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曾經的他們
南安城中靖王府。
一黑衣男子單膝而跪,只聽這男子正在說話:“我們的人沒有找到兩人的蹤跡,就連趙澤連着馬車都不見了蹤影,請主上責罰。”
黑衣男子對面是一着着素色單衣,額角處還帶着傷的男子,也是這南朝最不得帝心的南朝二皇子蕭奕恆。他不時得咳嗽着,顯然是着了寒氣,雖是陽春三月,但只着一件單衣未免太過單薄了些,況且屋內四角竟還用盆盛着冰塊。
蕭奕恆執着棋子的手一頓,眼神暗了暗,幽幽開口:“繼續找。”隨後揮了揮手示意黑衣男子退下。
“唯!”黑衣男子站起了身子,視線在屋內四角稍作停留,隨即一個轉身便躍出了窗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蕭奕恆將手中棋子放進棋笥中,望着窗外的月色愣愣發著神,與白日裏溫潤如玉的形象完全不同,此時的蕭奕恆渾身都透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久久之後,只聽見一聲輕輕地嘆息聲,讓人心裏莫名的發著酸。
蕭奕恆從懷中掏出荷包舉於眼前,蒼白的月色下,玉色的荷包黯淡無光,只有荷包上的一枝紅梅顯得格外鮮亮,他摩挲着荷包上的紅梅,這紅梅綉工極差,看得出綉這梅花的定不是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
蕭奕恆想起當日收到荷包的場景不由一笑,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竟有繡得如此丑的荷包,把獨具風骨的梅花繡得歪歪扭扭地。不過他很喜歡,因為這是他珍愛的女子送給他的,同時他又很心疼,因為他心愛的女子的一雙嫩白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針孔。
當時他很生氣,整整三日未與她說話,最後還是敗在了他的女孩的小把戲之下,他們又很快地和好了,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問她疼不疼……
那時候的他們是多麼的快樂呀!人人都說他一個洗腳婢誕下的,雖是皇子,不過卻是配不上南朝忠義大將軍府上的嫡女的,說他定是費盡了心思,用了什麼骯髒手段才使得一個身份高過當朝公主的將軍府嫡女對他死心塌地,放着當朝太子妃不做,非得整日裏纏着他一個不得帝心,又無母族可依,無任何實權的二皇子。
是的,當年能從冷宮裏活着出來的確是他用了計,能讓勢頭如日中天的忠義大將軍親自教習也的確是他用了謀,能讓忠義大將軍將府中唯一的嫡女許給他,他更是籌謀許久!
他曾經以為他雖不幸,但也是幸運的。雖然眾人笑他生母低微,但是他有他愛的人;雖然沒有父皇的寵愛,但是他有他愛的人;雖然有人時刻在想着搶奪他愛的人,但是他愛的人只愛他一人。
若是沒有那次他連趕了十里路,買了他的婉婷最喜歡的烤雞想要給她驚喜,夜闖了香閨,或許他永遠都不知道,這個他原以為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子,對他的笑,對他的愛,對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他雖不曾說過,但從未在薛婉婷面前隱藏過他的心思,薛婉婷該知道的,他所求的是什麼。可是就因為知道,所以她親手編織了一張碩大的情網將他罩住,想讓他就此沉淪在她給的溫柔之中!而之所以選擇了他,不過是因為薛家女不得嫁與皇室之外的人罷了,而他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當然就成了最好的人選,當日他以為的籌謀,也不過是父女兩的將計就計罷了!
他早就察覺了父皇有了要動薛家的念頭,他也曾經為難過,他給過薛家機會,是他們自己不要!是他們薛家父女兩蠢!放着近在眼前的康庄大道不走,非得要上一條已經被人割斷的繩索,是他們自己活該!
