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妖

居然是妖

生在現代,應該所有女孩子都聽過一句話,‘男孩子的拳頭是用來打天下的,不是用來欺負女孩子的’。

這句話是希望男人提升自己,把心思用在建功立業的正途上,而不是跑去欺凌女孩子。

是保護女孩子的意思。

但它更多的是女孩子對另一半或者男性的期望,被從一個男性的口中說出來,本身就帶有安全感,說明那個男性認同這個道理,並且遵守。

換句話說,妖王大人的那句話已經表面了自己的立場,他不會幹恃強凌弱的事,同時他還討厭、看不起那樣的行為和那樣的妖。

這是個突破點。

而且在他領土上發生的事,身為妖王,御下之地出了這種老鼠屎,他應該是有一點點責任的,就像國王的土地上有人犯罪,國王要負責清理門戶一樣。

還是很有希望的。

去試試吧。

感覺就算不成,妖王大人應該也不會殺她,因為她太弱了,殺她和欺負她沒兩樣。

可能會覺得她煩,再次把她趕走?

余熹莫名想起剛剛在洞府的經歷,那個帶着少年清爽乾淨嗓音的妖王大人,不知道為什麼,給了她一種不壞、一身凜然之氣的感覺。

他未必是個頂好的妖,但肯定差不到哪裏去。

余熹面目逐漸堅定,站起身匆匆拍了拍衣物上沾的雪后開始往回跑,順着地上的腳印,回去的路並不算太難走,更難的是心裏天人交戰一般,各種念頭紛起。

去請一個恐怖的、未知的、只在傳說中聽過,對祂一點都不了解,僅靠猜測的大人物幫忙,一邊害怕,忍不住想退縮,一邊腦海里出現爹娘的畫面。

上輩子她運氣好,出生在一個不缺錢的家庭,可惜父母每日忙於應酬,很少管她。

再加上是家裏的老二,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弟弟,中間的她只能和年長的姐姐比優秀,年幼的弟弟比乖巧,才能得到一些關注。

這輩子她更幸運,家裏不算富裕,但也不缺吃喝,只有她一個孩子,父親回來時會給她帶需要的東西,母親會溫柔地撫摸她的頭。

上輩子她並不是一個人出的車禍,當時還有爸媽和姐姐,車子翻了,大家都因為撞擊短暫失去意識,余熹是因為肋骨斷裂,疼到被迫保持清醒。

看到了從車縫裏滴下的汽油,知道有爆炸的風險,所以費勁地撐起自己殘破的身子,從車裏爬出來,辛苦將爸媽和姐姐救出,一直到他們安全,有救護車來才敢鬆懈。

結果爸媽醒來第一時間喊的人是姐姐,更想知道姐姐的情況。

那時候她想,真是沒意思啊,沒意思透了。

可能求生慾望太低,所有人都活了只有她沒熬過來,死後穿越到這個時代。

在現代時她腦袋磕破,斷了三根肋骨,一隻腿扭曲變形都能強撐着救下那對不愛她的父母和姐姐,為什麼不能為了現在這對真心疼她的父母更努力些呢。

被吞劃破蛇妖肚子出來都想過,去求更有希望的妖王幫忙有什麼不可以的。

余熹心中信念戰勝了一切,腳步越發堅定地朝回跑,很快進了那個她剛逃出來的山洞。

洞府內還是那樣,昏暗,陰冷,頂上紅燈籠非但沒有給這裏添一絲明亮和暖意,反而更顯陰森。

余熹不斷做着自己的心理建設,才能又一次站在那個據說有結界的地方。

上一次來,她其實懵懵懂懂,沒怎麼留意周圍,這一次是切切實實感受到。

明明離後面的溶洞很近很近,但就是聽不清裏面眾妖的談話,也看不清他們的身形,彷彿他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余熹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抬腳邁了進去。

只一步,便覺周圍清晰起來,聲音也一一接收到。

余熹觀着變化,只覺神奇,還沒來得及多感嘆一番,忽而一愣。

那個梯階的最頂端,一隻長了翅膀的老虎被高高吊著,一個人站在老虎跟前,挽着寬大的長袖,赤.裸着一截白皙手臂,修長五指並起,驀地穿透老虎的胸口,將一個鮮紅的,還在跳動的東西拿在手裏。

那手就這麼握着那顆血淋淋的心臟,像故意折磨一樣,緩慢地從老虎的胸口處掏出。

老虎面露痛苦之色,那人卻是不管的,五指逐漸收緊,生生將那心臟捏爆,老虎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那人非但沒有半點憐憫,反而甩了甩光裸手臂上粘稠的血液,冷嗤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找不到那個藏頭露尾的東西?”

