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Chapter 2

裴知溪看有人渾身濕透,水珠正順着發尾往下滴,顯然急需使用浴室。於是她漫不經心指了指,“你住這間,浴室在那。”

面對來自新室友的“友情提示”,陸舒悶聲走開,不想以現在的形象在裴知溪面前多待一秒,太過煎熬。

裴知溪拉了拉有些下滑的浴巾,心想:淋了雨的刺蝟,還是刺蝟。

陸舒推開卧室門。床,衣櫃,書桌,都是中規中矩的擺設,朝南有面大落地窗,採光應該不錯。

房間收拾得溫馨整潔,舒秀琳提前來過,幫她整理好了床單被褥,連同家裏床上的抱枕都帶了過來,生怕她住不慣。

拍打窗戶的雨變小了,在玻璃上綻開一朵朵小水花,再變成一道道水痕。

陸舒沒急着去洗澡,而是站在窗邊給舒秀琳打電話。不在家住的這段時間,下班后她都要給舒秀琳打電話報平安,否則舒秀琳沒法安心睡覺。

“崽崽,回去啦?”舒秀琳總是溫柔,讓人想像不出她大聲說話的模樣,“這麼晚才下班,累到了吧。”

“不累。”陸舒習慣性這麼回答,她忍不住問,“媽,你怎麼沒跟我說是和裴知溪一起合租?”

“驚不驚喜呀?”那頭舒秀琳一陣笑,“你們都好多年沒見面了。”

“……”

陸舒被舒秀琳這一句“驚不驚喜”給弄不會了。

“前幾天溪溪來看我,我才知道她回海城了,正要租房,你們住一起可以互相照應,剛好合適。”

“你也不提前告訴我。”陸舒儘可能放輕聲音,壓住自己一觸即發的情緒。

舒秀琳喜笑顏開:“她回來沒跟你說,估計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又是驚喜,陸舒二度沉默。她很想提醒一下這位傻白甜舒女士,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不知道裴知溪回海城,是因為她們這些年壓根就沒聯繫過呢?

往事浮現腦海。

陸舒想,或許大人都默認她們關係很好吧。

舒秀琳和裴母是在待產時認識的,後來倆人又在同一天順產,在交流育兒經驗中,順理成章聊成了好友。

所以,陸舒從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跟裴知溪強行綁定在了一起。六歲時,她們又開始一起學古典舞,一跳就是十二年。直到裴母二婚,帶着裴知溪遷居北臨,她們才算真正“分開”。

家長交好,又自小一起練舞,按理說她們關係應該差不到哪去。可事實並非如此,只能說,有些人就是生性不合。

陸舒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碰不上比裴知溪更不對付的人了。

她好動,裴知溪好靜;她嫌裴知溪性格悶,裴知溪嫌她太聒噪;她是學渣,裴知溪是妥妥的學霸。她們唯一的共同點是喜歡跳舞,然而兩人身上都有股傲氣,永遠在較勁誰比誰優秀,互不低頭。

“本來想着你要搬出去住,我都睡不着覺,現在你跟溪溪一起住我就放心了。”電話里舒秀琳還在說著,從聲音里能聽出笑意。

“媽……”

“怎麼啦?”

陸舒欲言又止,不忍心打破舒秀琳的好心情,畢竟很久都沒聽到舒秀琳這麼輕鬆開心。

猶豫過後,她只是讓舒秀琳早點去睡,不要總是擔心自己。

陌生的房間,濕透的衣服,還有突然回來的裴知溪,真是充滿“驚喜”的一天。陸舒長舒一口氣,這段時間工作太累,身心疲憊,加上淋了雨,渾身黏糊難受,想洗個澡,先換身乾淨衣服。

