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什麼東西四
男人並沒有像說好的那樣消除愛麗絲的記憶，反而將愛麗絲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她。
“因為我沒有消除人記憶的能力。”旅館的房間裏，男人這樣向愛麗絲解釋。
離開布洛什維克的這幾天男人帶着愛麗絲白天趕路，晚上休息。他們最終的目的是世界另一邊的陽半球，但並不是因為向安迪保證過不會留在陰半球。
“我們為什麼要去陽半球？”愛麗絲問。
“你想回到母親身邊，像以前一樣生活嗎？”男人反問道。
愛麗絲想了想，堅定地回應：“想！”
“那就沒問題了，”男人起身準備離開房間，“陽半球有人能把我們倆分開，只要沒了我你就能變回普通人，人類也會再次接受你。”
房門隨即被關上，房間裏只剩下愛麗絲獨自一人。離開布洛什維克之後，每天晚上男人都會出門很久才回來，愛麗絲不知道也沒有詢問男人出去幹什麼。
愛麗絲只知道男人會給她訂最舒適的房間，每天帶她去吃最好的美食，至於男人哪來的這麼多錢，男人從來不向她解釋。
這一次男人又在太陽落山之後離開房間，愛麗絲坐在床上，心裏對男人離開房間之後去做的事充滿了好奇。
在九歲這樣充滿求知慾的年紀，愛麗絲身邊卻有一個充滿迷點的男人，截止到剛才和男人的對話為止，愛麗絲甚至還不知道男人的名字。
雖說在男人的敘述里他自稱是無名的惡魔，但愛麗絲終究是對男人的名字懷有些許期待，這樣一個神秘且帥氣的惡魔，如果只以“你”和“喂”來稱呼也太掉價了些。
愛麗絲暗自下定決心要對這個惡魔有更深的了解，男人總是穿着一身黑西裝，身材高挑身姿挺拔，言談舉止也極具優雅，在閱讀過無數童話故事的愛麗絲眼中，這個男人和殺人奪魂的惡魔的形象相去甚遠，反而更像是一個從童話書里偷偷跑出來的帥氣王子。
愛麗絲的直覺說准倒也不是很准，畢竟在愛麗絲進行這些幻想的時候，男人可是摸進了一個黑市。
在一個瘦老頭的攤位前，男人拿出兩顆血紅的結晶準備賣掉它們。瘦老頭看到男人手裏的東西眼睛都亮了，接過結晶后更是在放手裏不斷撫摸，嘴裏連加讚歎。
“哦喲，這可是好東西啊。”瘦老頭和男人說話的時候眼睛都還在盯着結晶，“您說個價吧。”
“五百金幣，一個。”男人乾脆地報價。
“五百？”瘦老頭挑起一隻眉毛打量起男人，“你把這種危險的東西拿來賣，我承擔著風險收下就不錯了，在這黑市裏面，你看看其他人還有誰敢收？五百金幣怎麼說都太高了些，要我說，兩個加一起算五百金幣還差不多。”
說完，瘦老頭賊眉鼠眼地盯着男人，期待男人接下來的回應。
“上個城的商人可沒你這麼黑，實在覺得貴不想買就算了。”說著男人便要伸手去拿結晶。
瘦老頭哪願意就這麼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珍寶，他躲開男人的手將結晶捧到一邊。
“你幹什麼？”男人質問瘦老頭。
瘦老頭露出一個不算好看，甚至有點瘮人的笑臉，笑道：“我也沒說不買啊，只是覺得有點貴了而已。”
男人不屑地看着瘦老頭，“八百一個還嫌貴？”
“什麼！八百？剛剛不還是五百嗎？”瘦老頭差點連手裏的結晶都嚇掉了。
男人壞笑着敲了敲瘦老頭的木桌，
“看你這麼寶貝這東西，我相信整個黑市還會有其他人願意冒着風險買下它們，而且說不定他們的出價會比你高不少。到時候，你如果想再從他們手裏把這東西買回來，可能就遠不止八百這個價了，黑吃黑的道理你應該比我要懂。”
瘦老頭氣得白鬍子都快直了，但男人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對於黑市商人來說吃虧的事情他們是絕對不會幹的。
瘦老頭連忙掏出兩袋金幣放到桌上，“這裏是一千六百枚金幣，趕緊拿了走，別讓其他那些黑心商看到了！”
男人拿起錢袋在手上掂量了幾下，笑着離開了瘦老頭的攤位，“謝謝老闆。”
男人走後，瘦老頭小心翼翼地用布包着結晶放到桌子下面，探出頭四處張望，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
