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清早請安
到了晚上,紅弦邀了粉蝶與自己一處睡。
粉蝶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在被子裏,像一枚蠶繭一樣僵直。
“姐姐今兒可以睡個安穩覺了。”紅弦取笑道。
粉蝶只是“唔”了一聲,心中莫名地想到一個詞——“與虎同眠”。
而紅弦根本不知道粉蝶的內心,對自己的恐懼有多麼深。依舊只是取笑道:“姐姐現在這樣少言寡語,倒是貞靜嫻淑呢。”
粉蝶依舊只是“唔”了一聲。
看粉蝶還這樣不說話,紅弦也覺得無趣,便背過身,打個哈欠:“睡吧,明兒還要趕在爹爹上朝前,去請安呢。”
四更時分,漫天的星斗再在高懸,紅弦便已經醒了過來。守夜的雲岫,聽到動靜,便也起來了。紅弦朝雲岫比個“噤聲”,坐在妝枱前。
雲岫拿着梳子,問道:“小姐,梳什麼樣子。”
紅弦笑道:“簡單點,快些吧。”
“這才五更天,小姐急得什麼呢?”
“我急,自然有我急的。”說著,紅弦自己也拿起梳子,一邊梳理着頭髮,一邊道:“這樣,你先去叫她們籠火燒水,我自己先梳着頭。一會兒,你回來了給我盤頭。”
雲岫便放下梳子,去隔壁叫醒一眾丫頭。
粉蝶聽到聲音,從床上爬起來:“妹妹怎麼起得這樣早。難怪咱們這些人里,妹妹本事最大哩。巧巧,巧巧。”
連喚了兩聲巧巧,卻沒聽到回應。
紅弦、粉蝶二人都發覺出異樣來。
二人走到巧巧身邊,粉蝶伸手摸了摸巧巧的額頭,紅弦伸手搭了巧巧的脈。
粉蝶輕聲:“妹妹,有些熱。”
紅弦點了點頭:“脈象不嚴重,一會兒雲岫回來,讓她叫兩個丫頭過來,給挪到那屋裏睡去。”
粉蝶“嗯”了一聲。
紅弦又坐在妝枱前,梳理着頭髮。
很快,雲岫回來,紅弦讓她叫兩個丫頭給攙到隔壁那屋兒睡去。
雲岫回來,給紅弦是梳着頭。紅弦問道:“雲嵐這會兒怎麼樣了?可好些了么?”
雲岫輕輕地搖搖頭:“奴婢看巧巧的這個癥狀,倒跟雲嵐相似,別再是有什麼疫症吧。”
粉蝶連道:“不過這幾日天寒,受了凍,哪裏就扯到疫症上了。要是疫症,咱們這些人,怎麼會沒事兒,一會兒叫廚房,好好地煮些薑湯來。”
紅弦凝眉細思:“一會兒找個郎中來給看看吧。先別聲張。”
紅弦梳過了頭,將妝枱讓與粉蝶:“回頭,把宣梅館的妝枱也先搬過來吧。”
雲岫上前亦替粉蝶梳了頭。
紅弦、粉蝶帶着丫頭雲岫,便打着燈,往正房屋去了。
到了正院兒,只看屋裏的還黑着。紅弦便對粉蝶道:“這些天,你在這邊住哪裏,咱先往那邊去請等等吧。”
粉蝶低聲道:“我那屋還在後面,看不到這邊點沒點燈的。”
後面一排廊房,原是丫鬟下人們住的地方。
紅弦聽了微微皺眉:“讓你住那裏,她們倒真做得是出。”
粉蝶苦笑一聲:“我在這個家裏,原就是最沒身份的……”
“少叫我聽這樣的話。也別怪我口冷,當初你若不上趕着過來,也不至於有後面這些事兒。”
粉蝶只是陪笑道:“是,妹妹說得是。”
一時,裏面亮起了燈。不多時,便有大丫頭翠兒端着銅盆出來。
紅弦連上前拉着粉蝶上前:“翠兒姐姐,老爺夫人醒了么?我們姐妹能進去請安么?”
翠兒沒想到兩位小姐過來得這樣早,倒被嚇了一跳:“醒,是醒了。只是兩位小姐,怎麼過來得這樣早啊?”
紅弦含笑:“我們姐妹過來伺候老爺夫人。”
翠兒笑道:“兩位小姐小聲兒點,老爺省了,要上衙門裏去,夫人這會兒還睡着呢。”
紅弦拉着粉蝶,便往裏闖。這個時間,對她來講,來得正好。
才進屋,只聽裏面秦士清一聲:“誰在外面呢?”
“爹,是我,跟大姐姐過來請安的。”紅弦含笑回道。
秦士清嘆了口氣:“進來吧。”
紅弦與粉蝶一先一后,進了裏屋。
“你們姐妹,怎麼來得這樣早啊。”秦士清坐在鏡前,整理着鬍鬚。
紅弦走上前,拿着梳子,替秦士清整理着髮髻,臉上含笑道:“知道您老人家今天要往衙門裏去,年底事兒多,晚不得的。怕過來晚了,錯過了給請安,倒是罪過。”
秦士清輕哂一聲:“咱家歷來也沒這麼些規矩,你這是又鬧什麼妖?”
