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清晨，所有嘉賓都深陷夢鄉，24小時開放的直播間內，只零星閃過幾條互道早安的彈幕。
《以家人之名》導演與客人相對坐在農家小院內，各自面前桌上擺着兩碗熱氣騰騰的玉米糊糊，一小碟村民自己腌制的鹹菜切片疙瘩。
“大老遠來還沒吃早飯吧，真是辛苦了。”從剛才的談話中，導演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光頭，啊不，男士，他其實是一位教練，且來頭還不小——國家隊的。
光頭教練笑呵呵地端起噴香的玉米糊糊，脾氣很好的樣子：“謝謝你啊老哥，實不相瞞，昨天看到微博熱搜，我馬上就坐飛機趕來了。”真是生怕江離被別的教練給搶走。
熱搜爆到出圈，整個華國無人不知道江離這號人物，雖然江離的年紀超標，但她在跑步上的天賦卓然，簡直生下來就是吃這碗飯的！
看着光頭侃侃而談的樣子，導演沒忍住：“傅老來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江離天生就是吃廚子這碗飯的。”傅老的語氣和表情，導演還歷歷在目。
這種事情有一次也就算了，如今又來！真是叫人嫉妒啊！
橘子台高層想捧的沒火，這被請來當對照組的江離倒是不知道出圈多少次了，導演想到這裏，忍不住感嘆一句：“有些人命里就帶着紅，別人想搶都搶不走。”
很快，他喝完一大碗糊糊，滿足地摸摸嘴巴：“教練，咱們走吧，江離現在也應該起床了。”
手錶上指針指向七點鐘，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網友們的反應了。
光頭教練連忙站起身來：“好好好，咱們走！”他急不可耐，一聽到江離兩個字，眼睛都放光。
照這樣下去，江離本人就是《以家人之名》的活招牌，甚至不用推廣，各行各業的大佬爭先恐後往這小村裡擠，只為見江離一面。
在導演授意下，四個直播間界面全部切換到了一號住所內，漸漸湧入直播間的網友們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反常。
“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家露露呢？？？”
“江離是不是帶資進組啊，我真的無語！”
幾個ID明顯是白露粉絲在直播間內跳腳，然而很快被彈幕大軍吞沒。
“還有人不知道嗎，國家隊教練來了……”
“？？？找誰？”
“還用問！肯定是奔着江離來的啊！”
“人帶節目，真是有史以來頭一個，我好像見證了一種新的火法。”
“姐姐太強了，大廚剛走國家隊教練又來，都是想挖牆腳的。”
“節目組：我容易嘛我！”
一次做飯，一次跑步，簡簡單單的小事，卻引得大佬紛紛上門來求。
網友看足了眼癮，電視劇都不敢這麼寫啊。
江離果然起了，正在指揮江衡做早飯，做了藝人後江衡很少有時間自己做飯，像如今一般能與親人共同做飯的體驗，更是少之又少。
不，是根本沒有。
因此，江衡學得格外認真。
導演帶着一位臉龐陌生的光頭男人走進來，光頭剛進門，鷹隼般的雙眼便盯在了江離的身上。
機械人身穿農家小圍裙，站姿隨意地用筷子攪着碗內的雞蛋糊，準備烙餅；一旁是將雞蛋不小心炒糊，正沉默思考如何能不讓江離發現的頂流一枚。
導演咳嗽一聲，正打算給兩人介紹一下，沒成想身邊的光頭直接越過了他走到江離面前，熱情地伸出手：“你好你好，你就是江離？那個跑出九秒三二的天才！？”
光頭的眼神熱情卻並不叫人厭惡，他用打量運動員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姑娘——約莫一米七的身高，身形瘦削有力，四肢修長，比例驚人的完美。
最重要的是，以光頭的毒辣眼光，他一眼便看出，姑娘抬手臂攪蛋液時，屈起的小臂上的肌肉上，有明顯訓練痕迹。
這一副看似纖弱的身體中，竟蘊含著巨大的爆發力——毫不誇張地說，江離比賽的視頻他看了不下五十次，從她的起始動作，到跑步中的每一次揮手臂，吸氣吐氣，動作之標準完美，足以媲美世界上最優秀的運動員。
