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應許摯愛之物
南柯一看向那顆本來應該傷痕纍纍的樹榦,此時卻毫無痕迹,他下意識的將手放在樹上,下一刻他的手便整個隱沒到樹榦之中。
瞬間南柯一便知道,這一次他所能做的只能是一個旁觀者,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都和他沒有關係,同樣的他也不能做出任何改變。
突然南柯一聽到了不遠處爭吵的聲音,趕過去時才發現是一個男人在和一個老人爭吵些什麼。
吵鬧間男人抬起一腳,徑直將老人踢翻在地,老人背着的背簍直接被打翻在地,背簍之中的草藥全部都撒在了地上,男人輕蔑的瞟向被打翻在地的草藥,面露不滿。
“喂,老頭,在這山上采了一天的葯就是這些破爛?”
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把散落在地的草藥踩得稀巴爛,老人匍匐在男人的腳下,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腿,然後下一秒老人就像是被炮彈擊中一樣,直接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樹榦上,隱隱可以聽見肋骨斷裂的聲音。
“賤民,居然還想反抗?”
男人罵罵咧咧的走到老人的身前,腳尖踢了踢老人的身體,然而老人卻一動也不動,就像是一具已經乾癟了的屍體一樣。
“晦氣。”
男人俯視着老人,嫌棄的罵了一句,眼神中的不屑就像是在面對一堆垃圾一樣,試探性的踢了兩腳以後,便轉身離開,臨走時還不忘一口唾沫吐在老人的身上。
隨着男人的身影逐漸走遠,月光之下只剩下倒在地上的老人以及散落在一旁的背簍。
當月光徑直照到老人的頭上時,似乎是感覺到了光的刺激,老人乾枯的眼皮微微顫動,就像是蹣跚的活屍一般緩緩的支起身子,剛跨出一步,身子不受控制的向著一邊倒下,下一刻再次重重的砸在地上。
老人趴在地上,口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渾濁的眼珠之中透露着的卻是異常的平靜,在地上休息了十幾分鐘之後,他重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來,佝僂着身子開始清理起地上散落的藥草。
由於男人的行為,一半的草藥已經被糟蹋的稀碎,一邊收拾着一邊不住的嘆着氣,似乎是想到什麼一樣,老人抬頭看向月亮,就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老人顧不得收拾這一片狼藉,反而急匆匆的向著森林的內部走去。
老人快步地走着,速度不像是一個老年人該有的速度,更不用說還被男人打了一頓,就像是有什麼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一樣。
最終老人在一處山洞前停了下來,老人下意識的停在了山洞前,遲疑了一會兒,隨即徑直進入山洞之中。
昏暗的洞穴之中沒有任何光源,老人的身體就像是被洞穴吞噬一樣,一點一點消失在南柯一的眼前,下意思的南柯一跟着老人進入山洞之中。
下一刻一點寒芒閃過,就像是影子一樣的一道人影瞬間出現在老人的身後,連反應都來不及的,銳利的鋒刃悄無聲息的貼在了老人的頸動脈。
就連跟在後面的南柯一都被着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而看清了來人的樣子后,南柯一下意識就想着洞外跑了幾步,隨即才猛然想起,自己現在只是一個旁觀者。
老人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情況,對於自己處境反倒是不慌不忙。
“人類,我說過,你不該來這。”
冷峻的聲音從老人的身後傳來,語氣之中透露的殺意就像是雪山上萬年不化的極冰一樣,藉助着微弱的光亮,所看到的正是之前一直在追着南柯一的弗蘭肯斯坦。
“你的傷……”
“我說過了,不用你管。”
弗蘭肯斯坦刀鋒一甩,原本貼着頸動脈的刀刃偏轉,閃着寒光的刀鋒正對着老人。
面對着幾乎是貼着自己頸部的刀刃老人出乎意料的笑了笑,隨即伸出手,輕輕的撥開了直指自己的刀刃。
老人俯下身子,半蹲在弗蘭肯斯坦面前,在她的小腹的地方的草藥已經變得有些腥臭,老人的眉頭微皺,神色變得有些嚴肅,雖然這樣的傷口自己沒有見過,但所幸正在癒合之中。
他伸手將草藥揭下來。隨即將一開始撿出來的藥草放在口裏嚼了幾下,微苦的草藥和唾液相互混合,形成了一團綠色的糊狀物。
老人熟練的將這一團東西敷在弗蘭肯斯坦的的傷口處塗抹均勻,弗蘭肯斯坦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在這個過程之中,弗蘭肯斯坦想要殺了老人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為什麼要幫我?不怕死嗎?”