浴室里尚有餘溫,還殘留着一絲水汽和淡香,有着剛被使用過的痕迹。

陸舒亂糟糟脫下潮濕的裙子,擰開水龍頭,站在花灑下閉眼淋着,略微發燙的水流慢慢澆過起伏的胸口和綿軟的腰肢,順着一雙細腿往下淌。

跳古典舞的身段都沒得挑。剛剛她第一眼就留意到裴知溪的身材,也是職業病犯了。

陸舒多衝了一會兒,想衝掉浮躁,但效果並不好,她腦海里又閃過跟裴知溪碰面的情形……

災難級畫面。

洗完熱水澡,陸舒一頭栽倒在床上,反而沒了睡意。合租室友是裴知溪這件事顯然很刺激她,怎麼也想不到會這樣和裴知溪再遇。

這些年她沒有特意再關注裴知溪,但也知道裴知溪在舞蹈圈混得風生水起,她當著無人在意的小編導時,人家各大獎項拿到手軟。

所以裴知溪回海城幹嘛?她想不通。

閉眼又睜眼,反反覆復,陸舒還是沒辦法安眠。她心口悶悶的,不知道是生理上的不舒服,還是心理上的難受。

翻來覆去想着。

她最終還是下床,趿着拖鞋走出卧室,敲響了另一間卧室的門。

這次門開得很快。

門口,裴知溪身姿窈窕站在她面前,頭髮已經吹乾,之前惹眼的浴巾換成了黑色睡裙,睡裙包裹着纖瘦的腰肢,反倒更顯身材了。

陸舒這才算正兒八經跟裴知溪打上照面,近距離看清裴知溪的臉,先前狼狽,她虛得沒敢跟裴知溪對視太久。

七年時間,改變可以很大,尤其從青澀到成熟的七年。

明明自小就認識,陸舒當下卻有一種說不上的陌生,需要費點心思才能跟記憶中的人和事畫上等號。以至於,她盯着眼前的人,看得有些久……

五官比以前精緻了,清冷的成熟中帶着幾分性感,皮膚白的人穿黑色,很誘很蠱。她一瞬間明白,為什麼景惜說會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什麼事?”裴知溪見陸舒不說話。

裴知溪一開口,瞬間將陸舒拉回到現實,說話寡淡得像涼白開,都不帶溫度的。還是當初那個裴知溪。

陸舒雖然顏控,也喜歡女人,但還沒到色令智昏的地步。她聲音不大不小,“是我媽讓你跟我合租的?”

裴知溪惜字如金:“嗯。”

陸舒沒再多問其他,直接說:“等找好房子,我就搬出去。”這是考慮過後的結果,她想裴知溪也不會樂意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這彆扭模樣,裴知溪毫不意外,她眨眨眼,說了聲“隨你”。

陸舒也猜到裴知溪會這麼回答。不得不說,她們都很了解對方,縱使多年不見。

“轉租出去之前,我會繼續付房租。”陸舒又說。這房子是裴知溪租的,她不愛佔人便宜,尤其是裴知溪。

“不用,我本來也打算一個人住。”

“那正好。”以裴知溪的經濟能力還有性格,的確不會考慮跟人合租。

“還有其他事嗎?”裴知溪沒有起伏地問着。

“沒了。”陸舒輕哼一聲。

接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關在了門外。

陸舒僵在原地,望着門板冷笑了笑,不愧是裴知溪,才說幾句話,屋子裏空氣都降溫了。她好奇裴知溪上輩子是不是住在南極的一座冰雕。

*

翌日晚上,演出按計劃進行。

陸舒和景惜看完演出后,在劇院附近的一家臨湖小酒館喝酒。

劇院附近的商業配套很成熟,吃喝玩樂一應俱全,並且環境都不錯。

陸舒靠窗落座以後就在刷手機,五花八門的租房信息看得頭疼。要麼太遠,要麼貴到離譜。另找房子這事她自然是瞞着舒秀琳,要是她媽知道了,又得焦慮,各種勞心費力。

“陸舍予。”景惜習慣性這麼叫陸舒,當初她們還是網友的時候,陸舒騙她叫陸舍予,她還真信了。

“嗯?”

“你真不打算重返舞台了嗎?”看完演出后的景惜忽然感慨。

陸舒瀏覽着手機屏幕,沒抬頭,機械般回答:“不打算。”

景惜沒問陸舒為什麼,她以前問過不止一次,問就是“太累了”。她托腮看着陸舒,“可是你在舞台上很美很有魅力。”

一個舞者,最有魅力的時刻自然是站在舞台中央的時候,否則怎麼對得起曾經吃過的苦、流過的汗?

陸舒沒反駁,但企圖轉移話題,她理直氣壯問:“我平時不美嗎?”

