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
這幻覺導致的後果是如此的嚴重，以至於陳典接過外賣之後，一時間沒有了任何動作。
各種雜亂又無序的信息湧入陳典的腦海，恍惚間，陳典好像看到了小哥每天連軸轉的生活。忙碌，枯燥，卻又幾乎毫無意義。
閑暇時和親人通電話時裝出來的輕鬆，幾個月前對姑娘承諾未來時認真的表情，每天睡前在樓道里點一根煙時露出的迷茫……
陳典快速的看完了一場電影，一部關於小哥人生的紀錄片。
待他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沒了小哥的蹤跡。陳典把外賣放在一邊，揉了揉微微刺痛的眉心，打消了去精神科診斷的念頭。
不是幻覺。陳典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陳典開始仔細推敲起來。仔細想來，這其中確實有很多疑點，他遇到的第一個有關於人的“幻覺”是救自己的大叔，說“軍人應該怎麼怎麼樣。”
事後在醫院相見時，大叔說明身份時證實了他確實是個退伍軍人，但自己事前可不知道這一點。
第二則是剛剛，小哥進門先說了自己腿斷了，不能好好送外賣了，然後才說了“你好，你的外賣。”
如果是幻覺，那麼這兩句話自己應該是同時聽到，而不會有間隔，所以說，這一定不是幻覺，而是出現了某種特殊的情況，像之前的某個通知里講述的情況一樣。
陳典回到桌前，拿起剛剛點的快餐里的咖啡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思考起該如何處理自己的“幻覺”。
如果看到每個人都要經歷一遍他的人生，看一遍他的悲歡離合，那麼自己遲早也會瘋掉，過於強烈的共情能力絕對不是什麼優點。
不過也有可能是好事，至少和人打交道的時候應該不用怕被騙了。
陳典一邊這麼想着，一邊拿出手機肉痛的給小哥打賞了五百塊。
共情能力的壞處體現的如此之快。
陳典窩在沙發上，感覺此刻是如此的愜意，周圍很安靜，很難不讓人想睡覺……等等，安靜？
他迅速起身，觀察起周圍的一切，沙發不叫了！吊蘭也不說話了！
幻覺被治好了？陳典一方面有種慶幸的感覺，另一方面卻又感覺稍微有些小失落，看來自己不是那些特殊的人，只不過是車禍的後遺症比較奇怪。
不過能睡個好覺總歸是個不錯的事情，陳典看了看手中的咖啡杯，上面還貼心的寫了配料表。
看着配料表，想研究一下咖啡成分的陳典，瞬間看到了一片咖啡樹生長的過程。
從出生到結果，再到被取下來放在咖啡機里，最後加上一些糖，水以及一點劣質香精就成了眼前這杯咖啡。
好吧，幻覺沒有消失，只不過是轉換了一種形式。陳典感受着腦海里又一陣刺痛，把咖啡杯放回了桌上，因為腦海里充斥着劣質香精的味道，陳典也對剩下的咖啡沒了興趣。
他又想起了最先開始不說話的扇形圖閉嘴之前說的那句話：“一切事物都可以用統計來表達。”
是不是和這個有關係，小哥的一生確實可以用眼神里的幾種情緒來表達，咖啡的一生好像也確實可以用幾種調料的生成和組合來表達。
自己的一生估計也可以用差不多的方式來概括，一些悲劇元素，一點運氣元素，再加上一點天賦。
但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陳典也不細想，閉上了眼睛，進行了這些天以來第一次沒有其它東西在耳邊嘀咕的，
安穩的睡眠。
再度醒來外邊已經看不到白色，陳典看了看錶，果然已是深夜一點，一個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十分糟糕的時間點。
他拄着拐走到吊蘭旁邊，又例行澆了一點水。這似乎已經是陳典的習慣，除了課很多的時候，他都會每天均勻的給吊蘭澆三次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典總感覺這吊蘭比上午長的要長了一些。
屋子裏靜悄悄的，陳典也沒開燈，拄拐走到房間另一側的開關旁簡直是找罪受，反正接下來日子裏的生物鐘估計要全亂了，自己也沒有調整時差的理由，不如就這樣吧，擺爛一下，有益身心健康。
出車禍也是大概這個時間，爸媽去世也大概是這個時間，這個時間點的自己似乎一直這麼倒霉。
陳典拿出手機隨意的看了看新聞，世界似乎還是老樣子，東邊的軍隊依舊不斷試圖挑起戰爭，這邊的教會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做理會，所以導致國家的邊境線不斷的向著自己靠近。
整個世界就好像夾雜在有序和無序裏面，每個勢力都在盡自己的努力把自認為的有意義施加給它所能遇見的所有人。
陳典只感覺無聊，等到邊境線離這座城市再近一點，自己就搬家。
陳典又逐一看了看各種軟件的訊息，看到外賣小哥感謝的短訊時，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這個時候，小哥應該回家不久，也許在抽煙？這應該是這個傢伙每天最快樂的時間。
陳典突兀的感覺有點孤獨，這種孤獨對於一個剛失去幾個朋友的人來說，也許只能通過散步來解決。
但不幸的是，這個傢伙又剛剛折斷了腿。
雖然幻覺沒消失多久，才不過半天時間，但陳典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有些想念這些會說話的傢具，生活在一個氣氛嘈雜的世界裏總比一個人悶着好。
也許我真的瘋了吧，陳典無所謂的搖了搖頭，熟練的順手打開了電視機和掃地機械人。
不是為了讓掃地機械人清潔地面，家裏的地面已經被打掃的很乾凈了，掃地機械人甚至才剛充滿電。
也不是為了看電視裏的節目，千篇一律的新聞和充滿劇本意味的綜藝看起來很沒意思，幾部老電影又已經看了幾十上百遍，電視裏已經沒有了什麼新鮮的東西。
陳典只是想在發獃的時候，家裏有會動的傢伙，和會說話的傢伙，這樣一來，也就能假裝自己還生活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