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兇險的真相
昊肅手足無措地看着眼前高自己一個頭的大姐姐。
這個女人，身高接近兩米，頂着一頭利索的短髮，目光尖銳，鼻樑高挑，臉上完全是素顏，卻顯得颯氣十足。她的身上穿着貼身的黑色戰鬥服，身形如蛇如狼。
剛才正往周家夫人的待客廳走去，一個拐彎和對方撞了個滿懷，順便踩了她的鞋兩腳。
“你就是救下周玲雲的那個人？”對方用鼻孔對着昊肅，居高臨下地問道。
昊肅點點頭。
“這人是怎麼回事，聽語氣來者不善啊，難道跟玲雲有仇？”
昊肅想着，又開口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女人撩下劉海，搖了搖頭，接着便開始打量起昊肅，那灼烈的目光如掃描激光，從昊肅的頭頂掃到腳面，又從腳面掃到頭頂，似乎要把昊肅的五臟六腑全都看透。
他雞皮疙瘩起來了，不由得後退半步。
見狀，女人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將手摸上腰間的手槍。
昊肅臉色大變。
她掏槍幹嘛，難道這女人要在這裏動手？
這時，身後一直默默無聞的熊何軍向前一步，扶住了連連後退的昊肅，並給了他一個“你就安心吧”的眼神。
下一刻，女人一把抓起他的手，將手槍塞過去。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女人依然不動聲色地開口：“這是與我相伴五年的阿品，算是我半個戰友，如今它的性能大不如前，正值退役之際。現在我把它託付於你，你的勇氣足以獲得它的認可。”
話畢，她肅然立正，眼裏流露出淡淡的悲傷與欣慰，好像她真的在送別一位戰友。
之後，她邁着堅定的步伐，越過了昊肅，不再回頭。
昊肅腦子一片空白。
發生了啥，她是誰，怎麼平白無故送了一把槍，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最後又莫名其妙地離開了？
“不用放在心上。”熊何軍用早已習慣的眼神注視她離開的方向，解釋道：“她是我們的團長，一個寶石級御靈師，除了我們不怎麼與陌生人說話。”
五十一團團長，奇曼，在團中實力僅次於副團長，領導力優秀，執行力強悍。
“一個正經團長，和一個不正經的副團長……”昊肅心裏不自覺地將兩者進行了比較。
“那這把槍怎麼處理。”
“你收着吧，這也算是團長的見面禮，很難得的。”
他們繼續前進，不久就見到了周家夫人。
這個穿着紅色旗袍的長發女人，從容地端坐在桌子旁邊，渾身散發優雅的貴氣。此刻，她正蘭花指捏着馬克杯，慢慢飲着散發濃甜果香的飲料。
見昊肅兩人，夫人頓時喜笑顏開，連連招呼。
“小孩子長得還挺俊的。”夫人笑得熱烈。
“哪裏哪裏，隨便長的。”面對着這個華貴的夫人，他一時間拘謹起來。
“呵呵呵，”夫人露着十二顆整齊的牙齒笑道：“真是老天爺的傑作，又帥，又善良，又謙虛。”
“要是你這樣的人，還有實力，那就更完美了。孩子，我聽說你想當御靈師。”
聽到此話，他連連擺手：“我不適合當御靈師的，我沒有天賦，沒有煉魂空間。”
“有沒有天賦，那還真不一定當事人說了算。有一句話叫當局者迷，我這裏正好帶了專業的儀器，測測看看數據是多少。”說著，夫人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拉出一根電線。
“這多麻煩夫人你啊。
”昊肅推辭着，便吃驚地看見，那隻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包，拉出一根五米多長的電線，接着倒出半米高的儀器。
昊肅暗暗吃驚，這是手提包還是無底洞，這麼小一個怎麼裝得下這龐然大物。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御靈師人手一件的儲物道具嗎？
他不自覺咽了口口水。
“何軍，幫我一下。”夫人將插頭遞給熊何軍，接着又回頭跟昊肅說笑起來。
“你們總是喜歡夫人夫人那麼叫着，多見外啊。我是艾柯莉，叫我柯莉就好。”
“好，柯莉夫人。”
艾柯莉示意昊肅將右手遞過來，接着調好儀器參數，將檢測探頭抵在手掌心處。
“機器正在計算。能不能給我說說，為什麼你覺得你的煉魂空間為零。”
昊肅將自己的經歷和理解簡要地概括給艾柯莉。
