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偏見和執念

一十.偏見和執念

人們總是說,當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產生偏見,那往往是因為還雙方還不夠了解彼此。

薇莉特總是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難道不會因為越了解而越增加心中的厭惡嗎?

趴在窗子邊,薇莉特看着遠處的衛兵來回巡邏。

在薇莉特眼裏,那些衛兵就像不知疲倦的螞蟻,永遠都處於忙碌的狀態。

甚至還不如螞蟻,因為螞蟻不會在一片固定的區域裏來回的走動,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們的臉上也不會出現什麼驚訝或者惱怒的表情,就好像戴着木頭做的面具一樣。

薇莉特曾問過自己的父親,為什麼窗外的衛兵們看起來都那麼無趣。

薇莉特的父親告訴她,這些衛兵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才會這樣。

“衛兵們需要時刻保持着注意力,他們不會讓自己在站崗的時候還想着別的事情。這是忠誠的表現,值得我們誇獎和讚揚。”

但薇莉特卻不理解,因為自己的父親從來沒有開口誇讚過哪一個衛兵,至少薇莉特是沒見過的。

薇莉特有時候都會感到愧疚,因為她覺得就是因為自己,那些年輕強壯的衛兵才不得不無聊的站在這裏,虛度着他們的光陰。

薇莉特也曾嘗試和衛兵們溝通,希望可以自己可以為他們做點什麼。

但每當薇莉特試圖靠近他們的時候,那些衛兵就像是見了瘟神一樣,不僅遠遠躲着薇莉特,甚至連看都不看薇莉特一眼。

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時間,薇莉特都認為自己是個醜八怪,常常在鏡子面前獨自流淚,心裏默念着如果自己能變得漂亮一點就好了。

後來,薇莉特才明白,那些衛兵並不是因為自己“醜陋”而躲着自己,而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不允許其他人靠近自己。

具體的原因誰也不知道,但薇莉特大概能猜到是因為自己的哥哥威利。

薇莉特是威爾斯公爵的獨女,她有好幾個弟弟,但卻只有一個哥哥威利。

威利比薇莉特年長五歲,是威爾斯公爵指定的家族繼承人。

在薇莉特懂事起,威利就已經開始學着怎麼處理家族事務。

在威利成人禮上,威爾斯公爵還直接將一處古堡當做禮物送給了威利,並且直言威利就是那座古堡的新主人。

這個舉動代表着,威利不需要再以威爾斯公爵的長子自處,而是以威利男爵的身份。

古堡不僅僅是一處住所,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自那以後,威利就不再和薇莉特住在一起。

不過兩個人的感情並沒有因此而疏遠。

薇莉特記得威利每次來見自己都會帶給自己很多新奇的東西,有會自己動的木製小馬,有會說話的鳥,還有一碰就會害羞的花。

薇莉特很崇拜自己的哥哥,哪怕一年的大部分時間裏都見不到威利,也不知道威利具體在忙些什麼。

薇莉特喜歡和威利待在一起,因為在那個時間段里,沒有人會在她旁邊指指點點,說著應該端莊一點、剋制一點、優雅一點的話。

威利不太喜歡那些古板的僕人,也不喜歡有人在自己說話的時候指指點點。

和薇莉特待在一起的時候,威利會打發那些僕人去一旁待着。

看着揮揮手就能屏退那些僕人的威利,薇莉特的崇拜總是從心底油然而生。

但薇莉特十五歲那年,威利卻不幸地染上了某種疾病而英年早逝。

事情發生的那麼突然,

又那麼的令人難以置信。

薇莉特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威爾斯公爵安排到了新的古堡居住,並且一直居住到薇莉特十八歲。

為威利舉行葬禮的時候,薇莉特只能待在古堡里抱着玩具小聲地哭泣。

再沒有人在薇莉特面前提到過威利這個名字,那怕是威爾斯公爵。

薇莉特也曾問過哥哥威利到底是得了什麼病,但威爾斯公爵總是對此閉口不談。

薇莉特總覺得,哥哥威利的死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直到有一個人出現,並且親口告訴了薇莉特有關威利死因的真相。

那個人就是喬。

兩個人的見面是在薇莉特的成人禮上,穿着燕尾正裝的喬走到同樣盛裝打扮的薇莉特面前,說了一句薇莉特沒法忘記的話。

“薇莉特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人們總是企圖影響並支配別人,並為此不斷使用最強烈的字眼和語調,表現出最動人的風度。”

那是威利曾說過的話,和薇莉特談起那些古板的僕人時所做的評價。

“但這些都無濟於事。”

這是威利的看法,也是薇莉特在心緒涌動后的回答。

“我很願意和你就此詳細探討一下。”