光頭幾乎掩飾不住目光中的滿意，笑意連連：“我叫林峰，你可以叫我林教練……”
江衡有些警惕的目光，在得知眼前這個看起來像小混混的光頭其實是一位正經國家隊名教練后，漸漸放鬆了下來。
林峰甚少見得知自己身份后，還能如此淡定的年輕人，不由得更加欣賞：“我就直說了，百米賽段一直是咱們整個華國和運動員們想要攻克的一個難題，外國運動員在跑步項目上雖然佔有一部分天然性優勢，但我們華國的運動健兒也不在少數，所有人都相信他們只是還沒有被發掘……然後，我們在熱搜上看到了你。”
光頭的目光雪亮：“如果你願意加入國家隊，今年就可以安排你參加比賽！”
一片激動人心的氛圍中，江離幾乎冷淡的搖搖頭，將教練剩下的話全部噎回了肚子裏。
然後她轉頭看向了江衡：“你想讓我去嗎？”
光頭的目光詫異望向這位冷漠帥哥，沒想到看起來又颯又爽的天才運動員選手，背地裏居然是個弟控？
這種事情，也需要徵詢弟弟的建議嗎？到底多愛這個弟弟啊！
光頭：弟弟不能寵啊！我們國家隊怎麼辦，金牌你們不要的嗎！
面對鏡頭，江衡難以說出不讓江離去的話，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噴得很慘，運用了比較委婉的說法。
“我尊重你的意見。”你想去，那就去。不想去也沒關係。他好歹是個明星，養活一個她還是沒有問題的。
何況江衡也發現了，光頭為什麼不私下找江離，非要當著鏡頭的面說出有關【家國大義】的話，無非是給江離施加壓力。
如果江離拒絕，少不得會被有些網友噴沒有愛國情懷，這就有些棘手。
果然，彈幕上已經撕起來了。
【這可是為國爭光的好事啊，江離到底在想什麼，這不比當戲子強？】
【同不理解，仗着自己有天賦不把教練放在眼裏唄。】
【？？？我還能看到一個正常人的評論嗎，這不是人家的自由嗎？？】
【某些噴子又出動了，江離最近太火了，有人眼紅……】
【不管江離做什麼決定，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不是咱們月薪三千該考慮的事情。】
面對這無形的施壓，江離沒有畏懼，直視光頭的雙眼：“正是因為尊重每一位運動員，我才不能去參加你們的比賽。”因為她根本不是人。
這是一場作弊，對於其他運動員來說，這是不公平的比拼，亦是江離最不屑的。
“…………”
光頭一時間被那雙眸中透出的威勢所懾，原先準備好的話竟說不出口，良久后他搖搖頭，嘆一口氣：“人各有志，算了，我不勉強你。只不過你不來國家隊，真的是國家的損失，也是對你天賦的埋沒。”
江離坦然：“我沒有什麼天賦。”機械人不努力，也是會被淘汰的，在一眾屬下面前，她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有天賦。
臨走之前，光頭教練仍然不死心，從口袋中抽出一張名片，鄭重其事地交到了江離的手上。
“如果有興趣想來國家隊發展的話，一定要記得打我的電話！只要你來，國家隊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
*
帝都市中心，筆直的柏油路兩邊種着高大的香樟樹，一輛黑色加長林肯緩緩停靠在路邊。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精緻貴氣的女人臉龐，她望着窗外，纖細蒼白的手指輕輕扶住額頭，絕美眉眼間含着濃得化不開的愁緒。
“夫人，您的頭又開始疼了？”前駕駛座，一身嚴謹西裝的司機小聲詢問道：“需要請周醫生來一趟老宅嗎？”
女人緩緩搖頭。
車前的十字路口，背着書包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蹦蹦跳跳走過，她迷霧般的眼神一直追隨着兩人，直到他們身影沒入小巷，再也不見。
“如果我的兩個孩子還活着，今年也有二十一歲了。”輕柔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隨着說話，尾音漸漸低下去，最後淡入空氣中。
“……他們的生日又要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