手中的荷包已經被捏得變了形狀,蕭奕恆的眸中的痛苦和掙扎一閃而過,最後只剩冰冷。他掩唇輕咳,緩步地走到床前,躺了上去,也不蓋被子,就那樣靜靜地躺着一動不動。
陸家村。
一個扎着雙髻,穿着大紅色半新的襖子,瞧着也就八九歲的女童正嘰嘰喳喳地圍着一個杵着拐杖的男童說些什麼,那男童瞧着也就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皺着眉心,臉上無甚變化,可若熟悉的人定然會發現這男童已然是煩躁到了極點。
“你姐姐還沒醒呢!爹爹去集市了,我都快無聊死了,你陪我聊聊天吧。”女童扯着男童的胳膊不停糾纏着,小臉蛋紅撲撲的,看起來嬌憨可愛極了。
那男童沒有回答女童的話,只是用手去掰胳膊上那雙讓他非常煩躁的一雙小手,他真是受夠了這女子的聒噪。
就在這時,前方一間房門緊閉的茅屋裏傳來一陣劇烈地咳嗽,那咳嗽中帶着嘶啞,像是要連着肺一起給咳出來一般,男童心中一急,一時忘了控制手下的力道,朝着女童就是一把,女童一瞬間跌落在地。
女童見男童頭也不回地杵着拐杖朝那茅屋沖了過去,一時間委屈的直哭。等爹爹回來,她一定要叫爹爹將這兩個忘恩負義的人統統趕走!女童看着男童的背影暗暗說道。
那男童進了屋,只見床上的女子正無力的撐着木桌,一隻手拿着杯子,想來是口渴了想要喝水。女子見來人是男童便笑了起來,柔柔的,讓她原本蒼白暗淡的面容都增加一些暖光。
男童急忙走了過去,只是腳上有傷,走起路來一顛一跛的。男童拿走女子手中的杯子,又顛簸地走到一旁柴爐旁,提起鐵壺,朝杯子裏加水,就是提着鐵壺的手微微有些發顫,應該是手上有傷。
倒好了水,他又繼續一顛一跛地朝女子走去,將茶杯輕輕放在桌上,方才開口說道:“要是口渴了就叫我,不要逞強。”
女子瞧着男童的模樣甚是有趣,不由得揉了揉男童的頭:“薛明善你是越來越沒大沒小的了,我可是你的長姐。”
沒錯,這女子和這男童就是薛婉婷和薛明善姐弟二人。一月前兩人被山下的一獵戶所救,獵戶叫陸護,妻子去世得早,只留下獵戶與一個現年八歲的女兒,這獵戶為人熱心又善良,這一月又是請大夫又是照顧,除了日常請大夫的診金和買葯的錢,其餘的都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姐弟二人。
薛明善拉過薛婉婷收回的手,緊緊地握住,語氣中是與其年紀極為不符的鄭重:“姐,以後換我保護你。”
薛婉婷愣了愣,心中升起一股暖流,鼻子也變得酸酸的,她點了點頭:“好,以後就由明善保護姐姐了,姐姐相信你!”仟仟尛哾
兩人這邊說著話,只聽屋外傳來說話聲,似乎是陸戶回來了。果然隨後便傳來了小聲的敲門聲:“姑娘,我從集市給你又抓了藥草,待會兒我叫蘭兒熬了給您端過來。”
那陸護剛一說完,屋外便傳來了那陸蘭的聲音:“我不要!憑什麼要我去給那女人熬藥?爹爹你是沒瞧見,剛剛那小子還把握給推到呢!我才不要!爹爹你快趕走他們!我不想要再看見他們了!”
陸護神色一變,急忙捂住了陸蘭的嘴,朝屋內歉意一笑,也不管屋內的人看不看得見:“姑娘,公子別見怪,這蘭兒自小被我慣壞了,還請二位不要見怪,我先去熬藥了。”
屋內的薛婉婷略帶責備地看着對面坐着的薛明善。
薛明善回看了過去,一臉氣定神閑:“要不是她非得拉着我不放,又怎會跌倒,這可不賴我。”
薛婉婷無奈地瞪了瞪,一時間愁緒湧上心頭。接下來,他們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