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偶遇倭兵
屠剛立刻站起身，提上水桶拍了拍剛把一把野菜扔進竹簍里的蘇慕生，蘇慕生抬起頭茫然地看着他，剛想開口說話，屠剛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指着河對面的樹叢。蘇慕生愣愣地看着那邊，又看向他。屠剛迅速拿起地上的竹簍遞給蘇慕生，然後推着他往後面通往村裏的樹叢走去。
兩人迅速進入樹叢，躲在一片高草叢中。不一會兒河對面的樹叢里走出來幾個人。這幾個人的穿着打扮和言行舉止都不太像本地人，尤其是他們嘴裏時不時蹦出的一些他們完全聽不懂的怪話。擱着一條寬河，屠剛看得出來他們帶着頭盔，穿着甲胄，腰間或是背上還有武器一樣的長柱狀物體。難道是士兵？但是他們的穿着也不像他以前見過的那些中原或是沿海地區的駐軍，他們身上的甲胄大部分都不像是金屬，倒像是竹子。而且他們身上的甲胄看起來多多少少有些破損，步子疲憊，舉止狼狽。
“他們是——”蘇慕生小聲嘟噥，屠剛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屠剛轉頭繼續看着這群人，剩下的人陸續從樹叢里走出來，約摸有七八個人。他們停在河邊，有的蹲下來洗臉喝水，有的直接坐在石頭上歇腳。屠剛隱約能聽到蘇慕生幾乎是用耳語一般的聲音說:
“他們要在這裏待到什麼時候？”他的語氣中多了些不耐煩和絕望，但是他們也只能靜靜待在原地，等着那群人離開。但天色逐漸暗下來，他們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甚至打開包裹拿出了食物，有的人也下河似乎是準備抓魚。
看來他們是準備在這兒過夜了。屠剛想着。如果他們真的準備在這兒過夜的話，他們也走不了，也要在這裏過夜。其他的還好說，但兩個人整晚不回去，師父肯定會叫上其他村民一起出來找，而這些動靜肯定會引起這群人的注意。他們這群外來的士兵沒有進村，大概率是不知道對面有個村莊，要是讓他們發現了，村民就凶多吉少。但如果他們找個機會離開這兒呢？可能嗎？畢竟對面的人都是士兵，自己逃得了嗎？他不知道，實際上他覺得逃得了的可能性不大。這麼說，他們無論走不走，都不會有好結果。那麼現在他們還能怎麼做？
乾脆拼一把吧。如果一直待在這裏，就算屠鶴卿不來找他，肯定還是要出來找蘇慕生的，畢竟現在他寄養在自己家，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屠鶴卿不好向他父母交代。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機會離開，至少這樣他們還有點把握。等他們睡着再行動也不現實，那時候屠鶴卿已經出來找他們了，只能趁着酉時之前想辦法離開。
就在屠剛正糾結的時候，蘇慕生突然輕喝一聲:
“嘿！”他立刻轉頭看過去，只見一頭小鹿在他們不遠處閑逛。他突然有了主意，便躡着腳靠近小鹿，然後用樹枝猛地戳了它一下。小鹿被嚇了一跳，大吼一聲，三兩下跑開了，很快就跑出了樹叢來到河岸邊。屠剛趁着這個機會朝蘇慕生招手，然後兩人迅速弓着身子跑向村子方向。
兩人兔子一般地竄進村裡，時不時還回頭看一眼那群人跟來沒有。他們穿過村頭的大路，跑過藥鋪門口，跑進巷子裏，迅速進了門把門鎖好。屠剛靠在門框上喘着粗氣，他看着堂屋進入走廊處的牆上那尊木質的無生老母的神像，它前面的香爐已經燒完了，屠剛走過去，點燃了旁邊的蠟燭。他轉頭看向蘇慕生，只見蘇慕生抱着竹簍蜷縮在椅子上，雙目無神。
“我們應該告訴村裡人。”屠剛說，
蘇慕生沒有反應，依然雙目無神地盯着地面。
“我們必須告訴村裡人。”屠剛又說了一遍，蘇慕生這才被突然驚醒，他看向屠剛，嘴裏含糊不清地說:
“告——告訴，我們該怎麼說呢？”
“你也看到了吧，他們是士兵，而且不是本地人，那他們肯定就是敵人。就這樣說！”屠剛說道，蘇慕生晃了晃腦袋，沒說話，繼續抱着竹簍發獃。突然他猛地站起來，竹簍掉在了地上:
“對了，桂生和玉升還在村外邊兒！”他說著便轉身跑向門口，屠剛三兩步追上去拉住了他，說:
“你現在出去又能做什麼？不是成心找死嗎！”蘇慕生伸手想掙脫他，奈何屠剛抓得很緊，他硬是沒掙脫。他猛地一轉頭紅着眼眶看向屠剛，然後猛地一用力，竟掙脫了。他猛地打開門，屠剛再次把他拉住，只見一道黑影從他們眼前閃過，伴隨着男人尖銳的慘叫聲:
“有海怪！海怪啊！”兩人愣愣地看着楊潛從門口跑過去，他後面追着他四十歲的老母和屠鶴卿。屠鶴卿看到他們倆站在門口，便停下來沖他們吼道:
“不是叫你們進屋鎖門，在裏面好好待着嗎？怎麼出來了？”
