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原味與絕色
原味第一眼看到絕色，是她出現在他的辦公桌前，作為他的女下屬。
他看了她工作證上的名字，不由上下打量了她片刻。
絕色從原味的目光里，讀到了諷刺意味：“有那麼絕色嗎？”
自從拋棄了原裝皮囊，絕色的直覺變得更加敏銳。
也由於還沒完全適應新皮囊，對原味的審視尤其惱火。
“沒見過女人啊？絕色的意思是絕了色心。”沒想到，看上去氣質清純文靜的絕色，竟然脫口而出，說了這麼一句有點味道的話。
話一出口，她便馬上覺得不妥，記不清多少歲的老靈魂了，竟然這麼沉不住氣，臉上一陣發燙，直想拿塊鏡子照照有沒有變紅的臉。
果然，原味嘴角掛上了一絲嘲諷的笑意。似乎在說，我可是什麼都沒說，你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
現在是美女帥男遍地的世界，還有職業原因，絕色對美色早已免疫，但看到原味年輕俊美皮囊的第一眼，卻感受到了莫名的親切，彷彿認識了很久，同時內心沒來由的一陣隱痛一陣煩亂。
第一次見面就用嗔怪口氣對他這個上司說話，也讓原味心裏產生了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似乎兩人之間的心理距離一下子拉得很近，近得有點尷尬，有點曖昧。
原味竟一時語塞。
沉默半天，他說出來的是：“是很久沒見過女人了，更想看看你，是不是機械人。”
原味懷疑得合理。現在地球上機械人比人多，而且真假難辨。
“是你自己的作品嗎？”原味又加了一句。
說話間，原味下意識的，用兩隻手，交替連續多次，梳理自己的短髮。
他這個下意識動作，心理學上的意義等同於孔雀開屏，公雞抖擻羽毛。
明察秋毫的絕色，心裏一動：“是他。沒錯。怪不得感覺親切。他的標誌性習慣動作，換多少次皮囊也改變不了。他還是那麼自戀。”
“但現在不管他有沒有認出我，我都要裝作不認識他。”絕色腦子裏閃過許多不愉快的畫面。
“當然。我肯定要自己設計自己的皮囊，因為至少要用它幾十年。”絕色鎮定下來，平靜的回答。
“絕色，好特別的名字。你的人體設計也有特點。希望你未來的設計也能讓客戶滿意。”原味一本正經非常官方的鼓勵。
“我會儘力。”絕色表情也認真起來，公事公辦的說。
她心裏卻在想：“原味，你這名字不是更特別。
我就只吃原味的東西，不吃加工過的。你似乎很合我的胃口，但我現在卻不想吃掉你。”
她現在只想和他保持距離，僅限上下級關係，工作關係。
這兒，偏僻。沒有女人願意來這工作。大概喜歡研究裸人的女人也不多。
原來的人體設計師一直是男人，最後一個男設計師工作了多年，最近可能把換皮囊的貸款，全部還清了，扔下工作便不知跑哪裏瀟洒去了。
急需人體設計師，有個應聘的便錄用了。男女，有無經驗，一律不管了。
而絕色剛換了皮囊不久，大量的貸款待還。看招聘信息里，這個公司高薪。
壓力山大的情況下，偏僻什麼的，管不了那麼多了。
於是絕色便不管不顧的，來到了這個神秘的3D生物人體打印公司。也是專業製造人體皮囊的著名大廠。
公司大Boss，更神秘，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樣的皮囊，只知道，他是地球上最有錢也最有權的人。
錢和權高度統一到了一起。
這種地球最高科技的東西也只有最有錢權的人做得來，小作坊加工不了。
絕色遇到原味才知道，她長期以來的夢不是夢，是記憶的復蘇，原味便是夢中的那個男人。
永不變換的男主角，連續劇般的夢，讓她一度以為自己腦子出了問題。
而對於腦子有問題的人，被專門立了法，禁止更換皮囊。
肉體有殘疾可以通過更換皮囊，變為正常。
腦子有殘疾換皮囊也沒用。
此立法也加劇了世人對抑鬱妄想等心理疾病的歧視。
人們對此諱莫如深，從不交流心理問題，恐怕暴露內心，所有人聊天都浮於表面。
絕色也不敢對任何人提及自己的夢。
雖然她和他，從名字到肉體都換了個遍，但她卻能肯定原味就是那個男人。
絕色拿定主意要和原味從陌生人開始，她剛想開口向原味請教專業問題，一個穿藍色工作服短頭髮的年輕女人跑進來，她沒看絕色，當絕色為無物，直衝着原味說話：“1號打印機出了問題。”
絕色的內心竟控制不住的泛起一股醋意，他說很久沒見過女人了，這兒不是有女人嘛。
原味看了那女人一眼說：“你先回去，我馬上就過去處理。”
那女人飛快的走出去，始終沒看絕色一眼。
原味像是知道絕色誤會了，解釋道：“她是機械人。機械人1號。我手下有100個機械人，20個真人。20個真人都是男人。”
“哦。兵不少。我是真人21號。”絕色故作輕描淡寫的說。
另一邊她的心如釋重負一下子變得輕鬆愉快。
“怪不得她脊背挺直，目不斜視的。”絕色說，神情表現得似乎她早就猜到，觀察到了。
其實她剛才一直泡在醋里，忘了思考。
原味從隔壁房間，拿出一件白色工作服，遞給絕色：“穿上，跟我一起去工作間。所有程序你都要熟悉一遍，對設計有幫助，人體打印是一項生物系統工程。”
絕色接過來衣服，穿在身上，打量自己，像個醫生。
原味這邊已經出了門。
絕色趕緊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影，走路的姿勢，和以前一模一樣。
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原味在1號打印機旁站住，開始查看控制打印機的電腦。機械人1號筆挺的站在旁邊。
原味讓絕色靠近些看電腦上設定的程序，她聞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氣息，不由呼吸變得不暢，她盯着原味的背影，眼睛發直。
她想：“如果他背上長了眼睛，他一定會知道，我是多麼愛他。”
有那麼一瞬，她非常想從後面環抱原味，觸摸他的肉體。
然而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她的手碰了碰他的衣角，停住了。
幸好原味正專註的看着眼前的電腦，調看裏面的內容。對絕色複雜的內心和表情毫無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