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那一刻，江衡以為自己聽錯，神色罕見地凝固，連腳步也不知何時停下。
跟拍PD見有東西可拍，連忙揮手讓工作人員停下，鏡頭轉移到江家姐弟的臉上。
舒浩森沒意識到氣氛的變化，仍舊在嘰嘰喳喳：“哇。江衡哥哥可真幸福啊，有一個這麼愛她的姐姐。”
小孩子童言無忌，並不怯於表達，似乎在他們的世界裏，沒有膽怯，只有勇敢。
舒浩森的【大膽】發言，讓江衡徹底反應、清醒過來了，他看向江離，試圖在後者的臉上找出虛情假意，但江離並不怯場地與他對視。
她的眼睛裏，沒有欺騙。一個說謊的人，不是這樣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江衡的心彷彿被擊中。
*
白露在等一行人離開后，跟謝尋走進了這所院落中，試圖想跟村民交換些食材。
既然江離能拿到那麼多食材，村民家肯定有不少剩餘，起碼這戶人家在當地來說應該算得上是‘富庶’。
“伯伯，我們不白拿您的東西，拿這個跟您換怎麼樣？”白露從雙耳取下一對精緻簡約的鑽石耳環，遞向對方。
即使不看彈幕，白露也知道網友們在說什麼，無非是誇讚她人美心善。
而密切關注直播的公司的公關團隊則會順利在節目嘉賓中找出她的對照組，從而讓熱搜更加具有真實性。
“哇，露露子太善良了吧，這對耳環價值五位數，能換多少東西了！”
“我也想擁有同款耳環嗚嗚，來我家，我把冰箱都給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江離他們還真就白拿白吃，呵呵。”
“就是，真好意思的。”
但這一波白露粉顯然沒有營銷洗腦成功，因為很快冒出了一大票反駁他們的網友。
“白露是不錯，但她粉絲是真叫人膈應。”
“江離他們哪裏白吃白喝了，選擇性眼瞎是吧，沒聽人就村民說是感謝江離幫忙推車嗎？”
“白露粉絲慣會往別人頭上潑髒水。”
“有本事也讓你家正主幫村民推車啊，站着說話不腰疼。”
憑藉一對價值不菲的耳環，白露成功換到了一塊略顯肥膩的肉，一棵外皮被蟲子啃得滿是窟窿眼的大白菜，幾根可憐的大蔥，一點調味料。
白露臉色這回真的有點不好了，但她很快調整好，笑着問：“伯伯，您家還有沒有其他的肉類，雞肉排骨之類的，可以給我們一些嗎？”
這完全是建立在合理要求上的索要，明明她有在江離的箱子裏看到整隻處理好的雞。
不能她這個花錢的沒拿到什麼好東西，不花錢的倒佔了便宜。
村民大爺很淳樸，實話實說道：“給江離的雞是我回來就殺好的，就算她不來拿也打算給她送過去，現在你要的話，只能現殺。”
白露絕不被別人比下去，尤其是一個書中的配角，而謝尋更是早已等煩：“那還不快去殺。”語氣不耐，像吆喝下人一樣。
這正是白露擔心的點，謝尋的脾氣不好，沒有耐心，很容易成為被網友攻擊的對象。
畢竟真人騷直播的壞處也在這裏，沒有剪輯，嘉賓一切態度都被現場呈現。
她怕謝尋會給自己招黑。
好在村民沒有生氣，很快殺了一隻雞出來，回到兩人的茅屋，白露還要安撫謝尋的情緒：“等會給你做喜歡吃的菜，先去房間裏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反正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
然後網友們觀看了一把【溫柔姐姐為我洗手作羹湯】的畫面，直播間內充斥着網友們餓狼般的呼喊。
【姐姐，餓餓，飯飯！】
【要姐姐親手喂我才肯吃！】
【樓上你在想桃子吃，抱走露露一個百米衝刺。】
【謝尋也太幸福了，有露露這麼全能的姐姐，羨慕啊。】
白露只會做簡單的菜，一雞兩吃，分別是燉雞和雞湯，另一道白菜燉豬肉。
雖然手藝一般，但在綜藝中來說也很夠看了，直播間內人氣漸漸飆升。
裴玉和裴寶珠這一組，則有些手忙腳亂，皆因這兩人一看就沒有做過飯。
直播間內，兩哥妹的臉上黑一道灰一道，不停地忙碌着。
裴玉從沒燒過鍋灶，無人指點的情況下半小時后才成功起灶，待做好了飯，自告奮勇幫忙的裴寶珠也成了小花貓。
裴玉做出一盤糊掉的炒雞蛋，放爐灶里烤了兩塊地瓜，這就是哥妹倆今晚的晚飯了。
看到這一幕，有網友忽然疑惑道。
“等等，他們下午不是抓魚去了嗎，難道一條都沒有抓到？”
“對啊，魚呢？”
“魚倒是抓到了，只是……”
只是，兩哥妹根本不敢殺，望着桶里活蹦亂跳的魚沉默良久后，最終一致決定：
今晚不吃魚。
*
裝盤豆腐、香菇、蔥姜蒜、熬制好的清湯……不知多少個白瓷大碗碟，整整齊齊擺放在老式木頭桌面上，四號直播間的畫面呈現出一種樸實的質感。