余熹突然想起之前進來時聽到的話,據說他們不僅打傷了別處的妖王,還擄走了他的得力幹將。

老虎應該就是被擄的那個。

聽這人的意思,應該是那隻雙頭鷹總愛藏形匿影,行蹤不定,他們已經決定要去攻打那隻妖王,可能差了個具體位置或者別的信息,想從老虎口中得知,老虎嘴硬不說就倒霉了。

余熹心中剛唏噓一聲,便見山峰之上,那人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回身朝這邊睨了一眼。

余熹視線一直在他身上,恰好瞧見了他一紅一黑的異瞳。

是那隻龍!

準確的說,是他的人形。

余熹面上微顯複雜。

剛覺得他八成不壞,來求他幫忙,就見他以十分殘忍的方式殺妖。

心中天秤不自覺稍歪了些,思考‘現在反悔退出去還來得及嗎’的問題。

顯然來不及了。那隻龍已經發現了她,他站在象徵著權力和實力的最高處,踩着一塊凸起的石頭,眉目含着戾氣,問道:“人類,你怎麼又來了?”

和他散發著古老、恐怖、兇殘氣息的本體相比,他的人身清秀許多,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容貌出色且俊美。

當然余熹不會拿他當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實際壽命肯定也不止十八,搞不好是八百八十八,比她祖宗都大。

余熹提了提裙擺,恭敬又虔誠地跪了下來,“妖王大人,小女子有事舉檢。”

怕話被打斷,或者不被允許說,余熹不給別妖插嘴的機會,緊接着道:“妖王大人志向遠大,強大仁慈,曾說過,妖怪的爪子是用來打天下的,並非欺負弱小,但有妖在您的地盤上,無視您的權威為非作歹,非但給無辜路過的村民們種毒,要毒死他們,還要他們獻祭生人和牲畜給他,否則便要下山屠村。”

“那一村的人都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並無法力,蛇妖此舉於村子來說便如滅頂之災,上到七八十歲步履蹣跚老人,下到剛開齒的幼兒只能像弱小羔羊一般,任他宰割。”

“小女子的父親也深受其害,母親不知蛇毒之厲害,曾貼身照顧過父親,亦被蛇毒侵害,那蛇毒有傳染之能。”

她忽而擼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藕白似的肌膚上一條鮮紅血線十分明顯。

“母親知道后不讓我接近主屋,我每日只負責給父母送飯燒湯,雖是如此,還是中了招,那蛇毒比瘟疫還厲害,若是防不好,恐為害一方。”

她磕了個頭,“求妖王大人肅清敗類,除此壞事做盡、禍害一隅、只會對婦孺孩童下手的無能之輩,還御下之地一片清明的同時,鞏固權威。”

“否則今日蛇妖可以不顧您的意志,為惡一方做了您不喜之事,又沒有受到懲罰,他日便有其他妖效仿。”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他們現在還沒有成患的能力,一旦開了個頭,遲早有一天……”余熹緊了緊拳頭,“您身邊會有妖斗膽懷藏異心。”

此言一出,四周皆是異聲。

“胡說八道什麼,我們怎麼可能有異心?”

“人類果然狡猾善辨,剛剛就不應該放了她。”

“早知道吃了她了。”

余熹聽到了那些聲音,忍着戰慄,揚聲道:“就比如現在,您還沒有發話,已經有妖想替您做決定了。”

眾妖一噎,沒等反駁,余熹繼續:“剛剛也有妖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說要吃了我,他們還商量了是油炸還是蒸煮。”

既然已經舉檢了那隻蛇妖,乾脆再大膽點,報復報復剛剛那幾隻嚇唬她的妖。

她當然不認為他們真的要吃了她,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會有什麼樣的屬下,那些妖跟在主人身邊那麼久,不會不知道他們的主人是什麼樣的妖。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怎麼可能忤逆他,剛剛那些話大概率只是嚇唬她的。

雖然如此,她還是要這麼做,因為她必須迅速鎮壓下雜音,否則你一句我一句提出反對意見,誰知道哪句會不會說到妖王心坎,屆時妖王大人有了別的考校,根本不會幫她。

現在就她一家之言,會着重參考她的。

她這話也確實有用,眾妖一下子噤聲,還有想掙扎掙扎的,剛一個‘我’字出口,已經被余熹懟了回去。

“妖王大人,在我們人族,這叫以下犯上,是大不敬的行為,輕則會被我們君王賞幾十大板,重則貶至邊疆。”

“你……”

“如果我是你們,此時無聲勝有聲,沉默便是證明自己無半點叛變之心。”

余熹面上鎮定,內心哀衰。

對不住了各位,實在是幾十條人命背在身上,逼不得已,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向你們請罪的。

這下徹底沒妖出聲了,這時候誰再說話,誰就是不顧妖王威懾,存了異心。

沒妖敢挑戰妖王的權威。

第一次來的那會兒,余熹就看出來了,他們很怕妖王,只敢小聲嗶嗶,妖王稍微弄出些動靜來,整個山洞內安靜的掉一根針都能聽見響。

只要過了妖王大人那關就好。

他會相信嗎?

