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結束與開始

張千一覺睡到了中午，終於恢復了些精力，後背的傷口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這令張千放下心來，畢竟昨晚張大娘往自己後背抹得那綠油油的藥膏，實在是有些瘮人。

紫嫣此時正靜靜地躺在床上，背對着他，張千見狀忍不住呼喚：“紫嫣，紫嫣，醒了嗎？餓不餓啊？”連着問了好幾句，紫嫣依舊保持着一個動作，沒有搭理。張千則感覺肚子裏飢餓難耐，於是說：“紫嫣，我先去弄些飯菜，等會記得起來吃飯。”說罷，便來到院中，簡單洗漱一番之後，提着籃子想去摘些野菜。可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地上放着幾個碗碟，碗碟中裝着滿滿的飯菜，有葷有素，張千從碗碟的花紋中認出是張大娘送來的，心頭一股暖流涌動。張大娘這次送來的飯菜不少，可能是因為現在紫嫣也需要有人照顧，他端着飯菜回到屋內，見紫嫣此時平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獃獃地看着房頂，張千忍不住嘆息一聲，將飯菜分出一些，放在紫嫣床頭，輕聲說：“紫嫣，飯我給你放在這兒了，你等會餓了，記得吃飯。”說罷，轉身走出房間。

張千吃飽之後便來到張大娘家裏，張大娘此時正在院子裏摘着野菜，見張千來了，連忙停下手裏的活計，說：“你怎麼來了，你後背有傷，這幾日不要亂走動。”

“張大娘，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您放心就好了。”張千說罷，便來到張大娘身邊，幫着清理地上的野菜。可剛一坐下，卻看見張大娘身邊的碗筷，碗裏還剩着小半碗野菜粥，看來這就是張大娘的午飯，再聯想到張大娘給自己送的飯菜，張千忍不住眼圈有些發紅，想要說些什麼，嗓子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發不出聲音，張大娘並沒有意識到張千的異常，忍不住問道：“紫嫣現在怎麼樣了？”

“一直躺在床上，既不吃飯，也不說話。”

“這樣下去可不行，你得勸勸她，人死如燈滅，活人還要活下去的。”

“我勸過的，沒用，根本不搭理我。”

“不如這樣，等會你跟我去見一見村長，讓村長幫忙挑塊地方，紫嫣爹的骨灰你也帶回來了，還是要讓他早點入土為安，興許下完葬之後，紫嫣就能放下了。”張千聽罷覺得有些道理，他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紫嫣要是照這個樣子下去，身子骨遲早會吃不消，於是連連點頭同意了張大娘的想法。片刻功夫，地上的野菜便被收拾乾淨，張大娘用籃子將其裝起來，想要站起身來，可是腿腳麻木，竟差點跌倒，張千見狀連忙攙扶住張大娘，張大娘笑着說：“人老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嘍。”

“張大娘，您身體好着呢，我還想着到時候生個大胖小子，叫您奶奶呢。”張大娘聽罷，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幾個大胖小子圍着自己叫奶奶的樣子，嘴角不覺得露出笑容，說：“等你小子生孩子，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呢。”張千笑着撓了撓頭，張大娘白了他一眼，繼續說：“走吧，我帶你去見村長。”

張千從來沒有去過村長家，根據自己模糊的記憶，依稀記得村長是個小老頭，鬚髮皆白，平日裏喜歡逗村裏的小孩開心。張千跟着張大娘，不多時便來到一處小院子門口，順着大門敞開的縫隙，看到一個小老頭此時正在院子裏看書。張大娘推門而入，村長抬眸看來，見是張大娘領着張千，於是笑盈盈地說：“張妹子，你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了，還領着張千。”說罷，看向張千，繼續說：“張千，聽說你遇到了仙人治好了你的痴傻病，

真是福大命大，可喜可賀啊。”張千向村長行禮，剛要說些什麼，一旁的張大娘搶先說道：“村長，張千昨日在延青山找到了段勇的屍體。”村長聽完，臉上的笑容消失，面露悲色卻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說：“意料之中，這麼多時日沒有回來，想來肯定是遇到了危險，唉。”連連嘆息了一陣，接着問道：“那段勇的屍體呢？帶回來沒有？”

“沒有，不知被何人一把火燒了，只帶回了一些骨灰。”

“橫死山林，竟落得個屍骨無存的結局，時也命也。”

張千見村長長吁短嘆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村長爺爺，那段叔的骨灰如何處理？”

村長淡淡的看了張千一眼，說：“明日我選個地方，將他好生安葬了吧。”說罷，又是連連嘆息，張大娘也跟着長吁短嘆，氣氛顯得有些低沉。

村長定好明日上午將段勇安葬后，張大娘便領着張千告辭離開。二人走後，村長依舊坐在院子裏，手中的書不知何時滑落到地上，而他彷彿沒有看見一般，怔怔出神，嘴裏喃喃對着天空說：“段瘋子，你段家也要絕後了。”

回到家之後，張千想着將段叔的骨灰找個罈子裝起來，畢竟用衣服包着下葬不是個事，可是找了半天並沒有找到，當下有些心焦，連忙走到卧室，見此時骨灰正被紫嫣抱在懷中，而紫嫣卻依舊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張千心中不禁有些沉重，忍不住上前，輕輕拍了拍紫嫣的肩膀，說：“紫嫣，剛剛村長說打算明日將段叔下葬，也好讓他早日入土為安。”紫嫣還是沒有說話，張千又說道：“人死如燈滅，相信段叔如果還活着，一定不忍心看到你現在這副摸樣。你先將骨灰給我，我找個罈子裝起來。”張千伸手從紫嫣懷中取過骨灰，此時紫嫣已經十分憔悴，她想要阻止，可是全身早已經沒了半點力氣，只能眼睜睜看着張千將骨灰取走，怔怔地看着骨灰，眼角又流下兩行清淚。

次日上午，張千懷中抱着骨灰罈，背上背着紫嫣，朝村外墓地走去。村長與張大娘以及其他村民一早就在墓地旁等候，昨天下午村長已經托村裏的年輕人挖好了墓坑，此時大家遠遠看到張千的身影以及背上憔悴的紫嫣，內心皆是悲痛，一些婦人忍不住拿出帕子擦拭眼角的淚水。這個世界的葬禮沒有繁多禮節，張千帶着紫嫣將骨灰罈埋下，把連夜雕刻好的墓碑立在墳頭，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間就成了一座小小的墳包。紫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墳塋，她雙眼紅腫，淚水早已經哭干，張千上前將她擁入懷中，輕聲說：“紫嫣，段叔其實並沒有離開，他只是提前去了另一個世界，在那裏等着你，等你此生過完，下輩子一睜開眼，就會看到段叔開心的看着你，興奮的說：‘是個女兒’。”紫嫣抬起頭，茫然地看着張千，聲音沙啞地說：“真的嗎？”

“真的，在那個世界，沒有人再去打獵，也沒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亡，段叔會在那個世界一直等着你，等着你再牙牙學語，叫他一聲爹爹。”聽完張千的話，紫嫣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彩，可隨機卻又暗淡下來，說：“紫嫣從此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張千剛要說些什麼，一旁的張大娘卻上前說道：“誰說你沒有親人了，我、你村長爺爺、你千哥哥都是你的親人，還有村子裏的王裁縫、李鐵匠，他們都是你的親人。”紫嫣聽罷抬眸看向眾人，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出對自己發自內心的關愛，每個人都顯得尤為親切，她終於安下心了，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轉身拽了拽張千的衣角，輕聲地說：“千哥哥，咱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