本還有幾個忙着接聽電話的，現在也全都放了下來，等待着柳晴接下來的話。
“師姐，”董曉雨距離柳晴最近，清晰得看到她眼中的淚水，“是不是城主不行了？”
柳晴是城主的首席秘書，城主不行了，率先遭到排擠的肯定會是她這位前任城主的心腹，那接下來受到牽連的，就會是柳晴的勢力，也就是他們這些人了。
可是，這來得也太快了吧。
柳晴搖了搖頭。
“城主大人尚處於昏迷狀態，但你們也知道——”
柳晴深吸了一口氣。
“芯域派遣的城主助理今日報到了，城主大人昏迷不醒，這位助理自然而然的成為了代理城主。而在這位代理城主幾分鐘的努力下，天啟系統被修復了。”
“今天報到？”
“代理城主？”
“幾分鐘的努力？”
“天啟被修復了？”
這幾個關鍵詞瞬間在學生中傳播、發酵，令其中的陰謀味道越發的濃郁。
柳晴停頓了一會，等待發酵的效果最大化之後，繼續說道：“所以，這位城主大人決定立刻由天啟接管城市，原有的管理團隊立刻停止手頭的工作，違令者將會遭受清除令的嚴懲！”
“清除令！！”
經過一年多的工作，這些學生對天啟系統已經有了深入的了解，對天啟系統掌握的暴力工具清除令更是早有耳聞。
無人飛機，
機械衛兵，
智能裝甲車，
工程蜘蛛。
一套完整的、由人工智能系統操控的編隊，將會冰冷、機械的執行天啟下達的命令，違令者將被拒捕，暴力抗拒者將會被就地擊斃。
沒有道理可講，因為你面對的是冰冷的機械，而不是有人情味的人類軍隊。
“同學們，感謝你們一年以來的付出，因為你們的努力，我們廢都熬過了這段最困難、最黑暗的時期，後續的事，我會和各個部門協商，務必給大家一個交代。那麼，今天就到這兒了，大家可以回家了。”
說完這話，柳晴轉身就走，因為眼淚已經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對不起！
對不起！
心裏只剩下這句毫無價值的話語。
..........
寇勛深吸一口氣，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還是點開了“緊急事件”的按鈕。
十二條啊！
當年實習的時候，冒出一條緊急事件的提示就已經把那位鬍鬚花白的城主嚇壞了，現在可是足足十二條啊。
第一條：垃圾處理能力嚴重不足。
垃圾處理能力不足？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
寇勛點開這條提示。
80個城市的城市垃圾逐年遞增，由平均500萬噸上升至700萬噸，增長幅度近50%，已經遠遠超過廢都每年5億噸的處理能力，需要再增加10條生產線，預佔地60000平米，擬建設地點：廢都城西南老舊城區。新元62年1月20日。
新元62年？
距離現在已經過去11年了，怎麼還沒解決？
寇勛繼續往下翻。
老舊城區改造難度極大，推進中，申請延期。劉波。新元62年4月20日。
系統審核不通過，駁回延期申請。新元62年4月20日。
然後那？
寇勛往下翻。
沒有任何記錄了。
這——
這位劉波城主到底在想什麼？
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那超負荷的城市垃圾怎麼處理的？
天啟建議的增加生產線又是怎麼處理的？
“大小姐，幫我調取一下從63年到現在的垃圾處理能力和每年亞洲區各個城市城市垃圾的數量。”
“收到！”
天啟大小姐的可愛形象冒了出來，她煞有介事的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寇勛查閱的資料。
“哦，這個事啊，本大小姐知道啊，你問本大小姐就可以了啊。”
“你知道？”
寇勛有些詫異。他現在都毫無頭緒，這位大小姐又知道了什麼。
“後來啊，劉波城主擅自決定，直接把處理不了的垃圾裝上飛空艇，投放到城牆外的荒蕪之地，這下即不用新建處理廠，又解決了燃眉之急，簡直一舉兩得，哦不，之後劉波城主的很多生意都和這件事有關，簡直是一本萬利啊。”
“什麼？！!”