會幫忙嗎?

這事對於他來說就是舉手之勞,但余熹不確定自己懟他屬下的舉動會不會過於大膽,耍小聰明會不會被他討厭。

她先是用他厭惡欺凌弱小說事,又質疑他的威望,相當於在死亡邊緣和上位者的雷區蹦躂,一不小心就是死。

余熹已經下定了決心,死就死吧,只要他能救父母,斬殺蛇妖就好。

說實話,被威脅着要委身給那個蛇妖,還不如殺了她。

余熹緊貼着地面,忐忑等着結果,冷不防面前忽而落下一雙赤足。

那隻妖從梯階的最上方跳了下來,就在她不遠處,離她很近很近。

那雙赤足還在往前走,沒多久在她一尺前停下。

余熹幾乎能看到那雙赤足上青色的血管沿着足背蜿蜒而下,上佳的骨相被裹在薄如蟬翼的血肉內,膚色雪白,皮骨皆優,竟意外的好看。

只是那雙赤足的旁邊,有嫣紅血液正順着垂落的手臂滴下,慢慢於石頭縫裏積成一個小血窪,鮮紅的顏色讓人心中生不起半點欣賞的心思,只想逃離。

那種被人隔着衣物、皮肉看透的感覺又來了,彷彿靈魂都無所遁形,所有小心思都像擺在明面上的紙張一樣,□□裸寫的清清楚楚。

好可怕!

好想逃!

但她不能跑,她要救爹娘。

就算只有一絲絲的希望也要試一下。

“如果小女子有半句虛言,甘願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在添了這句話后,余熹明顯感覺那道注視着她、讓她頭皮發麻的目光移開了。

在這個世界,爹娘很早之前就跟她強調過,不能隨便發誓,十個發了死誓的人,十個做不到的都應驗了,那時她只覺得神奇,現在才知道,原來這片天上真的有神明,所以不能亂髮誓。

這些道理她後知後覺才知曉,處在這片天下的土著,妖王大人肯定懂的比她還多,知道發誓意味着什麼。

余熹聽到他那獨特的、不拖泥帶水、挾了一點凶的聲音道。

“玄木,你隨她走一趟,若是真的,將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擰了腦袋帶回來掛在大門口當燈籠!”

余熹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成功了!

他願意幫忙,還沒有懲戒她。

余熹有四成的把握他會斬殺蛇妖,因為就像她說的那樣,他討厭那種打不過強者,只會跟弱者耀武揚威耍狠的妖。還有一點,牽扯到了他的利益,她在明面上,當著這麼多妖的面指出來蛇妖的所作所為觸碰到了妖王大人的雷區,妖王大人不管,那就是沒有懲戒,可以有一個蛇妖,就可以有第二個。

以前他們或許還沒有這個心思,被她提醒后,搞不好就有了。

所以妖王大人必須及時遏制。

從那隻蛇妖開始,殺雞儆猴,在一開始就斷絕其他妖的想法,讓所有妖都知道,在他的地盤上,一切以他為主,他看不上、不允許的行為,誰敢碰誰死。

這其實也算算計吧,她不認為能瞞得過妖王大人,所以妖王大人七八成不會放過她。

沒有為難她,是因為她實在太弱小了嗎?

他對老弱病殘比較仁慈,懶得跟她計較?畢竟這事對於他來說易如反掌,就是他一句話的事,被她得逞可能有一些不爽,但不想欺凌弱小?

余熹猜不透他的想法,但早就涼透了的心,莫名暖了暖。

自從發生了蛇妖的事後,她和其他村裡人幾乎求遍了附近有可能救大家的人。

大夫是真的無能為力,和尚示意給佛祖捐金身,是她們無能為力。

招能人異士,開口就是他們需要的仙草仙藥,普通東西根本打動不了他們。

聽說附近有座仙山,好不容易爬到近前,被陣法困了小几天才回來。

仙人是不見凡人的。

只有老道士肯幫他們,只不過老道士年邁,下山都困難,有心也無力。

他肯出主意,余熹已然覺得是幸運。

倒也沒有埋怨其他人的意思,一分價錢一分貨,她們拿不出能人異士想要的東西,人家不理她們是正常的,只是沒想到遍求四方無甚結果,最後救她們的居然是妖怪。

真是世事無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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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祭錯洞府後和惡龍契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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