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196 肯定有貓膩
池太守對吳氏抄家一事甚是重視,特命夏長史親自帶隊,選了五十名精幹的衙吏和司戶曹精通算學的五名書吏,浩浩蕩蕩去了吳氏宅院,只用了半天時間,雷厲風行裝了十輛馬車回了府衙,為此次抄家工作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當然,具體抄沒了多少錢銀財產,又有多少規規矩矩造冊入庫,這就不是區區一個司法參軍能摻和的了。
花一棠安排給伍達的工作只有一個,將吳正禮與他人來往的所有信箋、借據條陳等都帶回來。
伍達的確帶回來了,花一棠將那一堆信啊書紙啊的翻了個底朝天,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信箋,更沒有發現任何與賭債相關的借據,顯然,有人在夏長史之前將所有的文字證據都毀去了。
花一棠一無所獲,甚是不爽,搖着扇子站在線索梳理牆前開始發獃。
幸好,凌芝顏在綉坊客戶名單里發現了新的線索。
“東市華茂巷惜春綉坊的賬簿里有兩個熟人,”凌芝顏將賬簿展示給眾人看,“玄奉七年四月初一,永晝坊彌妮娜訂海棠屏風一方,玄奉七年四月初三,紅香坊段紅凝訂海棠絲帕一張,”又往後翻了幾頁,“玄奉七年四月十五,錦西坊綉娘連小霜供貨海棠屏風一方,海棠絲帕五張,銀貨兩訖。”
靳若:“或許只是湊巧?”
凌芝顏搖了搖頭,“不止惜春綉坊,連小霜常去的兩家綉坊,北市元溪街的月柳綉坊和西市金亭道的芳雨綉坊也有同樣的訂單,段紅凝和彌妮娜在月初下訂單,連小霜會在每月十五交貨,這樣的訂單幾乎每個月都有,只是訂單分散在不同的綉坊,且間隔時間不定,所以不易被發現,如此差不多持續了一年半時間,直到連小霜被吳正禮抓去了別院——”
靳若點頭:“定是約好的。”
“如果連小霜就是彌妮娜身邊的琵琶女,那麼她認識段紅凝也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何要這般神神秘秘地見面?”林隨安撓腦門,“莫非她們想隱瞞什麼?”
“或許我們應該去拜訪一下段娘子。”凌芝顏道。
林隨安頓時兩眼放光,“凌司直所言甚是,咱們即刻出發!”
喔嚯!益都的紅香坊誒!裏面定然美人如雲,風光無限好!
“且慢,”花一棠突然冒出一句,“還有一處也需探查。”
說著,用扇子指了指線索牆最下方的“賭坊”二字,“吳正禮常去的方圓賭坊里定然有連小霜情郎的線索,之前忌憚五陵盟的勢力,避其鋒芒,未敢妄動,可經昨夜散花樓一役——”
“反正咱們和五陵盟的梁子已經結下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他丫的!”靳若揮舞着拳頭叫道,“我這就給甘壇主傳信,讓她多挑幾個好手過來——”
“我們是去探查線索,不是去打群架!”林隨安一巴掌呼在了靳若的後腦勺上,“天天就知道打架,行走江湖,要以德服人懂不懂?!”
靳若捂着腦袋很是委屈,“師父你說這種話不覺得臉紅嗎?”
林隨安瞪眼,靳若縮着脖子不敢說話了。
“區區一個賭坊,何必興師動眾,花某與林隨安二人足矣……”花一棠說了一半,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伊塔,你和我們去玩一圈唄。”
伊塔拉着臉,“伊塔,討厭,賭坊。”
林隨安:“回來給你和青龍他們買白糖糕。”
伊塔這才不情不願點了點頭。
“四郎……那個……”凌芝顏以拳遮口,支支吾吾道,“凌某不擅與女子聊天,不若讓我與林娘子同去賭坊,四郎與靳若去紅香坊如何?”
花一棠眨巴着大眼睛,“我倒是無妨,只是聽說方圓賭坊進門時需要驗資,少於五十貫的不得入內,六郎的錢夠嗎?”
