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隱秘的期待
這算是道別嗎？
梓舟苦澀一笑，還是點了點頭，拉着歸晗到一旁空曠處算卦，免得打擾別人用引魔池，也防止別人打擾到他們算卦。
四師兄笑笑，也不多廢話，直接開始給二師兄起卦。
趁着四師兄專心起卦，梓舟貪婪地盯着他的側顏，雖然一句話都不說，內心卻有說不出的貪戀和不舍。
他梓舟不過是街頭一個無父無母、來歷不明的小乞兒，燭雲山的師尊和師兄弟，還有小師妹，就是他此生最親的人。
雖說其他人比不得小師妹帶給他的親情，可老三、老四這兩個師弟，也是他一路看護着成長起來的。
畢竟他們這一脈，自從小師妹上山之後，師尊就整日閉關，大師兄又要忙着各種應酬瑣事，去其他門派交流的時間，比在師門的時間還要長。
所謂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師尊和大師兄都不在，他這個二師兄，當然是大小事一把抓，師弟師妹一起養。
三師弟還好說，上山沒幾年，就急着回凡俗界歷練。
可四師弟，他入門時間只比老三晚半年，自從上山之後，幾乎從不外出，得到二師兄的關照也最多。
當然，小師妹年齡小，又是女孩子，要寵着，二師兄總怕自己做的不夠好，平時能商量的，也只有四師弟。
而且四師弟脾氣好，聽話，也不嫌他啰嗦，做事認真，還會幫小師妹算吉凶，也算是貼心小棉襖了。
至於六師弟，本來入門就晚，還總是纏着小師妹，反而接受二師兄的教誨最少。更何況這個老六，看着溫馴有禮的，實則氣質清冷，估計他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給了小師妹，與其他師兄弟，總有一種說不清的疏離感。
其實二師兄是很感性的人，很多事情他沒證據，也不會說破，但他的感覺往往很准。
比如師尊在逃避小師妹，對小師妹又愛又恨，他知道，所以他主動承擔了照顧小師妹的工作，從不去質疑師尊。
再比如大師兄，他似乎對小師妹，同樣很複雜，有說不清的疏離感。但偏偏大師兄又是真心疼愛小師妹，大事上從不含糊，只是跟師尊一樣，有些躲着她。
再比如，三師弟他不對勁兒，從入門就跟小師妹關係不一般，像是親兄妹一樣。那段時間梓舟還吃醋，覺得自己養大的小師妹，要被三師弟給摘走了。
可是等三師弟閉關回來，還誘騙小師妹在凡俗界跟他假成親之後，二師兄又發現，三師弟他變了，他現在不是想當哥哥，不會跟他搶小師妹，還願意入贅給他當女婿。
這麼一想，梓舟對三師弟態度好了許多，甚至大小事都會找他拿主意，畢竟老三人家出生高貴，智謀卓絕，跟他們這些大老粗不一樣。
再說四師弟，或許在師尊眼裏，他是最透明的一個。可在梓舟眼裏，他就像他的親弟弟一樣。
梓舟知道四師弟隱藏了複雜的身世，但他眼裏常見哀傷，也是被傷透的人。
他們兩個，一個沒有親人，一個被親人拋棄；一個像話癆一樣有說不完的話，一個總是沉默不喜言談。
但她們又是同樣孤獨的人，總能互相溫暖彼此。
雖說每年過年，都是梓舟逼着歸晗幫忙，借口是為了給小師妹這樣那樣，為了給小師妹氣氛，為了陪小師妹等等。
其實最終結果，大多是他們三個人像親人一樣，一起過年。
三師弟加入過幾年，大師兄也加入過兩年，可師尊從未參與過。
說到底，整個師門裏，跟梓舟最像一家人的，就是四師弟和小師妹。
他關照着兩個小的，也同樣被兩個小的溫暖。
如今，他已經傷了小師妹的心，小師妹那麼驕傲的小公主，因為他當了幫凶，被人虐身虐心百年，肯定不會原諒他了。
就算她原諒他，他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他不配再做她的親人，也不配出現在她身邊，唯有默默守護。
而他現在最後一個親人——四師弟歸晗，也在給他做最後的道別。
為人算最後一卦，就是四師弟獨特的道別方式。
畢竟他梓舟，已經決心入引魔池，從此仙魔殊途，還是不要再保持聯繫的好。
眼看着歸晗的動作停下，梓舟連忙從墟鼎里拿出一張藤椅，閉上眼睛，懶散地靠在上面，裝出一副等的不耐煩的模樣。
歸晗勾了勾唇角，無奈地搖搖頭。
他也不轉身，只是站在那裏開口：
“二師兄，卦象顯示今日大凶，還請你後日再來引魔池。”
“拖兩日而已，也行吧。就算你是老頭派來的，也沒用了，就算拖兩日，我依然要入引魔池，我對不起小師妹，所以必須去魔界陪她。”
“我明白的，二師兄珍重，歸晗先行告辭。”
歸晗也不回頭，御劍就走。
梓舟嘆了口氣，他說破了他的打算，可心裏又多少有些隱秘的歡喜。
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師弟，那就最後給他一次面子，等兩日而已，又改變不了什麼。
兩日後，梓舟第三次出現在引魔池畔。
他也說不清，此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是決然入池，不給任何人阻止的機會。還是隱秘地期待着，會有什麼人來阻止他？
若是大師兄來了，他一定不給他面子！他就是個罪人！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魏風那個冷血的偽君子。
若是師尊來了呢？師尊將他從黑暗中拉出，讓他從一個被人踐踏的小乞兒，成為修真界受人敬仰的仙師。
他雖憤憤不平師尊對小師妹的寡情，也怨師尊不夠冷靜做了藺墨安的幫凶。
可說到底，他對師尊恨不起來，他終究心裏，還是敬慕他。
他知道師尊對小師妹寡情，是因為放不下心中摯愛，能夠剋制不遷怒，只是躲着小師妹，已經是師尊的胸懷偉大。
至於藺墨安那件事，其他人都可以恨師尊，就他和魏風不行，因為他們三個一起做了那件事，誰都不能怪誰。
若是師尊後悔了，知道錯了，願意去給小師妹道歉，他這引魔池，也可以不跳。
可惜，他好像等不到了，師尊那個人身份越來越高，他放不下架子。
所以，他還等什麼呢？跳下去吧，引魔池水，洗凈仙骨，從此成魔，就能永遠守着小師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