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
陸舒說這句話的口吻,讓裴知溪聯想到她那晚喝醉信誓旦旦說“如果你不是裴知溪,我還可以考慮一下”。
裴知溪淺笑了下,沒再理。
繼續吃着麵條。
今天又是不順眼的冷笑。這些時間相處下來,陸舒隱約能分清裴知溪的笑了,她發覺冰塊也有真正笑得開心的時候,只是很少很少。
意識到又在留意裴知溪,陸舒也低下頭,吃自己的。
剩下的麵條她們都在安靜中吃完。
吃完后,陸舒順便收拾過裴知溪面前的碗筷,沒讓她碰,然後輕飄飄說了句“我來洗”,一個人往廚房去了。
水龍頭汩汩流出溫水,慢慢衝掉碗裏的泡沫。陸舒低頭刷着碗,不知不覺走了神,腦子裏不禁過着這段時間跟裴知溪相處的點滴。
儘管她很不想承認……居然會對裴知溪有感覺,但她面對裴知溪時頻繁冒出的曖昧想法,讓她越來越沒辦法忽視。
心裏有點亂。
景惜這個烏鴉嘴。
陸舒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換個角度想,一個臉蛋氣質都長在自己審美點上的女人,在某些節點,剛好給了她恰到好處的關心,這種情況下冒出一丁點兒的好感,也很正常吧?
“你怕喜歡我啊?”
陸舒依稀還記得裴知溪那晚問她的,一想到裴知溪說這句話的高傲模樣,她瞬間冷靜不少。
她確信,即便對裴知溪有點好感,這種好感也絕對不會上升到喜歡。
她喜歡誰都有可能,但她不可能喜歡裴知溪。裴知溪可是她從小就討厭,且不肯低頭的人……
“水不要錢?”
陸舒聽到又輕又冷的一聲。
定神一看,手裏的碗早就沖得乾乾淨淨了,她剛想伸手,一隻白皙清瘦的手在她前頭關掉了水龍頭。
陸舒回頭,裴知溪站在她身後,微低着頭,眉眼冷淡,冷淡到讓人想不到這人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
沉悶許多天,第二天上班,陸舒總算是聽到了好消息。
《幻蝶》的單人舞保住了,還是由裴知溪跳,周敏說是顧一霓出面提議的,而且特意說了想讓裴知溪跳。
陸舒開心之餘,並不意外。
她對裴知溪足夠有信心,她相信裴知溪的獨舞一定能抓住顧一霓的眼球。
事實也是如此。
她們還是每天下午練兩小時。
陸舒一邊輕輕喊節拍一邊幫裴知溪抓細節,兩個人都是舞痴,一旦排練起來,一門心思沉浸着,旁若無人。
破繭成蝶這一幕,從消沉隱忍到燦爛張揚,此刻不在舞台,沒有絢麗燈光,可陸舒還是被裴知溪狠狠驚艷着,她的身段,氣質,韻律,爆發力,一一將這支舞蹈的意象展示得淋漓盡致。
很多人說,舞蹈演員的黃金年齡應該是在三十歲,或許身體優勢不再突出,但因為有足夠多的閱歷和沉澱,所以更能支撐起舞台。
裴知溪令人驚艷的地方就在這兒,二十歲出頭時的舞台,她便能跳出同齡人沒有的風韻,是註定要走在古典舞這條路上的天選者。
陸舒看得沉迷,嘴角始終高高揚着,連自己也不曾發覺。
她的作品因為裴知溪活了起來。
看裴知溪跳舞,陸舒同樣有着暢快淋漓的感覺,這時候的排練廳是她的一片凈土,什麼都不用煩惱,只是跟志同道合的人,做着自己喜歡的事。
在古典舞上,她承認她跟裴知溪算志同道合。
裴知溪收尾時,瞥見陸舒笑容明媚,不禁也揚了揚嘴角。
這時候恰到好處的一抹笑,像點睛之筆,攬住了陸舒全部的目光,她臉上笑意更加。她口是心非,但在足夠優秀的舞蹈面前,不會吝惜讚賞的眼神。
“這麼默契,天生一對啊。”
“敏姐。”要不是周敏說話,陸舒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進來的。
“來看看你們排得怎麼樣,”周敏開玩笑打趣着,“看來我有點多餘了。”
“放心吧,絕對不會讓周導失望的。”陸舒自信笑說,這十分鐘的舞蹈她編排得很認真仔細,而且這裏邊還有顧一霓的人情在,她必須說到做到。
周敏見這邊不需要自己太上心,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一部舞蹈作品通常都是在排練中慢慢修改、不斷調整,跟演員一點一點磨合,最後才能夠正式登台演出。
陸舒這部舞劇並不需要跟裴知溪花時間磨合,那天顧一霓還笑問她,說這個劇她是不是特意為裴知溪量身創作的,契合度太高了。
陸舒當時沒承認,萬一這事讓裴知溪知道,不得嘚瑟死?
