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回塑
噠!
噠!
噠!
定時掉落般的水滴聲迴響在純白色調的房間內。輕微晃動的古補吊燈時不時閃爍昏暗光束。
四周牆皮微微捲曲脫落,紅色液體時不時從中滲透滑落,去浸染純度極高的白色瓷磚。
二列對立的連排坐椅立於這純白到近乎空失素稿的瓷磚之上,用心細數一下座椅有十七個也剛好坐滿。
他(她)們容貌精緻像是從名畫中走出來的男女主般,不過不知為何有十六人雙眼緊閉,頭顱與雙手垂落。
不知道是故意還是運勢原故,沒有“另一半”的少年剛好是睜眼的那位。
少年偏頭渴望般望着較為靠近他左邊的黑色鐵門,其眼匯中的血絲包裹住整隻眼球,濃重的眼帶與黑眼圈給精緻英俊的臉添了幾分憔悴虛弱。
他抓撓着富有光澤的頭髮,雙腳不然抽搐,振動頻率帶起整個排座椅,使其看起來在不停蠕動。
“方程啊!現在是升空歷3069年13月24時53分四十六秒(藍海星自轉一周需35時59分58秒,公轉一周需429天)。”
“升空歷3069年13月24時53分四十七秒……升空歷3069年13月24時53分四十八秒……”
少年臉龐充斥茫然,像中了邪般重複口中枯燥的讀秒行為。
讀秒時,少年總會想起過往的事,那是一段不錯的經歷。
精神靈網。
一群少年端坐在不存在的桌椅,手中把弄着一些看不懂的奇怪東西。
一位相貌年輕氣質卻十分老氣的少女,無視了學生們的小動作繼續剛才的講道:
“福玄城的歷史非常悠遠,正史野史錯綜雜亂。”
“甚至於我個人見解而言,正史是有所缺失的,其中就屬人類捨棄所有航天成果並且銷毀就充滿疑點……”
聽着少女的講解,名為方程的少年雙手托腮面帶微笑。
這是他的習慣,每次來到靈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聽格林小姐的陰謀論,畢竟這個年代小丑可不多見了。
噠。
過往的回憶重新被打斷。
詭異房間的十七個人,其餘十六人像是被關了機似的,獨餘一人表現得不安、躁動與嚴重精神異常。
方程啊!你現在在福玄天城星都醫療版塊十三科精神醫院…你是病人……
方程啊!你現在在福玄天城星都醫療版塊十三科精神醫院…你是病人……
方程啊!你現在在福玄天城星都醫療版塊十三科精神醫院…你是病人……
少年在讀秒的同時也在重複想着自己所處位置地點區。
他在完成主治醫生給予的治療方法,讓自我保持無意識清醒,似乎這樣做就可以帶給一些他安穩。
吱……
吱……
皮鞋與瓷磚的摩擦聲間隔很短,一步跨出另一步也緊隨而至。
咣當...門開了。
方程晃動的身軀頓住,口中的呢喃也隨之停下。
咯吱...咯吱...咯吱...
方程脖子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脖頸的皮肉像一條粗麻繩般緊繃,疲憊無神的雙眸突然有一絲流光轉動。
他望着門,而門中卻是黑暗一片如方程本身的未來般不可預見。
吱...皮鞋真正出現在室內。
身高體寬剛好堵住門的身影出現,是穿着與容貌不符的中山裝的青年男子。
吱...吱...
每走一步,
牆皮就會加快脫落,充斥歲月感的吊燈巨烈擺動閃爍,給人以空虛的白瓷磚扭曲如水面漣漪般。
“生...活...會好...起來...的,這...不...也是...她(他)們...的...願望……”他經過二列九排的連排座椅時望着方程面露狂熱的口中呢喃,雖然很是斷斷續續的。
聲音與口水透過囗罩輕輕敲動在場方程的心靈。
在方程眼中青年(僅限容貌)原本悲傷與死氣成為過去歷,因歲月打磨而逐漸深沉的臉龐也恢復了些許活力。
是的,少年就是他囗中的方程。
“讀秒可以保持無意識的清醒,這樣保持大腦活性……”方程一直無法忘記這個不是解決方法的解決方法。
那位面容慈善的蔡老師……
“成功了!”
