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啪嗒一聲。

被稱作“阿叔”的薩摩耶從少年的懷裏,重重落到了地上。

阿叔身寬體胖，抱在懷裏都讓人吃不住力。砸在地上后發出巨大地響聲，好像龍王跺三腳,地脈都跟着顫。

李桃桃懵了，達米安傻了，就連阿叔也呆住了。

白絨絨的修勾掉在地上滿臉茫然,不過它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黑皮衰仔都幹了什麼好事。阿叔狗頭歪過,眼睛眨呀眨。它肉嘟嘟的肚子被自己壓在身下，後知後覺的疼。它抽了抽鼻子,氣的張口就罵：“呢度有個白痴仔，我系特別可愛呢puppydog,居然這麼狠心把我丟下來啊！”

一隻顏值極高的薩摩耶瘋狂輸出,嘴裏說的是粵語,聲線配的像賭場門口賣牛雜湯的中年男。這一幕，無疑給達米安帶來了極大的心靈衝擊。他揉了揉眼睛,往後退了一步，轉過頭去看向李桃桃。

少女此時一巴掌糊在了臉上，她看起來也對這一幕有些不忍直視。阿叔罵了至少三分鐘,口乾舌燥,不斷地吐着舌頭大喘氣。嘴巴歇下來后它才發現眼前這倆小孩,沒一個出聲,心底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它晃着尾巴,踱步前進。達米安和李桃桃挨的很近，它瞧着兩人的間隙十分不滿意。狗狗身量重，每一步都踩得很敦實，來到達米安身前時它湊上少年嗅了嗅。

沒聞幾下，阿叔臉上就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它腳踩過少年的腳趾,達米安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又精彩。腳上又疼又脹，他倒抽了一口冷氣，硬是沒吭聲。阿叔這下不分給他一點兒視線了，狗狗屁股一頂，直接把少年撞到了李桃桃的床上。

李桃桃見狀，伸出爾康手：“韋恩，你還好......”她話音未落，阿叔就高高地“汪”了一聲，接着少女被截斷的話尾巴說道：“乖妹仔，阿叔才睡了一年你就弄了個外國佬當boyfriend啊？”

“阿叔，你不要瞎說！”李桃桃有些慌亂地捂住阿叔的嘴巴，做出了噓聲的動作：“我才多大啊！這是達米安.韋恩，我的同學，過來治邪病的。”

“哈，你臉紅的都跟西瓜瓤似的了，還想偏過我這雙狗眼？”阿叔哼哼了幾聲，尾巴瞧的老高了。它看了眼達米安，嘖嘖幾聲，又轉過頭來似嫌似惡：“阿桃，他臭烘烘的，你要不還是換一個吧。”

被cue到的達米安，直覺這狗在說自己的壞話。他一頭霧水，看向李桃桃：“李，翻譯一下？”他說。

這些話李桃桃是一個字都不敢讓達米安聽懂，她對着少年笑了一下，低下頭時表情就變了。李桃桃一手掄起，手臂摟過阿叔皮毛厚重的脖子壓在懷裏，李桃桃聲音一壓，低聲道：“這可是我的大客戶，你別給人嚇跑了。”

“多少錢啊？”

李桃桃不答，偷摸摸給他比了四根手指——

“四百？”

桃桃搖頭。

“四千？”

桃桃手上震動兩下，強調這個“四”。

“難道是——”阿叔眼裏震驚，李桃桃和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不過轉瞬，先被撞飛又被冷落在床上的達米安，剛要下床時就見眼前一閃。

還未着地的腳踝被軟和的毛擁簇着，低下頭去，剛才飛開老遠的拖鞋，已經被阿叔整整齊齊地叼回在他腳下。阿叔軟軟地“汪”着，做完這個動作後仰頭一躺，黑黢黢的狗狗眼裏閃閃發光。剛才被對方一通暴行對待，現在又莫名被一陣討好的達米安，看着小狗撒嬌的動作腦袋裏莫名響起了對方的聲音。他忽然感到了一陣生理上的不適，少年抽了抽嘴角，問向駐足看戲的李桃桃：“怎麼回事？”

