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還是書童的命
滿山翠色帶和風；靈禽穿雲仙人踏霧，極目遠處，乃一派仙家盛景。
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來到這種修行宗門，來到這種趙府上下都畏之如虎又嚮往無比的聖地，站在地上的南雲，如置身雲中。
不真實，真的不真實，我不能修行，怎麼會在這裏？
他很快警醒自己，可事實就在眼前，無論是身處弟子宿舍之內，還是書案典籍，以及這山間位置，都在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
悲喜同時爬上心頭，他一下想起自己的爺爺。
心裏又有些木然，站在門外，不知昏迷后發生了何事，面對眼前寧靜祥和的宗門，他帶着無比的希望，也帶着患得患失的恐懼，小心地打量起來。
真的，是真的！
越看心越亂，他不敢再胡思亂想，趕緊把自己關在屋裏，驅散所有的浮思。
努力告訴自己不能修行，他緊閉雙眼。
越是這樣想，他就冷靜得越快，然後，又陷入一種循環的惶惑。
既然不能修行，那我怎麼會在這裏？
篤篤篤！
一陣輕重得當的敲門聲響起。
“常師兄，該用午膳了。”
屋裏的南雲一陣愕然，外面的人聲，一聽就是二三十歲的男音。
這麼大年紀，還叫常月輝師兄。
“常大哥不在，他與其他師兄們比武去了。”
他在屋裏的回答，也讓門外的送飯的人微微愣住。
“這是弟子宿舍私居之所，非此間主人不得入內，您是？”
外面的人微微疑惑，接着道：“還請師兄開門一見。”
他語氣恭謹，但南雲已經聽明白了其中的懷疑和查證之意，他也想知道自己怎麼來的這裏，帶着三分忐忑，打開了門。
還以為對方是宗門弟子，只是來叫常月輝一起去吃午飯，可當他看見此人的打扮，和盛着飯菜的托盤，一下升起不好的預感。
如果對方也知道他是宗門弟子，或者說，也知道他在這裏，準備午膳的話，至少應該是兩份才對。
這一份精美的飯菜，明顯沒有他的份。
來人先恭敬地把飯菜放在常月輝的飯桌上，才退身出來。
“這位？公子？您是新進的弟子？”看着南雲的一身打扮比自己還寒酸，來人有些狐疑地開口詢問。
順着對方的目光，南雲一下自卑起來，他也沒有半點把握了。
“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剛剛常師兄回來，也問我是不是新晉的宗門弟子，可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他說得不卑不亢，陳述事實。
帶着笑意，那雜役道：“原來是這樣，宗門規矩森嚴，如果這位公子，暫且不明自身身份，那這房中一切，還是不要擅動的好。”
常年處在底層，南雲早已經看透了人面之下的冷暖，對方帶着溫和笑意，卻也是在警告自己。當然，如果自己真的是宗門弟子，對方這也可以是善意的提醒。
“這是自然，多謝提醒。”
他雖然衣着寒酸，行禮做狀，卻是進退自然，來人也拿不準這是什麼情況，帶着疑惑，拱手離去了。
關了門，南雲便坐不住了。
香，太香了。
一旁的飯菜，不僅是看起來精美，散發的香味，引誘着南雲肚子裏的饞蟲。
他不是嘴饞之人，卻也再難心定，面對這一份飯菜，他有一種本能的慾望，他很想吃。
可能是心虛，聯想着剛剛那雜役弟子話語間淡淡的壓迫，莫名到了此處的少年，難忍着香味的誘惑，強自坐在桌案前。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到了這裏，又無人問津。
腹中傳來飢餓的聲響，他無奈地看看房門，輕輕拍一下自己的肚子。
“好不容易來到這裏，你要爭氣一點啊。”
就像是被香味刺激一樣，難以忍受的他走到床邊透窗吸氣，窗含翠色，夏至飛崖流瀑，壯觀怡人。
可那濃郁的香味，在附近一轉，被清風消散七分后，餘下的香味更加令人難以忍受，更能勾動食慾。
見鬼了，果然是修行宗門，一頓飯都讓我忍不住。
這屋裏實在是沒有什麼方便他分散心思的東西，也顧不得那雜役的交代，他拿起桌上的書，靠着窗子認真品讀。
凈墨新書，內容精彩，唯有讀書可以靜心。
天色已經過了正午，這幾本不算厚的典籍，已經被他看了五六本。
屋外走廊，一個老者帶着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人，急匆匆走着，他們身後，跟着給常月輝送飯的雜役弟子。
只是此時，他低着頭，一副惶恐神色，走路都夾着步伐，看樣子，似乎是犯了錯誤。
門開了，老者鼻翼微動，問着滿屋香味，滿意地點點頭。
“嗯，不錯，膳食堂還算用心。”
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屋裏，疑問道：“長老，就是這間？”
老者點着頭，對身後的雜役吩咐道：“把常月輝的東西搬到隔壁去。”
那雜役趕緊麻利開干，老者帶着少年走到裏屋打量，卻見此時的南雲，正捧着書，看得津津有味。
少年眼睛一亮，老者也是微微意外，南雲凡俗之人，能抵擋住靈食的誘惑，沉神入書海，讓他們高看一眼。
二人走到近前，南雲都沒有回神，那少年探頭往窗外一看，只見外界流雲飛瀑，靈禽悠鳴，遠山含黛，壯闊美景，躍然心頭。
“不錯，此間意，我甚是喜歡。”
他輕聲而語，似乎是怕吵到南雲。
老者看向少年的目光愈發柔和，低聲回道：“少主喜歡便好，此人絕命千世，卻有一絲劍意護體，是我在靈墟撿來的，搜魂無礙，跟腳清凈，凡俗之中無牽挂，也無修行資質，給少主做伴，最是讓人放心。”
老者說到此處，那少年眼神一冷，握起拳頭。
“荒靈真是無孔不入，可惡！”
長老點頭便不再說南雲的事，少年一下轉換心思道：“好歹是本少主的伴讀書童，這麼寒酸算怎麼回事？”
老者一笑，道：“早日事忙，這便去安排。”
少年看着南雲，古怪地把飯菜端到近處放置。
沉神的南雲毫無所覺，依舊看着手裏的書。
少年搬來一個凳子，就在一邊饒有興緻地等着。
愛看書的人，才能做書童嘛。
那老者親自拿來了衣裳扮飾，見南雲還不自知，就要叫醒。
“無妨，讓他看，對了，今後，你都別來找我了，告訴爹爹，我能自主。”
老者聞言，苦笑着離去。
日頭偏西，南雲終於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