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墜落(三)
頭頂的日光正在隨着時間推移變得越發猛烈,高溫正在劇烈的壓榨一切的水分,但卻被頭頂的樹冠阻攔,使一切水汽都凝聚與樹冠世界之下。
整片森林在此時化作了蒸籠。
李力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這惡劣的氣候。
他快中暑了。
所以他現在急需飲水。
“飛機里一定有水。”
而他對此很確信。
被泥漿包裹的旅遊鞋踩在地面,熄滅了一顆遊離的火星,同樣包了一層泥漿的褲腿掠過火場倖存的青草,帶下幾顆還未蒸發的露水。
已然斷成兩截的飛機就那麼呈現在他眼前,靜靜的沐浴在陽光下,周圍散發著白色的煙。
雖然昨天飛機墜落後大火燒的很嚴重,並且很快就波及旁邊的樹木,大有愈演愈烈席捲整個森林之勢,但在大自然一夜的雨露施恩過後,也徹底熄滅。
這意味着什麼?
李力越發激動。
他踏上灰黑堆積的地面,厚厚的餘燼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點燃大火的禍首渦輪發動機裹在外面的鐵皮都燒的漆黑,周圍則是大片燒成灰白的樹榦,或零零三三孤獨支撐,或在地上倒得七零八落,放眼望去,遍地都火燎的焦痕。
金色的陽光毫無阻礙的從頭頂灑下。
這是一片硬生生砸出來燒出來的寬闊空地。
李力蹲下,撥開厚厚的灰燼,仔細的檢查。
“最深處也只有一點點熱度,火應該已經滅了很久。”
“飛機本身沒有被引燃,燒的只有渦輪,要麼就是燒着的渦輪點着了旁邊的樹,機艙裏面一直都沒有過明火。”
他心中估量着,做出了結論。
“客艙很可能沒事,裏面肯定還有不少東西可以拿!”
在樹洞裏他就覺得這有很大的可能性,畢竟起火的並不是客艙,而是渦輪,當時對他和鄭立新來說最有威脅的也不是高溫和火焰,而是那些致命的濃煙,以及被山火包圍的風險。
而昨晚的那場大雨,也就註定了飛機不會被燒個精光。
“這趟航班兩三個小時,肯定有人帶吃的喝的上飛機,就算沒人帶也有飛機餐!”
“吃的!”
“喝的!”
“還有廁所!”
李力兩眼放光,注視着飛機殘骸,如同在注視一堆財寶。
找地圖的事情好像被他拋到腦後了。
從昨天餓到現在,從心理層面來說,作為一個從來沒有體驗過飢荒的現代人,他已經快忍耐到極限。
而在生理層面,在劇烈的情緒起伏和悶熱環境中長時間行走後,也同樣將近抵達極限。
他到現在還能勉強保持思維活躍,還得多虧了他平時有事沒事就愛東想想西琢磨,俗稱瞎jb想。
李力快步走向位於飛機頭部的客艙,踮起腳往裏面看去,黑洞洞的艙門內死一樣的寂靜。
飢餓並沒有打消他的警惕,雖然有點神經過敏,他在爬進機艙前先仔細的觀察了下四周,確保沒有怪物跟隨。
同時他也仔細打量了下艙門邊緣,確認是否有腳印。
但可惜的是,在他之後並沒有任何人從這裏走出去過,也沒有任何生物進去過,至少沒有從艙門進去。
在得出這個結果后他心中一黯,將要找到食物的喜悅也有些許被衝散。
因為這意味着即使有人在墜機時沒死,在這場大火過後也一定真的死了。
除了他以外,無人存活。
在稍微的情緒低落後,李力伸手鉤住了艙門邊緣。
因為飛機殘骸傾斜,機艙門此時離地面只有兩米,以他一米八出頭的身高,勾勾手就能爬上去。
他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慢慢的發力,動作很輕,就像害怕驚到裏面的亡靈。
李力還記得昨天墜落的前一秒,那團一閃而過的青色光芒,還有光芒過後無數乘客的尖叫。
腦中畫面掠過,一切都歷歷在目。
試圖穩定乘客和他自己情緒的機長。
想要保護孩子的乘務員。
拉住身旁老人的年輕人。
含淚在本子上快速寫些什麼的女生。
刺耳的警報,呼嘯的狂風,腦中的嗡鳴。
清晰的彷彿還在耳邊回蕩。
他眼皮顫抖,咽下口水。
一趟航班,上百人乘坐,墜機之後,只有他和鄭立新兩人存活,再外加一場大火,機艙內的場景,恐怕會很驚悚。
他害怕嗎?