“普通的儀器確實存在誤差。但測的是零級，我覺得有可能你的精神力低於正常值，導致測量值虛低，畢竟它們測的是精神力的濃度和係數的比值。而這台儀器採用另一個原理製作，使用探測煙霧充滿空間的方式測試，這使得它的數值無比精確。”
“所以，我的煉魂空間可能真不是零級？”昊肅聽到艾柯莉的解釋，開始期待起來。
“絕對不可能，歷史上沒有真正低於一級的正常人，那些零級報告都是伴有重大疾病的，看你現在生龍活虎的樣子，顯然不是。而到達一級煉魂空間，在使用拓展術之後，一定會達到滿足御靈師最低標準的五級。”
他微微皺眉：“我不想用拓展術，那樣傷身體的。”
艾柯莉也贊同地點點頭：“的確，拓展術會造成永遠無法治癒的損傷。”
“但我覺得，”她話鋒一轉：“如果你擁有絕對強大的決心，這損傷也影響不了什麼，畢竟御靈師之路，包含了鍛煉意志的道路，在你的意志到達一定程度的時候，傷病也無法阻止你的前進。”
艾柯莉激昂的話，激發了昊肅的熱情，動搖了他的意志。
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御靈師，如果今天真見證了成為御靈師的機會，那麼身體的健康和未來的夢想相比，還重不重要呢？
“我給你舉一個例子，你見過五十一團的副團長諾特了吧。他當初承受過人靈獸的攻擊，受到一種特殊的詛咒，生理年齡會隨着時間逆轉，如果任由詛咒發展下去，最終身體會承受不住高級御靈師的力量爆裂而死。但是，他通過努力改變了一切，將時間的逆轉永遠壓制下去。拓展術造成的傷不及這詛咒的十分之一，有理由被他嚇到嗎。你得相信你自己。”
他熱血沸騰。沒錯，受傷又算得了什麼，這正好也能成為御靈師道路上的磨練。
看見他被自己的話感動，艾柯莉露出欣慰的笑容。機器在這時滴滴滴地響起來，這代表測試正式完成，她查看電子屏幕上的數字。
這一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看到艾柯莉的反應，他沸騰的心突然惶恐起來，連忙探頭去看。
屏幕上，是刺眼的數字零。
果然如此。
昊肅失望地坐回去，惶恐的心變得空蕩蕩的。
零級是不能被施展拓展術的，註定不能成為御靈師。
“早就該意識到的，都測試多少年了，自己什麼樣子沒點數嗎，看看剛才的自己，真是又天真又蠢。”他在心裏暗暗罵道。
但是艾柯莉並沒有放下心來。
“零級，真的是零級。”
“柯莉夫人，真是麻煩你了。我應該真的成不了御靈師，或許寵物店更適合我。”
“等等。”艾柯莉打斷了他的話：“不對勁，這不是普通的低於一等級的零級。”
“這是完全的零級。”
“呃，有什麼不同嗎。”
艾柯莉嚴肅地看着他，說道：“完全零級，代表你真的沒有煉魂空間，而不是只有不到一級大小的煉魂空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煉魂空間存儲的是精神力，沒有精神力的人，說是死人也差不多。”
他一時間徨然，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這麼說，我……”
“你想什麼呢。你毫無疑問是個活人，所以我才說這不對勁。”艾柯莉對着儀器，捏着下巴思考：“沒有煉魂空間，那麼你的精神力還能存在什麼地方。”
“普通的儀器也是零級，原理是精神力濃度和係數的比值。那麼假設，空間小到極限，精神力濃度壓縮到極限，這個比值就是幾近無窮大的。”
她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昊肅，如臨大敵。
昊肅被艾柯莉的眼神驚到了，連忙就要站起身，卻被艾柯莉慌張地摁回椅子上。
“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空間壓縮症！”
空間壓縮症？他沒有聽過這個名詞，似乎這是一種病，而且好像還挺嚴重的，因為熊何軍聽到這個詞也面色凝重起來。
“這是什麼，很危險嗎？”
艾柯莉一邊在包里尋找着什麼，一邊回答道：“這已經不是危險了，這是兇險，是一個根本不知何時爆炸的炸彈。極小的空間壓縮極高濃度的精神力，一旦爆開，你的意識會立即消散。”
她倒出大量的資源堆在地上，看得昊肅直發顫，那些都是五級以上的資源啊，這價值簡直是天價。
“我好像，需要進醫院了吧。”他心慌不停。根據艾柯莉的描述，這什麼症簡直跟心臟病一個性質。
“一秒鐘都來不及等了。”艾柯莉招呼着熊何軍，兩人將擺在中間的桌子沙發全都搬到角落，不一會兒，待客廳中間空出一片開闊的空地。
昊肅老老實實地坐在中間，不敢移動。
“孩子，你知不知道御靈師的普通冥想法。”
“知道，我經常用它練精神力。”
