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燭火焚身
弗蘭肯斯坦慢慢的朝着老人家的方向走着，夕陽斜照在她的身後，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火紅的殘雲慢慢的移動着，就像是耗盡了生命力的老人一樣。
弗蘭肯斯坦從未覺得一天過的這麼快，轉眼之間原本熱鬧的集市就已經人走樓空，一連好幾天的觀察不由的讓她有些感慨。而這同樣也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人類的行為還不會擔心被人發現。
即使她帶着寬大的斗篷看上去很可疑，但卻從未真正進入過人們的視野，發現她的人當然知道她的可疑，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只是裝作沒有看見。
而一連幾天的相處無事則讓人們逐漸習慣了她的存在，畢竟像這樣日復一日的工作對於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麼值得隱瞞的。
而就是因為這有些巧合的原因才讓弗蘭肯斯坦安安穩穩的在集市之中觀察了這麼久，就算如此對於她這樣非人的存在來說，即使是這樣的安穩也顯得是那樣的難能可貴。
“你來了，弗蘭肯斯坦。”
弗蘭肯斯坦剛推門進來，就看見老人正在點燃桌前的燭火，看見弗蘭肯斯坦突然拜訪也沒有任何的意外，因為自從他提出這個意見之後一連幾天她都會來他家一趟。
“嗯。”弗蘭肯斯坦這次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卻並沒有摘下斗篷，因為此時的屋子裏面還有兩個自己並不認識的人類。
似乎是察覺到了弗蘭肯斯坦的想法，老人向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介紹道“這位是弗蘭肯斯坦，是老頭子我的朋友，這位是奧拉夫，是我的病人。”
說著他又指着在一旁乖乖的坐着的少女說道“這位是他的女兒，奧莉爾絲。”
男人看着穿着巨大的斗篷的弗蘭肯斯坦爽朗的笑道“大家都說雪萊先生雖然醫術高超但性格孤僻，沒想到還有這樣一位朋友啊。”
“過譽了，不要扯開話題奧拉夫，你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都說了最近不要喝酒。”
“可是，雪萊先生，我……”奧拉夫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語氣也變得有些哽咽，嘴巴張了張卻也沒有說什麼。
“雖然忘不掉，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啊，你還有奧莉爾絲啊。”老人當然明白奧拉夫不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和大部分人一樣都是普通的人，但有些東西，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大姐姐，你也是生病了嗎？”
奧莉爾絲眨着泛着光芒的眼睛走到弗蘭肯斯坦身邊好奇的問道。
“生……病？”
“嗯，爸爸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才來找雪萊先生看病的，姐姐也是的嗎？”
少女就像是一隻靈活的小鳥一般飛舞在弗蘭肯斯坦的身邊，她的眼中閃爍着弗蘭肯斯坦從來沒有見過的，如同寶石一般的璀璨光輝。
“好了，好了，奧莉爾絲你也不要煩這位客人了，和爸爸回家去。”奧拉夫臉色略微有些不快，似乎是老人的話對他有所打擊，只看見他招呼奧莉爾絲便準備起身離開。
“好的，爸爸。”奧莉爾絲應答着，悄悄的湊到弗蘭肯斯坦的耳邊笑着說道“姐姐，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瞬間弗蘭肯斯坦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感覺從她的心裏流淌而過，還不等她多做回答，奧莉爾絲便像是小鳥一樣的跑到了奧拉夫的身邊。
就這樣弗蘭肯斯坦目送着少女的背影越來越小，心中悵然若失，就好像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失去了一樣。
“弗蘭肯斯坦，
你應該不是來找我這個老頭子聊天的吧，所以你又遇到什麼問題了？”
弗蘭肯斯坦點了點頭，將帶了一天的斗篷摘下，一掃之前的低落，興緻沖沖的將今天的所見所聞都和老人分享，而且今天她擅自做了一個決定，但她相信老人一定會為此高興的。
“你是說，你想要殺了那個稅吏拉魯羅斯？誰這樣教你的？”老人似乎有些意外，隨即又有些嚴肅，他清楚弗蘭肯斯坦可能並不是在開玩笑。
“沒有人，只是根據這幾天的觀察，那個傢伙是個壞人，而且他之前還打傷了你，所以我想殺了他。”
“胡鬧！”老人大聲的呵斥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會連累鎮上的所有人，對吧。”弗蘭肯斯坦認真的說道“可是，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們不會受到傷害，不管是什麼，我都會保護好大家的。”
聽到弗蘭肯斯坦這樣的話，老人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像是老樹一樣蒼老的面龐變得有些嚴肅，略有所思的沉默着。
橘黃色的燭火在他的臉上閃動着，詭異的沉默慢慢的填滿這間小小的房間，但弗蘭肯斯坦卻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琥珀色的眼中閃爍着期盼的光芒，幾乎將想法寫在了臉上。
老人當然明白她的想法，但卻沒有辦法鼓勵她的行為，他微微的嘆了口氣，慢慢的講道。
“你走吧，弗蘭肯斯坦，就當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就像是晴天霹靂一般，弗蘭肯斯坦愣愣的呆在原地，期盼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想問為什麼是嗎？”老人嚴肅的說道，語氣之中帶着毋庸置疑的肯定“因為你不是人類，一開始我以為你也許會明白這個道理，但從結果來看，是我錯了。再讓你呆下去只會破壞現在的安穩，既然如此還不如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可是，我們不是朋友嗎……”弗蘭肯斯坦猶豫的說道，她明白朋友的意思，她清楚的聽到老人對於她的稱呼是‘朋友’。
“……朋友？”老人愣了一下，隨即冷冷地嘲笑道“隨口一說居然還真的相信了，這不都是你自以為是的認為嗎？”
“明明是完全不了解人類的怪物，還妄想要和人類生活在一起，你和我們根本就不是同類，你，不過是一個純粹的怪物罷了。”
“怪物，最終還是怪物，永遠都不可能是人類，滾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老人冷冷的俯視着愣在原地的弗蘭肯斯坦，難聽的話毫不避諱的說出口，冰冷的話語就像是鋒利的長劍，一下又一下的劈碎她脆弱的希望。
“還在這裏幹嘛，趕快滾。”
老人背過身，如同審判的裁決一般說出最後的呵斥“如果你念在我幫了你的情分上，就不要再來打擾我，更不要出現再我的面前。”
“怪……物……”弗蘭肯斯坦喃喃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詞彙，不久之前正是眼前的老人告訴自己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份，而現在又是他給自己重新打上了怪物的標籤。
她看向自己的雙手，手上的利刃沒有因為這些日子的懈怠而變得遲鈍，身上非人的傷口也沒有因為這段時間的經歷而消退。
“我是……怪物……”
“我是……怪物……”
“我是……怪物……”
痛苦的記憶再度如同潮水一般湧來，過去的迷霧從來沒有在她的心裏消散，更沒有因為這段時間相處而有所改善，等到如今的自己再看的時候，不知何時，這片環繞在自己身邊的霧氣越發濃重。
弗蘭肯斯坦默默的走到門口，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小聲的問道“是因為我做錯了嗎，我不該來打擾你們是嗎？”
“是的。”
最後的問題也獲得了答案，即使這個答案並不美好，就像是自嘲一般，弗蘭肯斯坦突然笑了，笑的很悲傷，可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也許，這就是人類所說的釋懷吧。
她這樣想着，身為怪物的她本來就不應該這樣多情，屋外的奧塔山在黑暗中搖曳着它的身姿，也許重歸與黑暗才是身為怪物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