害怕。
但總要面對,他不可能因此就不敢進去。
他們死了,他還要繼續活。
說做就做。
李力鼓起勇氣睜眼,看向前方。
客艙內,半融化的座椅整齊的排列在旁邊,偶爾有玻璃碎片灑在某個過道上,但更多的還是從貨架上甩飛出來的行李箱。
很奇怪的,座椅上沒有人,過道里也沒有人,整個機艙內十分“乾淨”。
這和他想像的恐怖場景不一樣。
李力皺起了眉頭,邁開步伐,穿過機艙。
整個頭等艙和半截經濟艙,一個人都沒有,取而代之的只有每個座位上的一團血泊和散落的衣服,就像那些血淋淋的乘客都商量好了脫下衣服一起走了似的。
那場面想想就瘮人。
李力知道這不可能。
這裏的夜很冷,氣溫在落日後便立刻從三十度以上驟跌至個位數,這個數據來源於他的電子錶,準確可靠。
再加上昨晚還下雨,若有其他乘客倖存,卻不穿衣服赤裸行走在森林裏,那他一定會被凍死,絕無倖免。
更何況他們已經死了。
而屍體是不可能自己脫掉衣服離開的!
李力靠近,仔細觀察座椅上沾染的血跡,還有這些空蕩蕩的衣物,緊皺的眉頭越發深刻。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屍體沒有自己跑掉,而是被吃了。
“吃的很乾凈,大概被某種未知的野獸。”
沒有肉片殘渣,沒有骨頭,沒有毛髮,只有一片血跡和衣物。
這讓李力無法想像野獸進食的方式和數量。
李力皺着眉頭走遍了前後兩個客艙,根據殘留的衣物清點了人數。
總共四十五人,其中包括機長副機長,三名乘務員,三個和他一起去墨脫荒野求生的朋友。
除了這四十五人之外,其餘的在空中便已經失散。
除了他以外,無人生還這件事......終於被確鑿了。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這個結果依然讓他難過的有些喘不上氣。
李力表情麻木的坐在了一個沒有染血的座位上,慢慢的把一塊搜來的散裝鍋巴塞進嘴裏。
食物的香氣頓時鑽進他的口鼻,讓他頭一次覺得咀嚼是如此美好,險些淚流滿面,連心中縈繞的悲傷都被暫時拋在腦後。
在接收到食物后,他乾癟的胃部開始賣力的蠕動,催促自己不爭氣的主人加大力度,讓李力咬了一口想咬下一口,吃了一塊還想吃下一塊。
但他忍住了,沒有順應本能魯莽的硬是塞滿自己的肚子,而是喝了兩口水便再起來去搜索,搜出更多食物。
這是要讓胃先緩一緩。
接下來李力可謂是收穫頗豐,不僅找到了自己的背包,還找到了七八袋散裝小鍋巴,三盒泡麵,六袋薯片,七袋真空包裝的滷雞翅,一小袋米糕,甚至在貨艙搜出了一整條和茶葉什麼的放在一起的大火腿,屬實意外之喜,大概是某個人帶的土特產,一看就價格不菲,便宜了他。
外加李力自己包里準備的壓縮餅乾和買來好玩的自熱行軍糧,這下是真的不缺食物了,合理分配,他至少能撐一兩星期。
兩星期,足夠外界發現飛機失聯不知道多少次,足夠救援隊找到他。
有沒有找到地圖都不重要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飛機餐似乎也被來這裏的野獸吃掉了,不然他現在就可以吃上像樣的一餐。
忽然李力瞪大了眼睛,一拍自己腦袋。
“等下。”
“我為什麼要找地圖?為什麼等救援慢慢發現我?我特么傻了嗎?”
“打電話求救不就完了。”
他急忙去其他座位,兩三下找出了一部手機,按下了鎖屏鍵。
屏幕亮了。
李力呆了呆,他沒想到這次會這麼順利,於是急忙打開緊急呼叫界面,撥打了110。
是的,直接報警,找親切的萬能的警察同志!
中國境內幾乎沒有無信號覆蓋的區域,即使是在XZ,這年頭在珠穆朗瑪峰上面都有5G信號,只要找到手機就能打通電話,只要能打通電話就能聯繫到救援人員!那就意味着生還!
李力的手機在墜機時摔壞了,不然他肯定早就打電話求援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在飛機上緩存了很多視頻一直看個不停,一定有人把手機塞兜里老老實實睡覺,一定還有正常且有電的手機!
他居然差點忘了這招,剛才還傻呵呵的想靠這些失誤撐到救援隊自己找過來!
李力笑了,一個不小心還笑出了個鼻涕泡。
然而長長的等候聲讓他的笑容逐漸消失,區區幾十秒的等待時間讓李力感覺像好幾個小時一樣漫長。
“他奶奶的,為什麼不接?”