男人賣掉的結晶名叫【惡魔精血】，是很多高級煉金藥劑的重要原料，更是不少高階魔法的施放引子，世界上但凡有點名氣的煉金師和魔法師都對【惡魔精血】有大量需求。因為【惡魔精血】只能從惡魔身上產生，而且一般會損傷惡魔的身體和力量，嚴重還會危及性命，所以市場上流通的【惡魔精血】少之又少，【惡魔精血】不管在哪都是有價無市的稀缺品。
【惡魔精血】通常呈液體狀，只有極少數品質絕佳的【惡魔精血】才會凝結成結晶。
【惡魔精血】的價格根據品質從一金幣到一百金幣不等，就算常年沒有精血流通，但一滴【惡魔精血】就能賣到八百金幣，遠超市場七倍的價格，無論怎麼說也確實太高了些。
男人拿着自己在瘦老頭那兒忽悠來的一千六百金幣，藉著夜色，開心地回到了旅館。
“......你回來啦。”男人剛進門，一旁便傳來愛麗絲軟糯的聲音。
“嗯，回來了。”男人將錢袋藏在身後，他沒料到這個小傢伙那麼晚還不睡覺，平常愛麗絲可不是這樣的。
房間裏光線較暗，男人看不清愛麗絲的表情，他正思考要怎麼避開愛麗絲的視線把錢收起來。
愛麗絲突然跳下床，默默走過來抱住男人。愛麗絲突然的行為把男人嚇了一跳，他手裏的錢袋直接掉在地上，裏面的金幣全部灑出來乒乒乓乓滾得到處都是。
愛麗絲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地上的金幣，“你果然是去搶劫路人了，不然哪兒來這麼多錢。”
男人不慌不忙地解釋道：“誰會大晚上帶着這麼多錢在街上閑逛啊？”
男人的話似乎有些道理，愛麗絲想了想補充道：“那......不止搶了一個人？”
男人嘆氣，摸摸愛麗絲的頭，“小孩子腦子裏怎麼凈是這些燒殺搶掠，難道是因為我告訴了你那天的事嗎？”
愛麗絲搖搖頭，抬起嬉笑的臉回道：“沒有，我猜的，嘿嘿。”
看到小孩子甜美的笑容，男人便也不再追究原因，蹲下身子開始撿散落在地上的金幣，“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些金幣是以前欠我錢的人還給我的。”
男人表面鎮定，實則內心亂成一團：“為什麼這個小傢伙會突然跑過來抱我？我做錯什麼了嗎？難道是知道我是惡魔之後怕我吃了她然後開始討好我吧？到底是為什麼啊？”
金光熠熠的金幣在房間燈光的照耀下散射出金黃色的光芒，只留一盞油燈的房間本就昏暗，金幣的出現讓地面多出一圈閃着金光的星河。
“好吧。”愛麗絲將信將疑地把男人的回答收下，言語中稍顯失落。
男人認真地拾着金幣，愛麗絲突然也蹲下，歪頭看着男人，臉上的笑容還未散去。男人還以為愛麗絲是來幫他一起撿金幣的，剛想和愛麗絲說不用，沒想到愛麗絲微揚的嘴唇竟問道：“我叫愛麗絲，你呢？”
“你叫愛麗絲我知道，你為什麼想知道我的名字？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是無名的惡魔......”男人轉過頭，看到油燈搖晃的光線下愛麗絲粉紅的臉頰。
男人不解，只是詢問名字的話應該不至於會臉紅，他記得以前別人問他名字的時候都是凶神惡煞的，還從沒見過像愛麗絲這樣會因為問自己名字而害羞的人。
“因為你不像一個惡魔。”愛麗絲如此回答，果斷而乾脆。
“啊？”男人愈加疑惑。
愛麗絲眼神堅定表情認真，“因為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惡魔。”
聽到這話的男人放鬆一笑，他本以為愛麗絲會給出什麼鄭重的原因，最後看來也只不過是小孩子會給出的理由。
“你見過其他惡魔？”男人問。
“沒有，但是童話故事裏說惡魔都是醜惡嚇人的怪物，你一看就和它們不一樣。”愛麗絲說完沖男人笑了笑。
“童話么......”對於愛麗絲的解釋男人也不好反駁，畢竟童話書里的東西，誰能來評判它的真假呢？
男人轉念一想，對於一個用童話書來定義現實的九歲小女孩來說，自己對她的處處隱瞞未免有些過了，金幣也好，惡魔也好，只要編製一個童話般的原因，愛麗絲無論怎麼樣都會接受的，反而這樣遮遮掩掩的總會引起她的好奇和懷疑，這才導致搶劫之類的詞語從她口中說出。