“嗯，我對阿叔說了一下你的超能力，他現在很崇拜你。”桃桃裝的神秘莫測，搖頭晃腦。

達米安現在可沒有什麼超能力，他握了握手，確定力量如常沒被增幅后，有了不妙的預感。

“什麼？”

李桃桃推開門，笑着回答他：“鈔能力。”

達米安一時無言。愛錢這特點是祖傳的？他拖着拖鞋，快步跟到了李桃桃後面。他回過頭，發現阿叔沒有跟來。

這隻薩摩耶身上的異常，就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一隻會口吐人言的狗，一隻被李桃桃以親緣稱呼的狗......

“那隻薩摩耶沒有跟上來。”達米安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率先挑起了這個話題：“它到底是誰？”

“阿叔就是阿叔，我死去的叔叔。”李桃桃糾正道：“是他，不是它。”

“阿叔要去看管封印，所以不會跟上來。”

達米安抓住了關鍵詞：“封印？”

“沒錯，封印。”李桃桃避開了詳述阿叔背景的時機，解釋着：“這就是為什麼我堅持要你，跟着我逛一遍這個家的理由之一。”

“一些房間你不能碰，不能進，甚至不能注視門牌。”在這條走廊上，樓下有父母與外人交談的聲音。達米安聽了一耳，知道是委託迪克請的清潔人員到場了。李桃桃突然站在原地，她指向房門口。達米安順勢看去，門檻內正躺着一排銅錢。“這是六帝錢”她說：“六帝錢擋尖角沖射、飛刃煞、槍煞、反弓煞、開口煞。[1]”

“按照順序擺放，依次是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道光。過門時要小心。”

達米安收回目光，環視一周。他發下這個家各處都擺着一串銅錢，有的於房門口掛墜，上有珠簾配合。銅錢響應，有風時乒乓作響，形成一種玄妙的磁場，使人在進入時，感到溫潤的滋養。

古銅錢五行屬金，銅錢外圓內方，外圓代表天，內方代表地。

中間的黃帝號代表——人。

三才具備，鎮壓百邪。

六帝錢最適用于于煞氣化解之法。

“放置五黃土煞和二黑土煞所到臨並能為害之位，以六白金化泄五黃土煞和二黑土煞所發氣之位，以及放置在59同宮之位，以化九紫五黃之毒。[2]”她手指根據口中所報方位以此指過：“我知道你聽不懂，但是這些地方你最好不要靠近。”

“我沒看到銅錢。”達米安說道。

他話音剛落，就見少女臉上明晃晃寫着“你是笨蛋對吧”這一句話。李桃桃一言難盡，她嘆了口氣，還是說道：“都說是擺陣了，要是明晃晃擺出來不久不很容易被人破了么？銅錢全都藏在方位里了。”

“那想破的話，要怎麼做？”達米安幾步靠近門前，試圖伸手去碰珠簾上那一串銅錢。李桃桃見了，呼吸猛地一窒。

手腕一沉——吧嗒一聲，被少女用手鉗住。她搖了搖頭，對達米安說：“不能用手摸，會叼財。”

“聽着有些迷信。”達米安如此評價，但他還是乖乖收回手。對李桃桃說的話他鮮少有懷疑，玄學聽起來是精妙的法門。他很好奇，想要知道更多。李桃桃鬆了口氣，繼續道：“銅錢不可沾染體/液和血跡。”她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不如說，所有開了光的法器，都不建議碰到。”

“那在對戰時怎麼辦？”達米安皺起眉，在戰鬥中哪有不見血的，這好像不太實用。

少女看穿了他表情中蘊含的意思，她屈起手指敲響門檻：“佛教誦經渡人渡魂，我們道教的法門自然多數是應對妖邪，而不是人。”