“美,你最美。”景惜順着陸舒的話說,“但你跳舞時有種不一樣的魅力,真的。”

平時的陸舒張揚任性,我行我素,和舞台上的恬淡優雅反差很大。正是因為這種反差,景惜第一次現場看陸舒表演時的驚艷感,到現在都忘不了。在她看來,陸舒就是為舞台而生的,陸舒不當舞蹈演員,實在太可惜了。

陸舒受不了肉麻兮兮的煽情,她睨一眼景惜:“你少來。”

景惜不再多說,陸舒性格擺在這,很難勸動,除非是她自己想。她見陸舒一晚上忙着看手機,於是八卦湊過去,“跟誰聊天呢,曖昧對象?”

曖昧對象沒看到,只看到一溜的租房信息。景惜納悶:“才剛搬家,你幹嘛又看房子?”

“我想換房子。”陸舒說。

“為什麼?”景惜腦洞大開,“你不會激動得昨晚就跟你室友表白了,把人家嚇到了吧?”

“你可真能想,”陸舒成功被景惜無語到,“你昨天看到的那位高冷姐,是我媽朋友的女兒,我倆六歲就在一起跳舞。”

“你的青梅啊?”

陸舒語塞,這麼說也沒毛病。但她和裴知溪的關係,用競爭對手來形容更為合適,她們一起跳了多久的古典舞,就當了多少年的對手。

跟陸舒一起跳舞,那必然也是古典舞出身,景惜茅塞頓開,“我想起來了,她是不是就是那個……裴知溪?”

聽到“裴知溪”三個字,陸舒聲音都比平時要沉:“是。”

“怪不得眼熟了,我前年還跟朋友在北臨看過她的演出,她跳舞太有靈氣了。”景惜不吝嗇讚歎。

陸舒沒接景惜的話,雖然裴知溪行事低調,但稍微熟悉古典舞圈的,不少人都聽過這個名字。

想着什麼,陸舒眼底暗了暗,她抿了一小口酒,苦澀的味道繞過舌尖,蔓延整個口腔。

景惜扯回正題:“所以幹嘛不一起住,我覺得挺好的,你們可是一起長大的。”

“我跟她八字不合,“陸舒強調,“我倆哪哪都不合。”

“以前是以前,說不定現在能看對眼了呢?”景惜笑她,“你以前不還以為自己是直的么?”

陸舒:“不可能。”

景惜察覺到,一說裴知溪陸舒情緒都低迷了,“你就這麼討厭她?”

陸舒臉頰微紅,帶着一點點醉意。她沒正面回答,“你知道她以前除了跳舞,最大樂趣是什麼嗎?”

景惜充滿好奇:“什麼?”

沉睡的記憶開始攻擊,陸舒唇間慢悠悠蹦出一句:“把她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景惜意外,她幸災樂禍問:“你這脾氣還有人能欺負你?”

陸舒沒回答,在她的印象中,裴知溪很少笑,除了狠狠壓制自己的時候,會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高傲淺笑。

高中暑假時裴知溪幫她補習,她至今記憶猶新。那時裴知溪每天給她講數學題,順便對她冷嘲熱諷:“陸舒,你笨死算了,講三遍還不會。”

怕被家長聽到,她就偷偷跟裴知溪吵:“裴知溪,我又沒求你教我。”

裴知溪雲淡風輕:“琳姨讓我過來教你的。”

她咬牙切齒:“你可以拒絕。”

裴知溪繼續雲淡風輕:“我也好奇你到底有多笨。”

……

“可是她好美啊,完全討厭不起來。”

陸舒被景惜的一聲感嘆拉回現實。

景惜又說:“如果是彎的就好了,要是我,天天讓她欺負都願意。”

陸舒就是笑笑,對景惜的話不置可否,景惜要是有嘴上這麼騷,不至於現在還單着,在舊感情里脫不開身。

“所以她是直女嗎?”

“哪有那麼多彎的?”陸舒反問景惜。

景惜露出一副“真遺憾”的哀怨表情,在她看來,女人就應該和女人在一起,這種極品漂亮的女人更應該和漂亮女人在一起,跟那些臭男人配在一塊兒,簡直是暴殄天物。

又一杯酒下肚。景惜突然說:“陸舍予,我還是有點擔心你。”

“擔心什麼?”

“如果你倆住一塊兒,你確定,自己不會見色起意嗎?”景惜表示質疑。黑長發,細腰長腿,氣質絕佳,又是舞蹈圈的,完美符合陸舒的理想型。

關鍵還是直女,她們這些人就跟受了魔咒一樣,最容易愛上直女了。

景惜的話才剛收尾,陸舒便脫口而出:“不會,喜歡她,我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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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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