寇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接把垃圾投放到荒蕪之地？
還有其他的生意？
所謂荒蕪之地，就是被核武器襲擊后未經過凈化的土地，而仍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被稱為荒蕪人。
那場戰爭之後，地球上的人口銳減了40%，幾乎所有的土地都被核爆炸席捲，除了原有的建築、植被被夷為平地之外，土地也嚴重沙漠化，更有高強度的輻射，成為一片不適宜人類居住的枯黃的區域。之後，芯域在全球範圍內修建起300座超級城市，通過無人機械凈化了土地、水源和空氣，引導人類入住這些城市，創造了核大戰之後的新的人類文明。
但是，300座城市的容量畢竟有限，以800萬為上限，最多只能容納24億人，多餘的10幾億人根本無法進入超級城市，這些人要麼因為已經遭受了嚴重的核輻射而被芯域放棄，要麼不願意接受超級城市關於市民的條件而選擇離開，最終成為了第一代荒蕪人。
至於這些人是否存活了下來，在核輻射的影響下是否發生了變異，是否還能繁衍後代，芯域一直對市民保密，荒蕪人也成為了異端分子、放射性的代名詞。
七十年過去了，這些荒蕪人現在狀態如何了？
寇勛從未查到過相關資料。
不過，在學院提供的關於廢都的材料中顯示，廢都是亞洲區最南部的超級城市，再往南就是亞洲區的荒蕪之地。為了預防荒蕪人可能的侵擾，廢都在城市南部修建了高聳入雲的城牆，並在城牆上部署了重型武器，除非荒蕪人能夠擁有飛行器，否則根本無法闖入廢都。
將城市垃圾投放到荒蕪之地已經夠聳人聽聞的了，怎麼還和劉波其他的生意有關？
難道劉波在和荒蕪人做生意？
這個劉波，也太膽大妄為了吧。
“哈哈，瞧你少見多怪的樣子。據本大小姐所知，不只是廢都，很多像廢都這樣處於邊界上的城市都和荒蕪人有所來往。畢竟他們需要你們城市的食物和裝備，而你們這些城裏人，需要他們出產的黑金，還有——奴隸。”
“你說——什麼！！”
寇勛能夠理解黑金，畢竟黑金是在核輻射長期影響下引起常規金屬變異形成的新型金屬，其可塑性和穩定后的堅固程度都是原有金屬無法比擬的，但奴隸是什麼意思？這存在於奴隸制社會，早已經被現代文明所淘汰的名詞竟然還會再次出現？
大小姐繼續解釋道：“荒蕪之地是無政府之地，失去了政府的保護，人類必然再次回到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原始世界，奴隸制度死灰復燃是必然的事情，畢竟你們人類的天性就是佔有。來，給你看一段視頻吧。”
大小姐沖寇勛眨了眨眼睛，一段昏暗、模糊的視頻出現寇勛眼前。
視頻應該是隔着一層玻璃拍攝，角度是從上往下俯視，鏡頭內一個籠罩在亞麻布長袍，頭戴灰色兜帽，身形健碩的男子正站在一個圓形場地的角落，他弓着身子，雙手護在眼前，擺出一副職業拳擊手全力防禦的姿勢。
在他的對面，一個身高超過三米，赤裸着上身，身形粗壯無比，頭戴一副黑色頭盔的男子，正衝著玻璃罩外面的觀眾舉起雙拳，大聲吼叫着。
“這是？”
“地下角斗場，據本大小姐所知，廢都城內至少有七八個那。”
“什麼！！”
“這兩個人，都是荒蕪人，他們只有一個人能走出，你猜猜，最後誰走出去了？”
大小姐話音剛落，那個三米多高的巨人已經向著亞麻布男子沖了過去。
巨大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山，在這狹小的場地內佔盡了優勢。
不過，亞麻布男子並未顯得慌張，而是在巨人快要衝撞到自己的一瞬間，豁然彎腰，一個翻滾躲過巨人的衝撞，又一個轉身來到這巨人的身後，緊接着一陣拳影閃過，寇勛趕忙緊皺眉頭，鎖定男子的雙拳，發現他在短短三秒的時間內竟然揮出了三十多拳！
這是什麼速度！
砰！
砰！
砰！
所有拳頭都砸在了巨人的后腰上，只聽得“咔嚓”一聲，巨人的腰椎骨應聲斷裂，整個人踉蹌着沖向前方，重重的撞在圍擋的玻璃上。
“好！”
“好！”
“灰狼！灰狼！灰狼！——”
觀眾們的喊聲震耳欲聾，呼喊着這位亞麻布男子的名字。
這人叫灰狼？
好奇怪的名字。
“荒蕪人基本沒有姓氏，都是以一些動物、植物之類的生物命名，這個人在角斗場圈子裏非常有名，每次都能贏，而且贏的也非常利索，基本一擊必殺，不會給對手第二次出手的機會，你覺得你能打過他嗎？”
寇勛的雙眼仍舊鎖定灰狼，看着他一躍而起，雙腿死死扣住巨人的后腰，雙拳以極快的速度錘擊着巨人的頭腦，直到隔着頭盔將對方的後腦捶得凹了下去，這才一個後空翻落地，頭也不回的向打開的大門走去，留下一個洒脫、傲然的背影和一具緩緩滑落的屍體。
視頻播放完畢，寇勛說道：“我是城主，又不是拳擊手。”
“呵呵，你還想騙本大小姐？本大小姐已經遊覽了你的腦晶片，還藉助你的腦晶片，好好的遊覽了一下你的身體——”
“你！”
寇勛故意做出被冒犯的姿態，雙手死死抱住肩膀。
“哈哈，你少來！本大小姐才不稀罕你的身體！你的腦晶片具備預警功能，在配合你身體內被黑金強化過的幾處韌帶和肌肉纖維，你的力量、速度和反應力絕對不亞於這個灰狼，本大小姐真沒有想到，你這位看似文質彬彬的城主大人，竟然是個擅長近戰格鬥的傢伙。本來你說你是城主學院最優秀的畢業生，本大小姐還覺得你在吹牛，現在看來，還真有可能。”
“那是當然。不過，我們這一屆厲害的傢伙可是不少，比如林溪，別看她是個女孩子，兩把匕首用得讓人眼花繚亂，再加上特殊的材質，削鐵如泥，吹毛斷髮，我都不敢和她近戰搏殺。”
“是嗎？就是這位身材傲嬌的姑娘嗎？”
話音剛落，天啟大小姐已經變成了林溪的模樣，還是穿着比基尼的那種。
“你少來！”
寇勛趕忙扭過頭去，但想起剛才看到的影像，心裏再也難以平靜，感覺自己拉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帷幕，而這個帷幕之後的世界，才是當下真正的人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