凌芝顏當機立斷:“凌某去紅香坊。”
靳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呢?”
花一棠:“小靳若自然是要陪凌司直大人去紅香坊了。”
靳若:“我想去賭坊看伊塔大殺四方——”
花一棠嘆了口氣,勾過靳若的脖子,壓低聲音,“此去紅香坊,你可是身負重任呢!”
靳若愕然,用手比劃了一下脖子,“難道你想讓我偷偷把段紅凝做了?”
花一棠差點閃了脖子,“我是讓你保護六郎!”
“紅香坊都是柔柔弱弱的女娘,能有啥危險?更何況凌司直武功不弱,就算真遇到什麼危險,自保也綽綽有餘吧?”
“天真!”花一棠一扇子敲在了靳若的腦殼上,“滎陽凌氏最出名的是什麼?”
靳若撓頭,“刀法?軍功?”
“錯!是老實和窮!”
“……”
“紅香坊里的女娘們個個嬌媚多情,巧舌如簧,六郎長得俊俏、心又軟,又好騙,正是那些女娘們最喜歡的獵物,若是將六郎一個人扔到紅香坊里,那豈不是——”花一棠瞪大眼睛,“羊、入、虎、口?!”
“……”
靳若回頭,看了眼凌芝顏。
凌司直大人皺着眉頭,神情局促,回想之前他見到花一夢時的反應,呃……他和女人相處時的確——用師父的話說——不太聰明的樣子……
“也罷,我堂堂凈門少門主,就陪他走一趟龍潭虎穴!”靳若豪氣干雲拍了拍胸口。
“少門主大義!”花一棠拋給靳若一袋金葉子,“一路小心!”
靳若懷揣金葉子,攬着凌芝顏的肩膀屁顛屁顛走了。
花一棠以扇遮口,暗搓搓憋笑。
林隨安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又忽悠靳若干啥了?”
花一棠立即端正神情,“花某讓靳若多加留意段紅凝的言行舉止,任何可疑之處皆不可放過。”
林隨安:“……”
這不是廢話嗎?還需要特意叮囑?
花一棠展顏一笑,“事不宜遲,木夏,更衣!一刻鐘后出發!”
林隨安瞧着花一棠奔去內堂歡快背影,一肚子狐疑。
不對勁兒,肯定有貓膩。
*
同一時間,內堂。
木夏將早就備好的“漢苑飛螢衫”、“煙凝紫翠帶”、“愛梅仙遠靴”、“雨涼翡翠扇”一樣一樣擺了出來,表情很是興奮,“今夜用的是我配的新香,名為‘風弄蜻蜓,澄碧生秋’。”
又攤開益都坊圖,用手指比劃着,“方圓賭坊所在的西四坊,是益都地勢最高的坊區,登高望遠,萬燈如星,最是詩情畫意,從西四坊回衙城,玉江飛虹橋是必經之路,沿橋漫步而行,河風習習,風清月朗,是益都城年輕男女月下幽會之勝地,受歡迎程度僅次於大東門的大慈寺。”
“烏淳功夫不怎麼樣,看風水的本事倒是不錯,”花一棠乾淨利落脫去官袍,套上飛螢衫,一層又一層,足足套了九層,對着鏡子擺了個造作帥氣的造型,“如何?”
木夏露出十八顆牙齒,“四郎自是容光煥發,俊朗動人。”
花一棠掛上噴噴香的香囊球,甩開扇子,又對着鏡子轉了兩圈,甚是滿意,風風火火地出門了。外面的林隨安和伊塔同時打了個打噴嚏。
木夏伸長脖子看着門外,十四歲的臉上露出了四十歲的欣慰笑意。
花一棠和木夏都沒發現,卧榻剛換下的一堆衣衫下面,緩緩探出一隻枯木般的手,揪住一件遠遠甩到了一邊。
方刻打了個哈欠,撩起眼皮看了看,嗤笑一聲,扭頭又睡了過去。
*
小劇場
木夏:四郎,加油啊!
方刻:我賭一根人腿骨,肯定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