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暖閣看戲
面對小院的一樓酒屋內，透過敞開的格子門，可以看到十幾名客人，正坐在屋內飲酒，談笑，賞舞。
楚歌掀開垂下的抵擋寒風的絲綢帘子，走進屋內。
屋內暖氣融融，燃燒的炭盆，驅散了冬日的嚴寒。
見帘子被掀開，屋內眾人紛紛扭頭看來。
楚歌客氣的拱手作揖道：“楚某也來這裏討杯酒喝，各位不介意吧？”
一名穿着青色錦衣的青年，微笑舉杯道：“楚司樂能來，當然歡迎之至，你是行家，等下這些樂手自是不敢偷懶。”
說話的青年正是刑部尚書家的公子，刑科都給事中鄭繼升。
就像前世高級會所的主事人，都會與常來會所里的豪客相識一樣。
楚歌作為教坊司內的官員，自然也跟這些流連此地的公子哥們認識，有上等的新茶了，還會讓人特意知會一聲，給對方留個開襆。
不得不說，這教坊司倒是一個結交上流的好地方。
有婢女端來酒杯，楚歌接過酒杯，與鄭繼升以及其他客人遙遙舉杯，隨後一飲而盡道：
“能為鄭大人還有沈大人奏樂，是這些婢子的福氣，她們自然不敢偷懶，大家只需喝好玩好就行。”
說完場面上的話。
楚歌立即尋了一處靠角落的空位坐了下來，他是來看熱鬧的，可不想被卷進熱鬧里。
歌舞仍在繼續。
酒屋中央，一名穿着翠綠薄紗的絕色美人，正搖曳着如拂柳般的腰肢，美目含情的輕步曼舞。
她面目含春，一雙大長腿修長圓潤，臀兒又圓又滾，扭動的水蛇腰弧線優美，掛着好幾斤風情的胸懷更是隨着舞姿，頻頻引人側目。
不愧是教坊司內的一等花魁。
無論是從容貌，身材，還是氣質上，都足以讓男人為之驚艷頓足。
一曲作罷。
簫玉朝着四周微微福了福身子，頓時引來眾人一陣轟然叫好，賞錢自然也不會少了。
歌舞暫歇，作為氣氛擔當的簫玉，含笑提議道：
“奴家有些累了，不如，今天大家來玩一局飛花令，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所謂飛花令，是一種文人墨客喜愛的文字遊戲，是一種雅令。
由儒家禮教文化演化而來，先由主家說出一個關鍵詞，客人們接著說出一句帶有關鍵詞的詩句。
並且每說一句后，下一個人需要將關鍵詞的位置往後挪動一個位置。
這個遊戲的規則不算太難，但是需要有一定的文學基礎。
簫玉小娘子提出這個遊戲，那麼今晚便可能會從遊戲中，挑選一名表現好的客人，引入屋內。
這狡猾的小娘子也看出了今晚院內氣氛的微妙，她不管是選擇鄭繼升還是沈明，都會惡了另一方。
所以，提出這個遊戲。
讓他們自己去爭，到時候輸了也怪不到自己頭上來。
楚歌飲了一杯酒，斜坐在軟墊上，準備看好戲。
在眾人同意后，這第一個關鍵詞，自然是由小娘子簫玉來出。
簫玉花魁妙目流轉，看向屋內掛着的一副江河垂釣圖，盈盈笑道：
“這第一個字，就用這“江”字吧。”
在花魁出題后，自認胸有筆墨的學子文人紛紛凝眉思索，而那些目不識丁的豪紳只能悶頭喝酒。
若是玩投壺或者湯匙令這種沒什麼內涵的遊戲，他們還有機會。
飛花令這種雅令，卻是正中他們軟肋。
此時方恨讀書少啊，睡個女人都睡不到。
沒多時，一名國子監的監生率先開口道：“諸位，在下不才，願拋磚引玉。”
隨後，故作深沉道：“暮日江河麗，冬來暖閣香。”
作為令官的花魁娘子，抬了抬左手的小旗，對這位監生的詩句一陣吹捧。
監生故作矜持的臉上頓時笑容擴大，顯得十分受用。
這也體現出了花魁娘子的文學素養極高，這種雅令令官，可不是尋常勾欄女子能夠擔任的。
沒點水平，聽不懂詩句，連馬屁都拍不出來。
“點評”過後，姿容絕色的花魁娘子，一雙妙目環顧四周，尋找下一匹“馬兒”。
青色錦衣的鄭繼升，故意飲了杯酒，而後豪邁道：
“千帆遠去碧空盡，我見長江天際流。”
“好，鄭大人不愧是出身國子監的高才，這詩才，曠古絕今啊。”
花魁娘子還未開口，便有一名親近右相一系的監生，出聲吹捧。
這時，一道冷笑聲傳來：“什麼狗屁高才，還真敢往自己臉上貼金。”
鄭繼升臉上閃過怒色，看向坐在對面的沈明，冷哼道：
“不知沈大人又有什麼高作，胡攪蠻纏可只會惹人恥笑。”
穿着鑒察院黑袍，面容消瘦的沈明嘴角露出一絲不屑，而後道：
“野灘雲俱黑，戰火照江明。”
詩句剛出，便又有親近鑒察院的狗腿子，轟然叫好。
兩方各不相讓，火藥味越來越濃。
楚歌喝着小酒，賞着花魁，看着戲，絲毫沒有參與的意思。
作為一名古樂器家，自然對詩詞也有所涉獵。
要是真下場斗詩，腹有唐詩三百首的楚歌只想說：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隨着時間推移，擔當令官的花魁娘子期間又換了幾個關鍵詞，而雙方肚裏那點文墨，也基本都被抖幹了。
念出來的詩句，越來越乾巴巴的。
就算那些聽不懂的商客，也覺得索然無味。
不過總體來說，還是鑒察院的沈大人稍勝一籌。
這時，慧智蘭心的簫玉花魁盈盈起身，福身道：“小女子有些乏了，先行告退，各位大人慢飲。”
花魁娘子也看出雙方已經到了極限，再斗下去只會令雙方都失了顏面，那就是自己這個令官的失職了。
適時結束這場飛花令，反正結果已經出來了，就怨不到自己這邊了。
花魁娘子回了屋子。
接下來若是花魁娘子瞧中了某人，那便是讓婢女過來帶話，若是沒有，則會送客開啟下一場。
沈明笑容淡淡，神色倨傲的看向對面面色陰沉的鄭繼升。
不管待會兒花魁娘子挑不挑客，自己這場都是贏過對方了。
等明個回了鑒察院內，自是要好好吹噓一通。
候了片刻后，一名婢女從花魁娘子的屋內走出，嬌聲道：“沈大人，我家娘子請大人進屋喝茶。”
“哈哈哈......”
沈明暢快大笑，志得意滿。
而另一邊的鄭繼升則是怒哼一聲，甩袖離去。
見戲檯子已經散了，也已吃飽喝足的楚歌，拒絕了婢女伺候侍寢的非分之想。
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兒，往本司衚衕外走去。
該下班了，回去修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