“成雙!”
殘留着稚嫩氣息的少年,忽然大叫了起來手腳也在激動中揮舞,像極了精神病院裏的病發現場。
方程發瘋時也不忘死死盯着中山裝男子逐漸行漸遠的背影。
這段距離的時間像被放慢似的。
方程沒去尋問,沒去阻攔,就在那裏瘋舞,好像那道被治癒的希望不會消失,一直都在那裏。
而方程便是這群“病人”的其中一員。
當人影徹底消失於視角,干澡的眼皮實在支撐不住高壓的精神眨了一下眼睛。
“完了?!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怎麼會這樣……”方程突然停下,失神看着無可挽回的世界從瘋言瘋語到無奈自語。
這裏是一個扭曲怪異的世界。
天空好似為一張漆黑幕布,遮蓋外天的真面。
近乎無限的碎片血團代替了光的照射為世界帶來希望之光。
鮮紅色的光調襯托出其他物與生的狀態,由各種別樣物質組成的扭曲路面,天空掛懸着無數克萊因藍色錐形又非似實體的詭異物體,同時不間隔出現無數只長着黑白顛倒的鮮血不規則圓形類眼球怪物。
它們沒有翅膀卻浮於血空,它們沒有發光器官身旁卻擁有不停旋轉的藍色光環,它們只有球軀卻能散發引動飢餓的香氣。
“隔世……厄難……”
無盡的低語聲在方程的耳畔持續轟鳴,低語內有些是各路人種的瘋狂吶喊其中夾雜着意義不明的響動低吼和那些不可名狀與不能理解的聲響...不,都不可以稱為聲響……
“不!不!不!希望!希望!就在……要!撐過……撐…啊哈啊哈……”難以言語的情感讓方程無法遏制用痛哭泄來壓力的衝動,只能用狂笑聲來轉移注意力。
少年在破地上狂笑淚水順着眼匯打轉,紅色光團照射在方程的身軀,留下來的淚光迴流,喊出來的聲音反震,停在半空中紅紫色的塊狀物品如雨顆擊打在他這位陌生人身旁。
這幅場景令他想起藍海星的文藝作品《哭不出來的傻子》。
透過衣物擊打在身軀之上的色塊化作撲鼻香氣。
方程作為一個人,他雖然想要阻止,但不免下意識吞口水。
果然舌頭傳來了滑肉下肚的感知。
如果要讓方程解釋那股味道的話,就像死老鼠被頂尖廚師烹飪了般的味道傳來,明明香甜不膩但還是沒來由得覺噁心。
無比強烈真實的現實刺激方程着,五感不停告知他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明明經歷過卻還是致人瘋癲,失去身軀平衡便是其一。
如同街舞般的強穩身形而反撞向恰好出現後方的怪物,它白光微閃,便不在運動或者在‘運動’。
失衡的方程像是碰到空氣般穿過怪物摔倒在不合理的地板上,一陣鑽心的痛傳遍身體。
“吼吼吼!!!”方程終於可以發聲了,但只能無助嘶吼的發聲,嘔吐物不知何時出現並粘稠在衣服臉蛋頭髮,疼痛感官沒有忽視低語與視角乃至其他都還是那麼清晰。
方程想掙扎着站起來,雖然無用,但改變了視野位置,眼睛的隨意掃過,卻帶來了更大的恐懼也是不多見的恐怖。
他眼睛猛然睜大,瞳孔劇烈收縮,似乎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畫面。
被碰到的怪物內部發生改變,原本白色的球軀轉為透明,透露出一個圓滾滾類似胎台的輪廓,只是它和它的母親長得一樣詭異。
可這不是方程所恐懼的,真正讓他驚訝的是怪物腹腔中的另一副景象。
他的視野突然穿透胎盤來到了裏面,類人的身體結構和那張致命又相同的俊郎臉容。
而源於自基因深處的聲音也向方程吶喊:
“這是孩子啊!”