弗蘭肯斯坦看着緩緩起身的老人,不由自主的問道,雖然她剛剛誕生不久,但是過去的人類無不將她視為怪物,她就像是一台機器一樣機械的重複着守護這片地方的使命。
“死?當然害怕啊。”老人見到弗蘭肯斯坦收起了手中的刀鋒,溫和的回答道“但是我也沒有幾年的時間了,生命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倒是你,明明這麼年輕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呢?”
“我……不知道……”弗蘭肯斯坦愣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她從這裏誕生,她知道自己是幻書,是為了守護人類文明而誕生,她所在這裏的唯一作用就是戰鬥,為了某種不知所以的東西戰鬥。
“不知道啊……”老人沉吟了一下,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釋然的大笑道“沒事,沒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密碼,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去問。”
“你……為什麼要救我?他們都說我是怪物,你不害怕嗎?”弗蘭肯斯坦望向開朗的老人,內心泛起一絲波瀾,從她誕生至今從未與人類說過這麼多話,最初的自己是想要與人類交流的,就像是小孩子天生會喜歡軟軟的東西一樣,她同樣喜歡着人類。
但只要自己一跨入被稱為村莊的地方,就一定會引起人類的恐慌,不管自己有沒有做出過分的行為,她的出現就像是天生就會散播恐懼一樣,她善意的舉動最終得到的只有怪物的謾罵。
她不傻,漸漸的她明白了在人類的眼中她是怪物,是恐懼,人類天生就會害怕的東西,但在老人面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她不明白什麼是怪物,什麼樣的自己會被稱為怪物,為什麼眼前的老人不害怕自己,不叫自己是怪物。
“怪物嗎?還真是奇怪啊,小姐明明如此美麗,怎麼可能是怪物呢?”老人的神色變得有些嚴肅“如果一定有人是怪物的話,那麼一定是叫你的那些傢伙吧。”
“他們……也是怪物嗎……”弗蘭肯斯坦愣了一下,老人的回答出乎她的預料,原來那些稱自己為怪物的人自己也會是怪物嗎?
看着突然間陷入了沉思的弗蘭肯斯坦,老人再次爽朗的發出了笑聲,笑完老人忽然問道“小姐,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老頭子我叫比希·雪萊。”
“……名字?”弗蘭肯斯坦愣了一下,她知道名字是人類用來相互稱呼的一種方式,-但她的名字是什麼?她也不清楚,她只能說出那個從她誕生時便自動的被賦予的稱呼“弗蘭……肯斯坦……我的,名字。”
“哦,哦,還是好名字啊。”老人情不自禁的讚美到,幾乎是十分默契的他並沒有提到關於弗蘭肯斯坦傷口的問題。
老人看向洞外突然開口道“怎麼樣,弗蘭肯斯坦,和我一起回去吧。”
“一起……回去?”
弗蘭肯斯坦獃獃的看着老人,老人滄桑的臉上是歲月留過的痕迹,雖然此時在笑着,卻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反而顯得十分認真。
“是的,一起回家,雖然地方是有點小,但住兩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一刻還可以看見年輕時候的風采,就像是一個害羞的小夥子一樣。
弗蘭肯斯坦的內心似乎被觸動了什麼開關,原本她以為就算沒有人類自己也可以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但現在她才猛然發現,孤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刻入了她的骨子,下意識的她想要接住那雙向著自己伸過來的手。
但在下一刻她輕輕搖了搖頭,被火焰灼燒過的飛蛾,即使再渴望溫暖也不會再靠近危險的火焰,被毒蛇咬過的孩子就連五色的繩子也會害怕,怪物的標籤根深蒂固自然會拒絕危險的善意。
被拒絕的老人並沒有意外,倒是瞭然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強求,還請保重,小姐。”
老人蹣跚着走出山洞,面色鐵青,慢慢的消失在了弗蘭肯斯坦的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