在思考過後，男人也決定告訴愛麗絲自己的名字。
“你讀過很多童話故事嗎？”男人繼續撿錢，和愛麗絲閑聊道。
愛麗絲也幫男人收集掉在地上的金幣，把它們撿起來用睡衣兜着，“對呀，媽媽給我講過很多很多童話故事，她講故事超厲害的！”
男人將一枚金幣放回錢袋裏，問道，“你聽說過一個叫作《溺死在黑暗中的英雄》的故事嗎？”
“知道呀。”愛麗絲俏皮回應。
“我的名字和裏面主角一樣。”男人平靜地說。
愛麗絲十分震驚，她充滿疑惑的眼睛盯着男人：“基爾·萊昂，你叫基爾·萊昂？為什麼你們的名字會一樣啊？”
男人笑笑，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某個人給我起名字時照搬了故事主角的唄。”
“是你媽媽給你起的名字嗎，就像我媽媽叫我愛麗絲一樣？”愛麗絲問道。
“不是，”萊昂很快否認，“我沒有母親，或者說惡魔都沒有父母，我們是從世界上最陰暗的情緒或事件中產生的。那個給我起名字的人後來和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好吧，我還以為你沒有名字，打算給你起一個呢。”愛麗絲有些失望。
萊昂伸手接過愛麗絲收集的金幣，安慰道：“給惡魔起名字需要巨大的力量支撐，不然會遭到反噬，會......會把你變成可怕的怪獸。”
萊昂在盡量用愛麗絲能聽懂的話向她解釋，聽到會被變成怪獸之後愛麗絲害怕地跑回床上，用被子裹住全身，委屈地說：“我才不要變成怪獸，丑兮兮的。”
萊昂將重新裝滿的錢袋收好，走到愛麗絲身邊坐下，用陰森的語氣故意嚇愛麗絲：“如果有小朋友在月亮完全出來前還沒睡着，那月亮就會把小朋友變成兇巴巴的狼人！”
“我也不要變成狼人！”愛麗絲被嚇得把頭縮進被子裏。
“那就要在月亮完全出來前睡着喔。”萊昂補充道。
愛麗絲躲在被窩裏發出沉悶的說話聲：“我馬上就睡著了！”
萊昂溫柔地笑笑，他旁邊突然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黑影，黑影湊到他耳邊說道：“屬下沒看錯的話，您這是在哄小孩睡覺？”
聽到黑影聲音后，萊昂的笑容瞬間消失。
“不該問的別問。”萊昂揮手將黑影打散。，黑影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消失在空中。
愛麗絲聽到了動靜，突然問道：“你在和誰說話呀？”
萊昂微微笑起：“在和狼人叔叔討論要不要把你變成小狼人。”
“不要！我不要變成小狼人！大狼人也不要，老狼人也不要！”愛麗絲撒嬌似地踢着被子。
“你不是應該睡著了嗎？”萊昂壞笑着問。
“我睡着啦。”愛麗絲說完后便沒再發出聲音。
萊昂的笑容變得十分寵溺，他故意咳嗽了兩聲，對着空氣裝模作樣地說道：“咳咳，那麼，狼人先生，正如你們所見，她已經睡著了，按照約定你們不能把她變成狼人，請回吧。”
說完，萊昂召喚出兩個像剛才那樣的黑影，讓它們朝門口走去，發出走路的腳步聲。
最後兩個黑影走到門前，不再走動直至完全消散。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后，萊昂又彎腰，隔着被子對愛麗絲說：“它們已經走了，你也快睡覺吧。”
愛麗絲將頭探出被子，發現油燈已經被吹滅，房間裏果然沒有狼人的身影，同樣剛剛坐在床上的萊昂此時也消失不見。
萊昂說過他也需要睡覺，而他到那時就會回到愛麗絲身體裏，在之前愛麗絲的意識沉睡的地方睡覺。
愛麗絲看見窗外的月亮被雲給擋住，一點月亮的輪廓都看不到。她將被子拉高至嘴唇，腦子裏開始回想與萊昂有關的一切。
愛麗絲的直覺說不準倒也挺准，萊昂在其他時間和地方的樣子愛麗絲並不知道，但萊昂在愛麗絲這裏確確實實扮演了一位溫柔的白馬王子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