江離洗了把手，決定：“就從文思豆腐開始吧。”
直播間內網友們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聽到了什麼……文思豆腐，她但凡說錯一個字我都不會往這道菜上想。”
“吹牛吹大了吧，文思豆腐這道菜可不是家常菜！”
“有沒有人能提醒一下江離，這是在直播，打臉可是會很疼的。”
“我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
文思豆腐，屬於蘇菜系-淮揚菜，極其考驗廚師刀工的一道菜。
而江離，年紀輕輕，二十齣頭的姑娘，她居然說她要做文思豆腐。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舒瑤和江衡聽到這句話的震撼，其實一點都不比直播間網友們來得少。
“要不咱們還是做點簡單的家常菜吧，時間也不早了……”舒瑤還想替江離挽尊一下，以免她在網友面前太丟臉。
但，當她說話的時候，江離已經動刀了。
“篤篤篤篤篤篤——”
首先是配菜，江離的動作一絲不苟，宛如一尊精密儀器，每一個動作都經過嚴密的計算推測，以達到真正意義上的完美。
香菇、冬筍、雞輔肉，同樣切成頭髮絲粗細的絲，切絲規整，動作穩准快，整個過程中沒有一絲停頓。
刀光閃爍中，刀身映出兩張茫然的臉。
舒瑤、江衡：“……”
這刀工和動作，絕對不是新手。
大廚！這裏有大廚啊！！
鐵勺攪動，細如髮絲的豆腐絲，在鍋中流霞一般散開，勾芡后的雞湯與豆腐絲兩種味道碰撞在一起，激發出極盡鮮美的氣味，瀰漫在整個廚房。
江離將這一道文思豆腐盛出。
一道名菜在她手下，只用了五分鐘時間，這還是加上了切菜的時間。
而對於這道菜來說，最費工夫的，就是切菜。
直播間被網友瘋狂刷屏，不少廚師專業的都蹦出來直呼要拜師，江離這一手真的把網友們給嚇到了。
“姐姐，給姐跪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姐姐是專業廚師嗎！！！這刀工是我一輩子不敢奢望的。”
“高手在民間啊……媽媽我不想當廚師了嗚嗚嗚。”
“姐姐的手能給我該多好，今天剛剛因為切不好豆腐絲被師父罵TT，而我已經練了一年了TT。”
江離沒空理別人，她正在做下一道菜。
獅子頭——肥四瘦六的五花肉切成小塊，蔥、姜、雞蛋，一起斬成肉泥，用手鬆捺成拳頭大小的丸子，下鍋炸至外表金黃，砂鍋微火燜四十分鐘后出鍋，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開水白菜——選取白菜最嫩黃的菜心，輔以自熬制清湯，湯色清亮，醇厚爽口，清爽怡人。
……
一小時后，江離洗完手，接到來自江衡遞來的毛巾，她問江衡：“華國國宴的規制是四菜一湯，不過我們有四個人，所以我另加了幾道菜，夠吃嗎？”
江衡居然結巴了一下：“夠、夠了。”
她的意思是說，這些菜，都是為他而做的嗎？
江衡動作輕輕地掏出手機，對着這一桌宴席，拍了不下二十張照片。
“你是什麼頂級大廚嗎……”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江離就變出了滿桌子菜，一旁的舒瑤眼花繚亂地喃喃說道。
“老實說，我來上這檔節目的初衷其實是減肥……”舒瑤抓起自己的頭髮，既痛苦又糾結。
她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
不僅僅是舒瑤懵了，江離這一套操作下來，身為親弟弟的江衡也不知該用何種神情面對攝像機——他絕不能露出震撼的神色，那太傻了，跟沒見過世面一樣。
……雖然他心裏真的很震撼。
蹲守在直播間的網友們已經從開始的震撼，到變成麻木，最後跪着看直播。
與此同時直播間被瘋狂分享，人氣節節攀升，已經穩居四組嘉賓中第一名，足足甩出第二名白露組三千萬人氣。
“麻麻問我為什麼跪着看直播……”
“我五星級酒店的師父說，這刀工絕對是大廚級別的，沒想到江離這麼年輕，功力這麼深厚。”
“她做的這幾道菜就是國宴標準菜式，看似簡單，其實最考驗功底。”
“我師父非讓我挖江離過來，說現在這樣的人才不多了！他老人家還想問問江離最後做的那一道雞叫什麼！”
“大家快去看，江離上熱搜了！”
另一邊，三號住所茅屋內，白露滿心歡喜地等待着團隊熱搜，卻沒想到等來的是江離一頓飯火出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