“你不能把它交給任何人,誰都不可以,你必須保護好它!”
“你要救它!救它!必須救它!”
一股難以抑制的情緒突然湧上來,方程只覺得喉嚨乾澀,渾身酸軟,意識開始迷濛,眼前的景象也漸漸模糊,最終陷入昏睡中。
純白的瓷磚,往外滲血的牆,不停擺動的吊燈,沒有根源的滴水聲,二扇對立的門,好似除了少二列九排的連排椅與其餘十六,多了一張病床、垃圾桶與輸入器外,一切都沒有改變。
方程醒來時覺得頭腦暈眩,四肢乏力,全身酸痛,好似剛跑完鐵人三項般。
不過精神倒是好多,可以二三天不用睡覺了,這是進入那些世界的唯一獎勵。
方程想伸手向拿旁邊的垃圾桶卻被針管鎖住,他現連掙脫針頭的力氣都不曾擁有了。
當方程忍不住要吐在床上之時,一道熟悉人影支撐起他的腦袋,並把垃圾桶對準嘔吐物降落的方位。
“嘔噦……噦呼呼……”
當方程吐完后,人影溫柔的遞上紙巾並沒有自作主張的幫忙擦去嘴角的殘留物。
“七點三十六分,比預想的還要早呢,看來小陳你的病情好轉呢。”一道令方程感到熟悉的男性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方程堅難的擦拭乾清口邊殘留物與膽汁,輕微將頭偏轉向聲音源頭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蔡老師那張熟悉的溫和圓潤的臉龐。
“我……我這...是怎...么了?”他斷續續的問出口,聲音沙啞,好似用盡全身力氣。
“你突然昏倒了,不過幸好你就在醫院中夠及時,情況也較好,所以沒什麼大礙,大概住院九天就可以嘗試辦理出院手續了。”被稱為蔡老師的男子笑着回答道,卻閉口不談方程的真正問題。
“嗯......”方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對了你怎麼會突然昏倒?你的情況明明挺穩定的,是因為太累了嗎?也對你最近這段時間可一直都在發光發熱。”蔡老師用領悟般的神情自言自語。
方程沉默,他努力緊了緊握住床單的手,他知道這是蔡老師慣用的說話,迅速快斷聊家常形式的諮詢說道:“它...更加嚴重...了……您知道的...那...奇怪的病……”
方程主動選擇了避免蔡老師那張‘很會聊天’的嘴。
他雖然很喜歡跟蔡老師聊一些家常。因為也就只有蔡老師這種溫柔的人,才會專門為病人學習用口語,而不是用主流的傳靈(類似修仙小說里的神識),畢竟一閉眼接受信息時就會進入各種詭異扭曲的世界,那對五感的衝擊太大了,太容易瘋掉了。
蔡老師卻毫不在意,往後倒了一下緊粘椅背臉掛微笑回應道:
“病?我從不覺得,反而只體現了你的特性,現在的社會不像以往,人種統一思想,國與國之間打破限制,擁有超強生產力得同時也保持了高尚的道德意識,這還得感謝核心塔的大人們……”
說到此,蔡老師手背相互扣緊,滿臉崇敬的說著。
“況且你的特性也影響不到他人,社會這個大家庭會包容它的孩子。”
“擁有一些他人所不曾擁有的特性才能稱為個體,而非流水中等待30年壽終正寢的克化改造人。
境外人都比它們擁有那種特性。”
……
奇異的邏輯,夾雜着對境外人與生物機器的地獄笑話,這樣令人不適的開導,卻讓躺在病床上的方程壓抑狂燥的內心得到放鬆。
每當方程都感覺自己要被世界扔丟時,蔡老師都會即時的給予陪伴與容納,他就像方程的父親一樣…或者說方程已經把他當成家人了。
蔡老師說著安慰時突然左手扶額恍惚道:“對了,小陳明天是三十歲(這裏法定三十成年)你的成人禮,我都籌備了,我這記性!”
