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第 220 章
“你的意思是……那些聚在京城的人，可能是屬於第三方的？”李尋清似在反問阿楊，但其實在琢磨其中的可能性。
雨化田沒有說話，微皺着眉頭，似在沉思。
阿楊心裏沒底，一時甚至不敢說這只是自己無心下的失言。
道理是誰都懂的道理，只是玉羅剎的存在太強勢，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因為蹤跡是來自朝廷的調查，是他們自己從細枝末節追尋到的線索。人總是會更相信自己推斷的信息。
所以所有人都想當然得覺得玉羅剎就是這幕後之人。
他的名聲足夠響亮，行事太過自我，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裏，且表現出了充足的謀略。
阿楊剛才的表現讓人覺得他和顧相太念舊情，以至於讓感情影響了判斷，讓人對他們在此事上的判斷力產生懷疑。
但當他說出對第三方的懷疑時，所有人都收回了心裏那一聲錯息，又高看了阿楊一眼。
“李指揮，你讓花翰林那邊調查一下聚在京城的那些人是什麼來路，那些進京的商隊也調查一下底細，讓下面隨時準備配合支援。”比起李尋清，同期的探花郎花滿庭在朝中看着不顯山不露水，大部分對他的印象就是清貴的翰林學士，人漂亮，文章也寫得漂亮，之前被官家提為知制誥，應該還兼了什麼，卻沒多少人探究，以為是編書一類的事務。
花滿庭今天沒有上朝，直到此時林海才知了他的底。
“是。”李尋清應下。
阿楊茫然而局促，但他沿着自己剛剛的失言一想，卻發現可能性不低。
玉羅剎此人，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對他來說無趣透了，甚至不如在外頭看兩個門派扯頭花有意思，若說如果他有下手的理由，只能是因為想看這過程中發生的混亂以此取樂，但關於這點，他卻早已經承諾了師父不來摻和中原的破事。而阿楊覺得，他看上去是那種重諾的人。
他無法用這樣武林人的思路說服官員，卻從中勘到了破綻。
恰雨提督提起東廠，阿楊腦子一閃靈光。
“雨提督，玉羅剎在京城這件事情，是花滿庭那邊發現的嗎？”說話間，阿楊有一種自己在長腦子的錯覺。
知道阿楊還不習慣官場，在場也沒有人計較他隨意直呼同僚名字。
“是。”雨化田道，“下面的人上報了一些蛛絲馬跡，各處整合推斷，才發現了玉羅剎的影子。”
阿楊目光幽幽，道：“可若玉羅剎站在我身邊，僅憑五感，我發現不了他。”
在場不少敏銳的人聞此臉色已經不對了。
“我自認有幾分身手，但我今日能發現玉羅剎，只是感覺有些發毛，詐了他一下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阿楊只是自謙，但這不是重點。
西廠有多少人比得過阿楊？
若有這樣的人才，朝廷也不至於讓阿楊去孤身入大漠了。
那東廠呢？
他們多是偽裝成普通百姓，或者本身就是普通百姓，這樣的人，知道能發現玉羅剎嗎。
雨化田相信花滿庭的能力，相信東廠各部的能力，但是如果他們拿到的情報本身有問題呢。
雖然只是蛛絲馬跡，但……
“我今日見玉羅剎，他以黑霧掩其身形，他離開后，所立之處連灰塵都未亂分毫。”阿楊說出了他困惑的來源，“所以他之前是留下了什麼痕迹呢。”
“是他手下的人顯露了蹤跡。”雨化田回答了阿楊的疑問。
“可是他才大規模清理了教里有疑心的下屬和廢物，就是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羅剎牌一事……”阿楊下意識脫口而出他從陸小鳳那裏知道的消息。
雨化田臉色不對了。
如果玉羅剎確實怎麼做了，那他的嫌疑確實一下子小了許多。
再重新順着燁熙的話一想，若真的有那個第三方，對方很可能對東廠行事極為了解，這才能引導他們想到玉羅剎身上。
李尋清的表情也沉重了起來。
晏殊神童出生，半生富貴，他其實對武林的事情沒有那麼了解，只是因為位高權重，所以才會參與，但是代入了一下邊疆情報系統，大概也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可比有人慾在京城起亂這個問題嚴重多了。
“京城防衛繼續保持現在的佈置。”官家面色平靜地吩咐，似乎沒有受此影響，“這些時間讓東廠那邊消息遞緊一些。”
“葉卿來信，他已經在上京的路上了，燁熙，我這邊現下還要再麻煩你幾天。”官家語氣溫和地對阿楊說道。
“是。”
“最晚二月之前，定會起亂，各處御林軍加強戒備。京城內金吾衛也要加強巡邏。”
諸葛神侯:“是。”
另一個阿楊面熟的官員:“是。”
官家的佈置井井有條，彷彿早有準備。
或者說，在決定按顧修竹的佈置走下去時，他就已經準備好了今天。
如今不過可能是兩種糟糕的情況碰到了一起罷了。
在官家的佈置之中，在場的人也知曉了官家沒說出口的猜測。
——那個幕後之人，不是單純的武林人。
平南王的事情還沒有過去太久，這使得他們更加敏銳。
官家的目光落在了各封地遞上來的那疊上元節問安的摺子上，最終卻只是淡淡掃過一眼。
一個對朝廷暗處作風和武林都很熟悉的人。
會是誰呢？
……
東廠和京城各處負責守衛的人工作量一時增大，書房內的官員散去后，阿楊跟着官家往他處理政事的書房去。
路上，他聽見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實在是太輕了，讓人甚至以為是錯覺。
他看向走在前面的官家，他看上去甚至有幾分文弱，那背影卻讓阿楊覺得他永遠不會被壓垮。
“官家。”阿楊出聲喚他。
“嗯？”官家看向阿楊，認真地準備聽他說話。
“我要說親了！”阿楊眼裏光芒燦燦，他高興地和官家分享這個可能大半個京城都知道了的消息。
官家的眉頭鬆開，縈在其中的沉重終於散開了一些，變成柔和的笑意，他是真的在為燁熙高興：“恭喜你，是你一直很喜歡的小娘子吧？”
“嗯！”阿楊大大方方承認，滿是得償所願的高興。
“上元節第二日就約了媒人上門，但媒人說才過上元節，太急了不太好看，要等一個月才能開始說親……”
官家聽阿楊絮絮說著，面上帶着淺笑。
一直到了書房，阿楊才閉嘴，看官家心情沒有那麼壓抑了，才最後說一句：“師父應該能找到玉羅剎，如果真的不是他的話，他說不定會知道什麼線索，我到時候試試能不能問問。”
官家知道阿楊一路說這些的用意，心下一松，終於有心情玩笑道：“那就辛苦楊節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