紅弦陪笑道:“晨昏定省,原不該偷懶省了的。您老人家以往不怪罪女兒們,女兒們深感愧疚。”
秦士清轉回頭:“你在王宮這些日子,倒是懂規矩了。安也請過了,有什麼想說的話,說罷。”
紅弦笑道:“能有什麼話說,不過是與長姐來給您跟繼母請安。既然繼母還沒有醒,我們姐妹便也不在這裏吵鬧了。”說著,往後退了兩步,便要走。
“紅弦,你真的沒有什麼話要說么?”秦士清叫住紅弦。
紅弦臉上含笑:“爹,近來天寒,您多保重。您昨天便咳嗽了幾回。”
秦士清望着紅弦,等着下文。
“我那邊的丫頭,也病了兩個了。這個天氣,大家都不太好過。大姐姐叫丫頭們煮上了薑湯,等您回來時,我們給您送上一碗來。”
“說正事兒。”
紅弦半低着頭:“我那邊的丫頭病了兩個,不知道別處怎麼樣,昨兒不是說要放些丫頭出去么?女兒想,是不是再等等,好歹等過了年的。本來家在京畿的丫頭們,也要回家過年,如今又有了幾個病了的,倘再往外放,咱們自己,恐怕又不夠使喚的人了。”
秦士清冷笑一聲:“昨兒要說放人出去的是你,今兒說要等過了年的,也是你。你這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紅弦低着頭:“巧巧病了也是今兒一早才知道的。況且,昨天原是為了我身邊那個犯了諱的丫頭,話趕着話,才說到這裏的。這兩天,叫她走了就是了,別人也用不着急。再說了,除了我身邊那個,剩下的是走是留,還得再琢磨琢磨,年根底下,卻也沒有必要再為這個忙活。”
“呵,你早這麼說呢,昨兒,你繼母同我這裏又念叨了半宿,哪個丫頭要走,哪個丫頭要留。”
紅弦低着頭,心裏暗道:“卻沒想到,昨兒一番話,倒叫譚氏沒有睡好。”
一時,翠兒端着熱水進來,伺候秦士清洗臉。
秦士清站起身來,紅弦跟着翠兒一起伺候着秦士清換上官服。
秦士清道:“得了,天不早了,我得走了。放丫頭的事兒不用急,尤其你身邊那幾個,身契都是她們自己拿着,更是什麼時候想走都能走的。餘下的,回家過年的那些,都問好了,年後要是還過來的話,就過來。要是不過來了的,給他們一筆遣散的銀子。要是家不在京畿的,你還有你大姐,等過了年得了空,跟黃四奶奶商議着辦吧。”
紅弦含笑道一聲:“是”。
紅弦與粉蝶,陪在秦士清左右出了小院。
目送着秦士清上了車,離開秦家。
粉蝶笑道:“難怪妹妹這麼早要過來請安,原來是有事要同父親說。”
紅弦冷笑一聲:“問你話時,你不肯說,這會兒不問你,倒來與我取笑。這個事兒又不急,先放風去,看這些丫頭小斯們怎麼鬧。”
粉蝶低着頭,又不言語。
紅弦看粉蝶不說話,本來沒有什麼,卻又平添了三分氣:“罷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你同雲岫先回去,我出去一趟。”
粉蝶抬起頭,看着還黑着天空:“妹妹,這個時辰,怕是不太好出去吧。”
紅弦白了一眼:“要你管?”
說罷,轉頭就走。
天還是黑的,紅弦走在路上,確也有些膽怯,她手裏捻動着串珠,一路往北。
回春醫館對面的酒樓里。
紅弦走到自己常年包下的小小的一間院落。
在那裏,她換下了衣裳,換上一套黑色的衣裙,重梳了髮髻,戴上面紗,面紗之外,是白色的帷帽。從這裏出去,她不再是秦家的二小姐,而是回春醫館神秘的新東家,江渡舟。
換好了衣裳,坐在床上又打坐了許久。等到天亮,她才走出客棧,往回春醫館去。
而客棧里的小二,對於這包出去的小院,一向秉承着,若無人來問,絕不往外說的原則,對於紅弦來講,總是安全的。
回春醫館曾經的老闆,如今的掌柜應傳義,和她的妻子王氏,看到紅弦到來,連奉上熱茶。
紅弦接過茶,看到裏面還放了薑片、紅棗,喝了一口,覺得心裏熱乎乎的,一路上的寒氣,都被消磨:“應掌柜,應夫人,這些天還好吧。”
應掌柜陪笑道:“江老闆您知道的,小人那不成氣的兒子,沾染了賭錢。弄得這醫館也開不下去了。幸虧是遇到了您,將這醫館盤下來,我們夫妻,才不至於露宿街頭。好在年根底下,賭場關了門,那小子倒沒出去惹禍去。這些天,聽您的,每天往外舍上兩大鍋粥,還有些常用的葯。附近的街坊,差不多也都知道了。”
紅弦輕輕地點了點頭:“先繼續這麼舍着,千萬記得,別讓你那兒子碰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