蔡老師抱怨自己時,閉眼給克化改造人傳達了命令,現在克化改造人們正操縱機器準備着。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方程雙眼微紅(因為眼帶太深看不出來),這已經不是一二次了,甚至添加外五感與治療大腦神經的能值(貨幣)也是他付的。
蔡老師做了很多讓方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沉默了許久,只得聲音哽咽的說了聲:“謝謝……”
蔡老師見方程那幅感動模樣,瞬間臉色一正,用夾雜着長輩的語氣:
“謝謝什麼呢?我和你……”
當蔡老師要說出後繼話時他頓了。
過了幾秒鐘蔡老師調整面容微笑恢復,用一種惋惜的態度對方程微笑道:“明天我還會再來的。”
方程略微牽起笑容點頭表示知曉。
當蔡老師走向方程對立的門離開時,方程的眼睛沒移開,直到蔡老師的身影徹底沒入光明時,方程的眼睛過了幾分鐘才沉默移開,今天本該是他被治癒之日。
當方程要看着手錶重新讀秒……
“叮叮叮叮~叮...叮...咚,叮噹...叮噹……”
純白的單人間病房,突然出現了收音機,而收音機中傳出了帶有獨特伴奏感的音樂,音樂中彷彿含有某種力量般,促使沉醉於自我世界的人們回歸於清醒。
方程支撐不住眼皮的墜落,徹底關閉感官沉入無意識形態。
方程突然醒來,神經與傷疼全部一掃而空陌生又熟悉的記憶從腦海中湧現。
接受完記憶的方程突然覺得過往都只是虛假的妄想,現在才蘇算醒於現世。
方程有些承受不住“妄想”的過去,想操縱身體離開這裏,可不知什麼他擁有五感卻未拿回控制權。
視角轉換黑暗消退,光芒照亮了周邊房屋,佈滿塵土的倉庫,血與肉的骸骨懸挂在上空呈現恐懼美學,方程看着前方模糊的人。
手腳已然縫在肚子四周其上的指頭圍繞着脖頸,好看的臉蛋貼滿了黑色毛髮,渾身沒一塊皮。
那張臉是蔡老師與被境外野人弄死的父母的結合。
像被撕開后又被針線縫合在一起再插滿羽毛。
“我到底幹了什麼?!!”方程看着手中針線恍惚問道。
方程的問題沒人回答也沒人能回應。
一個患有精神病的惡魔,妄想出怪物與假人來滿足可望感8年,就連父母也早被做成“藝術品”,這是記憶帶給他的真相,而其他深潛的記憶退隱宛如不存在般。
巨大的落偏與不願面對現實的虛偽徹底將這位惡魔墮入無光深淵。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程捂住兩目身形有些搖晃的笑出了那令人脊椎發寒的怪異詭笑。
“念誦吧。”耳邊傳來似男似女似它的異聲促進瘋狂的到來。
方程牽起扭曲的笑容開始念誦夢囈。
“登離隔世之夢的孩子重臨災厄現世……”
“回來的王清醒于歸宿靈幻,五感六魂擺弄錯位……”
“虛妄之人必將臨踏我,不可得知的假相……”
……
蔡老師直直看着突然出現在籌備現場的眾人自嘲一笑:“世界看來真的會被代替呀。
“看來我失敗了……”
他最後敲擊了幾下包裹整隻耳朵的外置器官。
純黑黑點被溫馨襯托,無色的方形囚籠困禁行動其中,名為絕望的情緒使其喪失了反抗。
“5。”
三名男子二名女子一名科幻機械人,這是蔡老師有意識前最後的畫面。
……
虛幻的藍BC市,方程從一個長方形水晶色澤的“棺材”樣式的器皿中睜開眼睛。
他跳過了一些時間段來到了青年,雙目還是那麼無神,口中依然說著些什麼。“完成靈與怨的實驗……”
“棺材”被類人型機器推走,將其放回原位。
而所謂的原位是擺滿了類似的棺材並時不時有類人型機器將棺材推進去,再放大視野同樣,又次放大視野后,我們可以得知,有很區域都是那些“墓地”與傳輸橋樑,正中央則是一座刻滿了血色螺紋的巨大金屬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