艾柯莉無語：“你竟然還在不斷增加精神力，這煉魂空間不爆真是你命大。不過這樣也省時間了。”
“現在，閉上眼睛，以最大效率進行冥想。對了，治療過程可能會非常痛苦，你要做好心裏準備。”
他點點頭，忐忑地閉上眼睛，開始冥想。
“媽媽！”玲雲大嗓門喊着衝進房間。
“出去！”艾柯莉同樣大嗓門地警告。
在玲雲一臉懵逼中，熊何軍近乎粗暴地將大小姐推出去。
不得已啊，現在可是涉及到了人命關天的大事，這命還是玲雲救命恩人的命。
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中，艾柯莉站定了雙腳，雙臂大張，身後裂開一道紫色的裂縫，正如玲雲製造的裂縫一樣，但它的高度比得上人的身高。
悠長的鹿鳴從裂縫中汩汩流出。一個一人多高的鹿型靈獸，漂浮着從裂縫中顯形。它有着修長的綠色身軀，頭上的角纏繞綠藤，雙眼微閉，但是肚皮下卻是破損的，流着鮮紅的腸子。
“霧鹿，對着昊肅使用死神憐憫。”她使用心靈溝通下令。
霧鹿輕悠悠地鳴叫一聲，眉心發出實質化的波動，一道不易察覺的暗光籠罩在昊肅周圍。
死神憐憫，死神附體特質下的強力技能，使被施加者免疫一次致命傷害。
這是一個容錯的底牌。
裂縫並未關閉，不久，從裏面又飛出一個嬌小的靈獸。它像個紅色的麻雀，頭上卻只有中間一隻眼睛，渾身散發著白色的煙氣。麻雀在空中盤旋一圈，落到艾柯莉肩膀上。
“眼雀，對昊肅使用意志煉獄。”
眼雀啾啾地叫着，扇動翅膀向昊肅發出白氣凝成的鎖鏈。
意志煉獄，探心者特質下的技能，短時間困住並加固被施加者的意識。
這是另一個底牌。
這個技能發出的瞬間，意味着治療正式開始。
昊肅被意志煉獄影響，不得不停下冥想，而此時他煉魂空間內的精神力，開始不安定起來。
“你們兩個，全都用精神力溶解資源，匯入昊肅體內。”
空間壓縮症的治療，就是先人為引爆壓縮的精神力，用大量的精神系資源不斷加固煉魂空間外壁，防止過於猛烈的衝擊讓空間崩潰。
這種方法被證實十分有效，在條件滿足下，治療成功率幾乎為百分百。若不進行治療，病人的五年死亡率接近九成，這也是艾柯莉決定現場進行治療的原因，畢竟這是個兇險的罕見病，而昊肅竟然又罕見地堅持了十八年。這可以說是醫學奇迹了。
隨着資源化作能量湧入昊肅體內，昊肅的表情立即變得痛苦起來。
叮！
憑空傳來異響，艾柯莉的心立即提到喉嚨眼。
死神憐憫觸發了！
昊肅十八年積攢的精神力太過龐大，即使艾柯莉提前準備了三倍的資源，竟然也差點出了事。
她毫不猶豫，立即再拿出更高級的資源，讓靈獸煉化。
更多能量的湧入，讓昊肅體驗到更加恐怖的痛苦。
那是不知來由的疼痛，疼入心臟，疼入骨髓，疼入靈魂。他開始抱着頭尖聲嚎叫。
咔嚓！
眼雀揮動翅膀，收回了破碎的鏈條。
艾柯莉不敢相信，高等級的意志煉獄，竟然讓昊肅掙脫了！
所有底牌消耗殆盡，艾柯莉的心也涼了半截。
但是看到昊肅還在堅持，艾柯莉也沒有放棄，而是讓靈獸徹底放開力量。她決定放開一把，管他超載的力量是否會傷害昊肅的意識，畢竟保命還是盡在掌握的。
“孩子，不要害怕，相信你可以的，堅持住。”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經歷着極端痛苦的昊肅，似乎聽見了艾柯莉的喊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佈滿血色的眼睛，無助，但是堅強，恐慌，但是不屈。
所有能量盡數消耗，被能量鞏固的煉魂空間，在蓬勃的精神力擠壓下，逐漸擴大。在精神力外溢的影響下，他的意識看到了煉魂空間的內部，精神風暴狂亂舞蹈，空間壁佈滿裂縫。
外溢的能量，在昊肅面前形成實質的風暴，朝艾柯莉襲來。吹得她閉上眼睛躲避。
這時，一個不起眼的黑點從昊肅的影子裏脫離，沿着他的皮膚向上遊走，轉眼間抵達額頭處。接着，黑點緩緩融化，滲入皮膚之下。
與此同時，一個黯淡得快看不見的符陣，在他腳下迅速凝結，又快速消散。
這一切，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
但是緊接着，昊肅感覺自身的壓力迅速減小。他眼裏的煉魂空間仍然在不斷擴大，但是速度卻減慢下來，中間地帶突兀地出現一根白色柱子。柱子轉着圈地碎裂，分裂的碎片，在一隻黑色爪子的指揮下朝煉魂空間的邊緣飛去，在接觸到空間壁的時候融化，慢慢滲透進裂縫之中。
他只覺得這些東西頗為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