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饞魚
“咚咚———”
許草丫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窗外,天黑沉沉的,大院裏沒有公雞打鳴,她都搞不清現在是啥時候了。
披着棉襖下床,打開房門看着面前站着穿戴整齊的顧熙麗,腦袋有些懵:“熙麗,咋了?”
“今天有魚,你快些,咱們去排隊搶魚。”顧熙麗說著話,人也跟在許草丫的身後進了屋,幫她拿帽子,拿圍巾,催着她快點。
“熙麗,幾點了?”許草丫邊穿衣服,邊問。
“三點多。”顧熙麗說完話,看着許草丫隆起的肚子,又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幸虧爺奶都出去排隊了,要是知道她把許草丫給拉了起來,說不得要挨一頓訓。
但是天黑漆漆的,她一個去害怕。
許草丫穿好衣服,見顧熙麗欲言又止的傻站着,說:“走啊。”
“你———能行不?”
“俺比你行。”
“我說的是你的肚子,要不你還是呆在家裏好了。”顧熙麗想了想,還是覺得許草丫呆在家裏安全,爺奶出門排隊都沒告訴她,更何況是懷着孕的許草丫。
“俺沒事兒的。”許草丫嘴裏說著話,不給顧熙麗反悔的機會,拉着她下了樓。
門外西北風颼颼‘呼呼’的刮,顧熙麗緊緊拉着許草丫的胳膊,叮囑着說:“路上滑,你小心些。”
大院裏不少人家屋裏也亮着燈,三三兩兩的人群打着電筒朝着同一方向走去。許草丫很是新奇,覺得挺有意思,睜着圓碌碌的眼睛左右張望着,她身旁的顧熙麗見着擁擠的人流,小臉喪喪的。
“今兒個的魚,咱們能搶到嗎?”
“有俺呢。”許草丫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信心十足的說。
“你———-”顧熙麗瞅了眼沒見過瘋狂搶東西的許草丫,更擔心了。
“要是搶不到魚,俺給你去河裏釣。”她從小在山溝里長大的,山澗里的小魚可難釣了,每次她去也能弄個幾條上來打打牙祭,許草丫很有信心,自己能釣到魚。
爺奶年紀大,像魚和豬肉這些搶手貨,他們根本就不會過來。
因為基本都沒戲,六七十歲的人,怎可能搶得過年輕人。
兩人走到供銷社的時候,那裏黑壓壓的擠滿了人,有吵鬧的要大家排隊的,有鄰裏間寒暄的,還有很多她們這樣的小丫頭,縮着脖子,跺着腳。
“魚?聽說今兒個只有兩百多斤,算一斤一條,也就夠兩百個人的————-”聽着耳邊傳來的聲音,看着自己前面長長的隊伍,顧熙麗再次覺得今天的魚怕是吃不成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前面的人終於抑制不住熱情的動了起來,兩人也着急的向前擠着,許草丫特意把雙手護着自己的肚子,要是有人擠着她,她不介意給人一腳,反正黑漆漆的,誰也瞧不清誰。
等兩人擠到的時候,果然魚已經賣完了。沒有魚,隔壁的豬肉她們也不挑,直接遞上肉票和錢,一人只能買一斤,他們兩人可以買上兩斤,其他東西也是能買多少便買多少,顧熙麗口袋裏裝滿了票證和錢,不用擔心付不起。
東西搶了不少,回去的路上顧熙麗挽着許草丫的胳膊,失落的說:“我就猜咱們搶不到魚。”
許草丫雙手抱着布袋子,笑呵呵的說:“俺們有肉吃也不錯,魚,俺給你釣去。”
等兩人回到家,顧重山和謝雲韻坐在沙發上拉長着臉看着她們進門,顧熙麗忙把許草丫懷裏的東西接過去,放到桌子上,忐忑不安的打着招呼:“爺,奶。”
許草丫也跟着老實的打了招呼:“爺,奶。”
“誰讓你們去的?”顧重山呵斥說。
“爺,是我,是我聽——-聽了你和奶的話,有些饞魚了。”顧熙麗可憐巴巴的垂着腦袋小
聲說。
“爺,俺們沒事,搶了不少好東西呢。”許草丫也小聲的回了句。
謝雲韻覺得眼前的兩個丫頭呆在一起,挺能折騰人,竟然膽大到大半夜去供銷社搶東西了,瞧着許草丫提回的滿滿一袋子東西,還真不少。
“以後別去了,那裏亂鬨哄的,你倆有個好歹,我和你爺還活不活了。”謝雲韻拉着兩人走到桌前,一人一杯熱牛奶,催着兩人喝,暖暖身子。
許草丫跟謝雲韻說:“奶,俺力氣大。”
“你忘了自己上回抱着我哭說啥了?”謝雲韻沒好氣的說。
顧熙麗一聽,覺得奶這是要算賬了,低頭‘咕嚕嚕’一口氣把自己那杯牛奶喝進肚子裏,然後站起來說:“爺,奶,我回屋再睡會兒,今天要去學校上課的。”
許草丫聽着話音,喝牛奶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她一個孕婦,大半夜的起來折騰,其實也挺費精神的,心想着,她是不是也該回屋去躺着呀?