即便不需要磨合,一些舞姿的細節調整也少不了,陸舒往往不用特意跟裴知溪說,只用給裴知溪拋個眼神,裴知溪就能明白。
“手臂打開。”
陸舒站在裴知溪身後,輕聲說著,也將自己的手臂打開。
裴知溪立即會意她要調整哪個姿勢。
“這樣……”
牆面的落地鏡里,映着兩人靠近的身影,扭腰送胯,貼在一起輕盈擺動着,明明不着一詞,身體自然展現的韻律和節奏卻出奇一致。
她們抬起的手臂若有若無擦在一起,手指也是,默契律動着,像兩隻纏繞翩飛的蝴蝶。
陸舒本不應該這時候走神的,可當自己腰肢無意蹭到裴知溪后腰時,她才反應過來她們貼太近了。
裴知溪頸間的香氣讓她分神。
她指尖無意碰了碰裴知溪指尖,又輕輕躲開。
忽然停了下來。
裴知溪看了看鏡子,然後朝身後的陸舒回過頭,她輕語提醒:“走神了。”
陸舒稍抬眸,看到裴知溪一雙澈亮的眼睛,一如裴知溪給人的印象,宛如山澗清泉,沒有塵雜。
排練時靠這麼近沒什麼,一旦停下,還保持這個姿勢就顯得有什麼了。
裴知溪仍盯着陸舒臉頰,臉頰上浮起的紅暈很淡,但她們距離近,只要留意,蛛絲馬跡都逃不過眼底。
所以那晚嚷嚷着要自己保持距離。
因為會暴露害羞?
儘管她們一起長大,但裴知溪也是這幾個月才知道,原來陸舒是會臉紅的,一直以來,這麼囂張跋扈的一個人,居然逗一逗就會臉紅?
這麼想着,裴知溪並不拉開距離,反而再靠近一點,“怎麼了?”問時,她眸子盯陸舒臉頰打量,好奇,臉上的紅暈會不會越來越重。
陸舒有些看穿裴知溪的心思了,就是想瞧自己臉紅……
先前也是。
她只要臉稍稍發燙,就發現裴知溪會緊盯不舍。
“你看我幹嘛?”
陸舒直接問回去。
“不可以嗎?”裴知溪望着她,理直氣壯回答。
覺得惹自己很有意思是吧?那就別怪自己惹回去。
陸舒玩味笑了笑,不甘示弱,凹出曖昧的口吻,“當然可以啊。”
她目光沒有任何閃躲,裴知溪看她一分,她就看十分還回去,絕不吃半點虧。
反正她也喜歡看裴知溪這張臉蛋。
就當飽眼福了。
目光交匯,突然較起勁。
裴知溪看穿了陸舒在較勁。
要論撩撥人,陸舒先天比裴知溪有優勢,她眼睛本來就生得嫵媚多情,眼尾有着微微上揚的弧度。
她氣質也不像裴知溪,高冷得像在雲端,不食人間煙火,她給人的感覺,是能把雲端上的人也拉入俗塵。
這對視過於親密露骨。
裴知溪睫毛垂了垂。
沒在陸舒臉上看到更深的紅暈,反而看到了一隻不服輸的……
小野貓。
這麼撩撥都沒反應,不愧是冰塊。
陸舒身上一股要強勁,她就是很想看到裴知溪也對自己有點反應。她想看到裴知溪像普通人一樣,也會失控無措,也會曖昧動情。
從眼睛,看到鼻子,看到嘴唇,再看向眼睛……
陸舒用眼神耍着無賴,恣意,毫不收斂。還厚臉皮問裴知溪:“看夠了沒,我好看嗎?”
越說越離譜,這是在幹嘛?陸舒快滿頭黑線,但還是表面淡然,硬着頭皮跟裴知溪對視,嘴裏騷話不斷。
她想,或許自己今天這麼一“撩騷”,以後裴知溪就會自覺跟她保持距離了,皆大歡喜。
但裴知溪靜靜看她眉眼,依然沒閃開。
裴知溪不躲開,陸舒也不躲開,就這麼保持姿勢站一起。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對方,誰慫誰輸。
真是服了裴知溪的定力。
她都懷疑裴小姐以後跟對象接吻也會是這副模樣。
“再來一遍嗎?”
陸舒看着裴知溪,聲音很低。
輕聲細語鑽到耳畔,有點兒癢。
見陸舒有模有樣演得起勁,裴知溪維持着淡定,也不避開陸舒目光。
稍頓了頓后——
她湊過臉,微垂眸,試着將紅唇往陸舒唇畔稍微送了送。
呼吸逼近,兩人的鼻尖就快刮在一起。
因為裴知溪毫無預兆的靠近,陸舒腦袋瞬間往後縮了縮,敏感躲開了,“你……幹嘛啊。”
陸舒心率錯亂,面頰發燙。
裴知溪卻站定在原地,一副雲淡風輕,毫無波瀾的模樣。她這時瞧見陸舒臉上有了明顯的緋紅。
“再來一遍嗎?”
裴知溪淡笑了一下,也問。
勝利者的笑。
陸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