兩個人默契的就這個話題展開探討,讓其他想要搭訕的人無可奈何。

在典禮結束的時候,薇莉特邀請喬前往自己的古堡做客。

那是薇莉特第一次邀請別人,也是薇莉特第一次沒有聽從那些僕人的勸誡。

薇莉特已經不再是那個連哭泣都不敢太大聲的小女孩。

僕人的勸導,在薇莉特眼裏顯得多餘。

那些僕人只好偷偷在威爾斯公爵面前告狀,訴說薇莉特的不合規矩和不夠端莊,但換來的只有威爾斯公爵的訓斥。

“薇莉特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不再是嗷嗷待哺的雛鳥,你我都沒必要再干涉她的生活。”

威爾斯公爵解除了關於薇莉特活動區域的限制,將整個古堡當做禮物送給了薇莉特。

恰如威利當年。

薇莉特更換了所有的僕人,雖然新的僕人還是一樣的古板,但至少沒有人敢在薇莉特耳旁念叨。

不過衛兵們還是原來的那批人,歲月沒有讓他們老去,反而讓他們看上去更加忠誠和可靠。

喬的拜訪如約而至,一束藍白相間的奚茈嵐擺進了薇莉特的私人藏櫃。

看着點心和茶水準備完畢,薇莉特揮揮手,僕人們就立即離開房間。

她們會守在門外,等待薇莉特的呼喚。但如果沒有薇莉特的命令,她們也只能待在門外。

兩個人的交談並沒有什麼想像中的直來直去,喬談到了自己的職業和經歷,而薇莉特則在傾聽的的同時,也談起自己在古堡里一切。

“真不敢相信,喬,你如此年輕,卻已經在軍隊服役了一年。”薇莉特沒法想像,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喬,會有如此豐富的人生經歷。

“人生就是一本書,不經意間就寫滿了故事。或許自己也沒發覺,所有的事情就已經是這個模樣了。”喬也感慨道。

兩個人相談甚歡,從清早談到中午,期間沒有任何的中斷。

在用過午餐以後,喬向薇莉特告別,並表示自己在這裏度過了一段愉悅的時光。

喬也向薇莉特發出了邀請,但薇莉特選擇了拒絕。

威爾斯公爵可以允許薇莉特在古堡和任何人見面,但絕不會允許薇莉特離開自己的視線。

喬也沒有強求,只是詢問了下一次是否能夠來訪。

薇莉特看着喬,想努力找到一個理由沒那麼強硬的借口拒絕。

但是,薇莉特的眼裏只有喬的笑容,沒法兒再去思考別的東西。

於是第二天,喬再次來到了薇莉特的古堡。與第一天不同的是,喬這次帶來的是一束須黎溪。

黃白相間的須黎溪,代表著剋制與衝動。

作為拜訪而用的花,須黎溪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但需要在意這些的人,並不在意這些。

那些僕人們也只好閉口不談,轉而稱讚代表着坦誠和友好的奚茈嵐,希望能引起薇莉特的注意,從而將這個不懂禮數客人逐離。

但僕人們的期待註定要落空,因為喬的身上有緊緊吸引着薇莉特的東西。

是有關於威利的事情。

等到僕人們離開,薇莉特忍不住先開口問道:“喬,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認識了一天的朋友嗎?這個世界上是有的,但是太稀有了。”喬了一個不太明確的回答。

“那麼,至少是存在的不是嗎?存在即合理。”薇莉特進一步問道。

“是的,存在即合理。”喬收起笑容,拿起眼前的茶杯嚴肅地反問道:“那麼薇莉特,你又在關注着什麼呢?這杯茶是如此的甘甜,但你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再這裏。”

“我自然是關注着我在意的事情。尤其是那些隱藏在合理表象下的事物,看上去合理但本質上卻不合理的事物。”薇莉特抬頭迎上喬審視的目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比如?”喬卻故作疑惑,但盯着薇莉特的眼神里少了幾分審視。

“威利,我的哥哥。”薇莉特大聲說道。

“我還以為你會和那些僕人一樣,連這個名字都不敢提起。”喬打趣道,順手將手上的茶杯也放在了一旁。

薇莉特也能感覺到喬也放鬆了不少。

“你想知道什麼?”喬問道。

“所有。”薇莉特斬釘截鐵的回答道,語氣堅決得不容喬質疑。

喬滿意的點點頭,但過了好一會兒也沒開口。

“知道為什麼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對這些閉口不談嗎?”在薇莉特快失去耐心的時候,喬忽然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出於謹慎?”薇莉特皺着眉頭答到。

薇莉特一直認為哥哥威利的死沒那麼簡單,這背後一定存在着某種陰謀。

這個陰謀或許就關乎着自己家族的興亡。

父親威爾斯公爵的閉口不談,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據。

這就導致薇莉特也不敢在人前談及威利。

哪怕是喬在人前談到威利說過的話,薇莉特也只是在心裏思緒萬千,臉上卻不敢有別的表情。

甚至有那麼一瞬,薇莉特覺得喬或許就是幕後黑手推出來試探自己的人。

“其實沒那麼複雜,只是,我對你有點偏見而已。”喬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

偏見?什麼偏見?

薇莉特有所不解,但喬也沒打算解釋,反而是開始了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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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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