“草丫,你以後別跟着熙麗瞎胡鬧,她要煩你,你就過來找奶。”謝雲韻見許草丫露着不安的小臉,拉着她有些冰涼的手塞了個暖水袋。
許草丫紅着臉,輕點了下頭,算是答應了。
謝雲韻讓她也回屋躺着。
顧家吃早飯一般七點左右,許草丫上樓時瞥了眼牆上的時鐘,現在才五點半,她還能睡個一個多小時。
等兩人走後,顧重山冷聲說:“瞧你把熙麗給慣成什麼樣了?”
謝雲韻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回說:“你瞅瞅這倆丫頭弄回來的東西,可比你我強多了,再說你我年紀也大了,能跟着她們一輩子?”
顧重山沒吭聲,他們倆人兩點多就出了門,搶了點大米和油,倒是有供應粗糧的,他們上了年紀背不了多少,所以拿回來的東西還沒許草丫她們多。
顧重山拉長着臉,不吭聲。
謝雲韻也不勸,把桌子上的一堆東西整理好,放進廚房,便開始準備早飯。
顧重山把倆人搶的肉給提了出來,說:“乖乖這肉好,瞅瞅這得有六層花了。”
謝雲韻把肉給放進盆里蓋好,說:“你想得美,弄一鍋紅燒肉,還不夠一頓吃的,咱都不曉得何時再有肉供應。”
顧重山很遺憾的咂咂嘴。
心想着,家裏燒不成紅燒肉,他今天得在國營飯店裏露一手。
等兩人做好飯,剛好過了七點,顧熙麗洗簌好便急沖沖的下了樓,說:“奶,今兒個吃啥?”
“小米粥,你爺做了雞蛋餅。”謝雲韻說著話,抬起腳上樓準備喊許草丫吃飯。
“奶,她起了。”顧熙麗喝了口熱燙的小米粥,說。
她話音剛落,許草丫便急忙忙的出現在了樓梯口,說:“奶,俺來了。”
小米粥里謝雲韻放了紅棗,微微帶着甜香,許草丫沒控制住多喝了兩碗,看得顧熙麗好奇的摸了摸她的小肚子,“我以後的侄子不會和你一樣,是個飯桶吧?”
家裏一個飯桶就夠了,大伯母說許草丫肚子裏有仨兒,那————-
腦海里閃過以後家裏吃飯的場景,顧熙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吃完飯,許草丫洗好碗后,便無所事事的呆在沙發上看着顧熙麗給的連環畫。今兒個起的太早,謝雲韻叮囑許草丫別亂跑,便回屋補覺去了。
許草丫又等了會兒,見屋裏沒了動靜,寫了張紙條,便悄悄的拿了家裏兩根繡花針還有棉繩出了門。
走出大院向左拐,走個半個多小時,便能瞧見一條寬廣的泛着銀光的湖,在夢裏她曾看到不少人蹲在湖邊拿着釣竿,湖裏肯定有不少魚的。
到了湖邊,她找了幾分鐘,果然瞧見有人丟棄的釣竿。
尋
了個潮濕腐蝕的地兒,用木棍挖了些蚯蚓出來,用力把繡花針給掰彎成需要的形狀,系好在棉繩上,又把棉繩固定在撿來的釣竿上,一塊大石往湖裏一扔,砸出一個大洞,釣竿向洞裏一拋,就等着魚兒上鉤了。
法子簡單了些,但是應該實用的。
阿爺曾說河裏的魚兒也要透氣的,砸洞這個法子是她從連環畫上看來的,畢竟書上說的不會騙人。
呃———沒等她想太久,手上的釣竿動了一下,許草丫揚起嘴角,黑瘦的小手用力一甩,便見她身後不遠處的枯草叢裏有條兩斤左右的魚在掙扎翻動着。
嘿嘿,似乎運氣不錯。
彎腰把魚用草繩給系好,放好魚餌,又把釣竿給拋進湖面的洞裏。
又在湖邊站了十來分鐘,釣竿終於又動了。
這次動靜有些大,要不是她手快,釣竿差點都被那條魚給拉了進去。
也不知是啥魚,在湖裏蕩來蕩去的,折騰得許草丫有些急躁,家裏的棉繩也不知能不能撐得住?雖然她捻搓了三股,該是很結實的。
咬了咬牙,她使出全身力氣拉動着釣竿一甩。
‘吧嗒’一聲,只見一條十來斤重的大魚摔在了她身旁的枯草里。
脫下手套,又搓了條草繩,把魚給系好,又繼續拋出了釣竿。
可能是因為天冷,今天的湖邊除了她自己,許草丫沒瞅見其他人影。
‘呼呼呼啦啦啦啦’的風聲,像是針刺般往透風的地方鑽,幸虧顧熙麗教了她,在京市過冬,出門要把全身都裹起來,不然露出的地方,不凍壞也會被風給吹傷。
釣竿又動了下,她還沒來得及甩,魚兒便溜了。
許草丫吸了口氣,重新掛上魚餌,再拋出釣竿———
等了又等,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釣竿終於又動了,這次的動靜和上回釣大魚時很像,她心下一喜,便抓着釣竿後退一步用力甩出去,她還沒看到魚有多大,便被一個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細瘦女人給抱起撒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