“嗯……”蘇慕生有些為難地發出了幾個聲音，屠剛立刻說:
“師父，我們有急事要跟你說！”
“什麼急事等我回來再說吧。”屠鶴卿說著，剛準備有，屠剛沖他喊道:
“別出村！”
“對了，見到我爸媽記得叫他們回來！”蘇慕生在一旁補了一句。前面的人也沒回答，留給他們的只剩下幾個人的背影。蘇慕生看着他，他也看向蘇慕生。突然屠剛猛地一伸手把蘇慕生拉進屋，但是自己卻出了屋子。蘇慕生憤怒地看着他:
“你幹嘛！”
“我得跟過去，他們不能出村子。你就在裏面待着，屋裏安全。”他說著就準備把門合上，蘇慕生用雙手抵着，大吼道:
“你什麼意思？要去就一起去，憑什麼我就在屋裏待着！”他說話間屠剛用力一推，門很快就合上了。緊接着他用腳把台階上的石頭踢過去抵着門，然後快步追了上去。沒多久他就看到了屠鶴卿幾人，只見屠鶴卿一伸手抓住了楊潛，楊潛雙手高舉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着，像是要打什麼不存在的，或是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的可怕的東西，但沒有一下是打在屠鶴卿和他的母親身上的。他嘴裏依然失聲大喊着“海怪”這樣的話。只見屠鶴卿後退幾步，沖他母親喊道:
“快，趁現在把他拉回去！”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拽着他的胳膊和腰往回拖。就在這時一棟房子屋頂上有隻烏鴉飛了起來，掠過他們頭頂。楊潛像是又受到刺激似的，慘叫一聲:
“海怪要來啦！別吃我，別吃我！”接着他猛地一甩手掙脫了兩人，瘋了似地往前面的方向跑去。前面就是村口。
“別讓他跑出村子！”屠剛突然大喊一聲，屠鶴卿聽到他的聲音猛地回頭望向他，表情很是憤怒，但只是沖他說:
“回來我再收拾你！”然後加快步伐跟了上去，屠剛也跟着跑了。
快到村口的時候，從右邊水井方向走過來一男一女。正當幾個人要撞上的一瞬間，男人立刻扔下手裏的水桶張開雙手擋在前面。楊潛像是沒看到他兩人直接撞了個滿懷。屠鶴卿和老母見勢立刻走上前去拽住了他。女人也反應過來了，扔下手裏的扁擔，也跟着拽住了楊潛。屠剛也走過去拉着楊潛的胳膊。屠鶴卿看了看眾人，說:
“行了，把他帶回去吧。”接着幾個人就把楊潛拉起來往回走。楊潛扭動着身子想掙脫，卻發現動彈不得，便失聲慘叫，叫聲驚動了一片鳥兒，它們全都從屋頂上，樹枝衩上，地上，水井邊上飛了起來連成一片，不一會兒就消失了。高牆上睡着的貓也被嚇了一大跳，炸起了毛看着他們，有的貓直接跳了下去消失了。有狗的人家院子裏的狗開始狂吠，頓時整個村裡比過了年還熱鬧。楊潛雙腿抵在地上，硬是讓一群人拖着他走了半天也沒走出去多遠。就在這時村口突然響起一個比楊潛的聲音更大的喊叫聲，屠剛往哪兒一看，只見是一個少女倉惶進了村。她身上的衣服破爛，像是被荊棘劃破，又像是被什麼撕碎。她就是蘇慕生的妹妹蘇桂生。她朝人群大喊一聲，然後連滾帶爬往裏跑。雖然沒人聽清了她在喊什麼，但屠剛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快把他拉回去！要變天了！”屠鶴卿喊道，屠剛這時才注意到天色確實陰沉了很多，像是要下雨。他看着前面瘋狂扭動的楊潛，突然他注意到村口好像有人影。他大叫一聲:
“師父！”屠鶴卿也被他嚇了一跳，他越過楊潛看向村口，然後猛地一驚。就在這時村口那邊傳來屠剛再熟悉不過的，他聽不懂的不知是哪兒的語言。那群士兵大聲嚷嚷着，雖然聽不懂，但語氣很明顯不懷好意。
“所有人，快回屋裏！”屠鶴卿大喝一聲，所有人這才注意到村口的異樣。有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有的人已經慌了神。屠鶴卿看向屠剛說:
“快，去通知村長。”屠剛正準備轉身，就聽到村長年邁但渾厚有力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只見村長慢悠悠走來，身旁跟着蘇慕生。村長看了看拉着楊潛的眾人，說:
“麻煩各位把他帶回去了。”然後又看向村口那幾個人，幾個大跨步走過去，對着村口的人大聲說道:
“你們是誰，來這兒有何目的？”很明顯對方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只見其中一人憤怒地大聲嚷嚷着他們都聽不懂的話，一旁的蘇慕生說:
“聽起來有點像倭族話。”屠剛轉頭看着他:
“這是倭族話？”只見蘇慕生搖搖頭:
“我也不清楚，我也沒聽過，只是以前聽楊免叔叔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