“那在正面戰場，或許你們很難有用武之地。”西方靈異鬼怪用聖水和蛇鼠尾草煙熏，實在不行使用雕刻魔法符文的武器也能使用。達米安認為，像他這樣的嚴重的狀況在日常中很少見，如果道教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樣的對敵有力，那麼可用係數就需要重新評估。

對於少年的評價，李桃桃倒只是一笑而過。她抬起頭，對上少年的眼睛：“上一個對我家道長這麼說的人，墳頭草已經躥三米高了。”

達米安：“？”

嗯？？？

她說完雙手背在身後，作勢嘆息：“年輕人，嘴上逞能誰都行。”

“真要見真章，還得拳頭碰一碰才知道。”多說無益，李桃桃想着哪天把達米安吊起來打，他就能知道自己說的話能有多蠢了。

少年聽出對方嘴裏的挑釁之意，一時也有了幾分興趣：“我的提議時不用等【到時候】，現在我們就可以去打一架。”

“當然不行。”李桃桃立刻拒絕：“一碼歸一碼，今天事已經足夠多了。”她說完，示意對方跟自己走向樓上。

於樓梯口停頓，李桃桃將手抬起。

霎時，一堵空氣牆隨着波紋顯現。其上方，隱隱繪製着幾重八卦圖。

“這裏你暫時去不了。”

隨聲，達米安伸手碰上。瞬間，一股金色的電流躥到了他的掌心中。腕上紅繩的手串發出白光，算是擋下一擊。即便如此，達米安仍然感到手指間正在發麻，他甩了甩手，這棟房子對他來說危機四伏。

他正甩動着手腕時，徒然感到背後一寒。達米安整個人都寒毛炸起，渾身的肌肉緊跟着緊繃。緊接着，一陣輕快地腳步聲在這條長廊中驟然響，細細碎碎，伴着鈴鐺與孩童的嬉笑。由遠至近，達米安依稀能辨別聲音的來源。可放眼看去的那一幕，才是最叫人驚悚。長廊的入口，正是發聲之地。於少年目光可及處，隱約可見兩隻雪白的腳掌。白嫩圓潤，肉感十足，看得出是孩子的腳，足腕上有着紅繩鈴鐺。

隨着腳步靠近，能夠見到的部位也不斷地發生着變動。

時而是艷紅的肚兜，有時是一張年畫娃娃的臉......

達米安臉色煞白，他下意識要去摸身後長刀。五指收攏，摸到的只是一手空。

糟糕。他頭皮發麻，心底暗嘆不妙。

日常裝下身上空無一物，這讓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靠近。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是孩子，或者是嬰靈一樣的東西。可偏偏身旁的少女半句話沒說，好似未曾注意到這份異常。情急之下，達米安只能喊叫：“李！”

那嬰孩隨聲腳步漸快，幾步之下，竟硬生生撞入了少年的腹部。

李桃桃轉過身來，她語氣裏帶着無奈，畢恭畢敬地對着達米安躬下身：“小師父，您別鬧。”

達米安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肚子正在發漲。少年的肚皮像是懷了孕一般一點一點的鼓起，脹起，最後像是懷了孕，塞了一個不小的氣球。

他有些恍惚的聽着李桃桃喊自己祖宗，見到肚皮鼓起時又滿面驚悚。達米安下意識伸出手，要摸上去。可在掌心距其不足毫釐的距離時，一個小女孩的腦袋虛影卻硬生生鑽了出來。這回達米安看了個真切，小女孩約莫剛過周歲里，腦袋上扎着兩個可愛的揪揪，漂亮的不像凡間的孩子。她又大又圓，瞳仁清澈漂亮。

達米安看着小女孩，小女孩看着達米安。

她似乎不知道達米安能看見自己，女孩葡萄似地眼睛眨巴着，張開嘴脆生生地說道：“肚子裏不是草就是果子，半點葷腥也不見。等長大小心陽氣不足，陰虛腎虛噢——”

達米安腦袋空空，嘴巴又張又閉說不出話來。

此時，他心底只有一個荒誕的念頭：

我孩子一生出來就會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