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裴四

第五十一章 裴四

薛銘御躺回到了他的“床”上,只是內心波瀾翻湧,睡意毫無。

這牢房裏突然進來個汪少卿,指名道姓要自己嫁禍尚卿。這事實在來得太怪、太突然。

這汪樆跟尚卿有何怨?要嫁禍尚卿??只是他一區區的從四品大理寺少卿,能與身為右令的尚卿有何交際??如何結怨??

那是誰人授意他嫁禍尚卿??誰人在朝中與尚卿結怨??主戰的那些人?丁疏琰?

另,這大理寺獄羈押的人不止自己一人,為何偏要自己去嫁禍尚卿??此事是否跟自己入獄有關??

且自己入獄,此時想來,似乎也有奇怪之處。詔書里說自己“放箭滋釁”,可朝廷如何知道自己在邊境放箭??難道有人舉告??知道自己下令放箭的,倒是有一人。

詔書里還說自己“目無君上”,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的確糊塗,竟然接了君命卻幾日不動身,僅因黃晏的那幾句話。那幾句話都未證真假,自己卻因此躊躇,的確糊塗啊。

薛銘御閉上眼,輾轉反覆。

明日到了公堂,此案種種,都該何答?自己入獄,尚有疑竇未解。

……

第二日。

一夜沒有入睡的薛銘御離了“床”。他估着時間,約到了進早餐的時間了。

不多時,送餐的獄卒果然來開他的木柵門了。獄卒開了門鎖走進來,不發一言,面無表情,將食盒放下,又出去,照例看着他進餐。

許是頭一夜思索費腦過多,薛銘御此時餓意明顯,頗有食慾。

他打開盒蓋,取出早餐,較以往更快地進了餐飯。

獄卒又進來取走盒碗盤,出去了。照例不發一言,面無表情。

薛銘御在牢房裏等着再來人。今日不是要審問自己么?差不多該來人了吧。

正想之時,又一個“哐當”的開柵門鎖的聲音。薛銘御扭頭一看,三個人正往裏面走。一個中年男人,身後跟着兩個獄卒。兩個獄卒手裏分別拿着桎梏。

中年男人走到他跟前,說道:“薛銘御,我是大理寺正李澋。今日大理寺少卿升堂審你。便隨我走。”言簡意賅,毫不拖泥帶水。

“嗯。”薛銘御也直截了當應一聲。

“把這個戴上吧。”李澋一面說一面示意身後兩個拿着桎梏的獄卒。

薛銘御也不多問,任由兩個獄卒來給自己的腳手戴上桎梏。

四人便往牢房外走。四人成一直線的隊列,李澋走在最前面,身後依次是獄卒、薛銘御、獄卒。

四人走過幾條縱橫交匯的廊道,出了內獄,又過內外院,出了大理寺獄。大理寺獄屬大理寺,只是不在大理寺中,但離大理寺不遠,只一窄巷之隔。巷之左為大理寺,巷之右為大理寺獄。

四人順着窄巷,走到褐牆灰瓦的大理寺的西門,從此門進了大理寺。進了大理寺,李澋直接引着薛銘御來到“六堂”,再依次入內。

“六堂”里,汪樆已經端坐正中了,左右各立一人,其案之前兩側各坐三人、二人。

李澋走到其案之前左側一列座位的空座前坐下,補了左側的缺。現汪樆案前左右兩側都是三人了。六人也是一座一案。

薛銘御站在汪樆案前、兩側座案之間。他的腳前,也有一座一案,是矮座矮案。

汪樆看着薛銘御,開口道:“坐吧。”

薛銘御也不謙推,直接坐下。雖是坐的,卻腳戴桎手戴梏,總覺怪異。

汪樆前左側的李澋開口問汪樆:“少卿,開始了么?”

汪樆點一點頭。

坐在李澋身旁又身旁的錄事便攤開其案上的冊簿,再取筆蘸墨,以作記錄。

“薛銘御,那便開始了。”汪樆看着薛銘御:“今日所問所審,是你在隼州所為。本卿問話,你俱應實答。公堂之中,不得有半句虛假。”

薛銘御一聽,覺得實在可笑。汪少卿這是忘了昨夜才來找過我??汪少卿要我嫁禍祁右令,言猶在耳,今日卻又說不得弄假?!真是可笑,可笑。

薛銘御不管汪樆要問什麼,直接開口說道:“汪少卿問話之前,還請為我解惑。昨夜生了些困惑,解了困惑,才便答少卿問話。”

汪樆一聽,感到莫名其妙,這薛銘御是搞哪出??自己審案這麼多次,還是頭一次遇到有人先拿自己開問。

只是想到頭一晚自己給薛銘御說的那些,似乎又不便拒絕,便回道:“那便問吧。只是公堂之中,不得問與本案無干之事。”

“那是。”薛銘御回道。他清頓喉嗓,開始第一個問題:“我要問的第一事,不知汪少卿是否知道。朝廷說我在邊境放箭滋釁,只是邊境之事,朝廷是如何得知?”

“這個……自然有人上報朝廷。不難理解。”

“是誰上報朝廷?”

“這個……自然是隼州道的人。整個隼州道,又不是只有你薛行台可以上疏。”

“那是何人?”

“這個你不必問。”

“若如此,那我能說我並未放箭么?!我能說這是流言么?!”

“你……”汪樆沒想到薛銘御竟然還有這句。“隼州刺史黃晏親自上疏彈劾你的,還能有假?!”他沒忍住說道。

薛銘御心中一震。雖然昨夜已有料想,只是一聽這二字,仍被觸動。果然是他。竟然是他。

但轉念一想,不是他又能是誰呢?當初自己下令還射,不正是給他下的令么?!

“所以此事還能有假?!”汪樆見薛銘御“無言以對”的模樣,打斷他的“沉默”:“還有什麼要問的么?”

“還有一事。”

“還有?問吧。”汪樆雖不情願,但也只得同意。

“我此前長居隼州,想問一問汪少卿,最近時日長興府是否有一傳言。”

“什麼傳言?”

“陛下欲廢太子。”薛銘御一字一頓說道。

“你說什麼??”汪樆幾乎從座上躥起。這是能在公堂上談論的嗎?!這是一個牢犯該問的嗎?!

“這是你該問的嗎?!這與本案何干?!”

“少卿為何不答?”

“沒有的事,我如何答?!”

“沒有么??”

“沒有!!你是從何處聽來的這些無端無稽之言?!公堂之中,不得論此無稽之談!!”

“好。”薛銘御答道。

“你莫再問了。我要審案。”汪樆說道。

薛銘御略作停頓,說道:“請少卿准允,明日再審。”

“你說什麼?!”

“今日起身,一時頭昏。又在這堂上問些怪話。我是怕等會更要胡言亂語了。便請少卿准允,容我今夜再想,明日好答少卿訊問。”薛銘御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汪樆氣得牙緊,心中怒道:“在玩我?!”

只是又有什麼辦法呢??若不由他,等會他在堂上亂語怎麼辦??不依昨夜給他交代的怎麼辦?!罷罷罷,由你罷!誰讓趙儼千叮萬囑,務必要他指供祁尚卿!?趙尚書說了,此事若是辦成,就擢自己為刑部侍郎,甚至刑部尚書。只是自己若成了尚書,他趙儼又去何處?

“由你。都由你。明日再審。”汪樆說道,起身離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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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落流霞映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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