他的呼吸逐漸急促,心境就像他昨天在漆黑的樹洞裏躲藏一樣。
恐懼,卻帶着一絲希冀。
忽然嘟聲突然停止,李力眼睛一亮,連忙開口:
“喂?喂!警察同志!請救救我!我......”
“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圈。”
“?”
李力目瞪口呆的看着手機,有些難以置信。
他吸了口氣,再次重撥了一次,但毫無疑問還是得到了相同的結果。
這次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了第一次幾十秒的等待,直接就判了他“死刑”。
他不信邪的再次重撥。
“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重撥。
“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重撥。
“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重撥重撥重撥!
“你所撥打的電話所撥打的所撥打的電話電話你所撥打的你所撥打的你撥打的你所撥打的......”
“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
“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
“滾!”
他猛的把手機甩出去,讓它像個飛鏢一樣消失在艙門外。
“怎麼可能沒有信號!這附近連信號基站也沒有嘛?這裏連衛星信號也收不到嗎?”
“對了,飛機上有衛星電話,還有衛星電話!”
“衛星電話不會沒一點信號,一定能打通的,一定會打通!”
李力立刻跑到飛機前面,先搜索了一邊駕駛室,很快就找到了類似高級計算器一樣佈滿各種按鍵的衛星電話,還翻出了一部手冊教他如何使用,於是他懷着激動地心情,照着手冊上的教程一步一步的撥通了110。
“喂?快救救我!救.......”他又愣住了。
黑色的屏幕上跳動着呆板的光符,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這,這什麼意思?”
他一頁頁的翻手冊,查看內容。
“意思是,沒有,信號......”
“沒信號,怎麼可能會沒信號?我他嗎坐的是杭州飛LS的飛機,沒手機信號也就算了怎麼可能沒有衛星信號?啊?你開玩笑呢?你擱這開玩笑呢?怎麼可能?他碼的你告訴我怎麼可能?!他碼的他碼的他嗎的!!!”
“怎麼可能!!!”
嘭!
他一拳頭打在屏幕上,碎裂的玻璃扎破皮膚,李力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的看着衛星電話不停的冒出電火花。
一滴淚水滴落,他後知後覺的抹了抹眼睛,但眼淚就是不停地往下掉,還逐漸的哭出了聲,李力不想自己哭的太大聲引來怪物,於是就往嘴裏塞東西,一邊吃一邊哭,鍋巴吃太多渴了就喝找到的保溫杯里的水,又吃又喝又哭。
他大咧着嘴無聲的哭泣,同時一下一下的咀嚼着。
這次他沒有再抹眼睛。
終於,絕望了。
沒有救援,沒有幫助。
根據李力了解,地球上不存在衛星電話也沒有信號的地方。
也許有,但肯定不包括LS,也不包括杭州和LS之間的任何一個地方。
李力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他穿越了,他現在呆的地方根本就不是LS,不是中國,甚至都不是地球,而是一個異世界荒無人煙到處都是可怕妖獸的原始森林。
人類這個種群連存不存在都是一個疑問。
其實這一切早就隱隱有提示了,異常的氣候,恐怖的怪物,前所未見的植物,浙江周邊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地區!
只是李力不願意承認,一直都不想承認。
因為他不敢想像,不敢接受現實,接受自己要在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上無依無靠獨自一人活下去,幾天,幾月,幾年,十幾年幾十年!
在這種情況下人究竟會變成怎麼樣子?
也許李力根本撐不到這麼久,一兩個星期後他就可能落得和鄭立新一個下場,就像夢裏鄭立新說的那樣。
他也一定會死在這裏!
那既然如此,自己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李力食指一顫,忽然如此想到。
沒有救援,無法返回,孤身一人,面對這可怕的現實,痛苦的掙扎,艱難的求存,最後也難逃痛苦的死去。
他真的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嗎?
“.....”
噠!
安靜的機艙里,哪怕只是一點鮮血滴落的聲音也十分響亮,驚醒了在詭異氣氛中沉默的李力。
他這才記起來自己的手傷了,下意識的找了一塊毛巾給自己擦去手背上的血,還好傷口不深,也沒有玻璃渣插在裏面,只是破了點皮,不用考慮止血問題,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小心感染。
他用找到的碘伏處理自己的傷口,瞟了一眼自己略顯空蕩的背包,愣神了一下,又快速的把找到的水和食物全部整理進自己的包裹里,直到塞得鼓鼓囊囊為止,像只貪心的倉鼠。
這還沒完,他看了眼地上的這些衣物,咬了下嘴唇,又去找了一個手提箱,挑了些合身的衣物和一些工具一股腦的塞進裏面。
李力喘了口氣,抓着手提箱坐在座位上休息。
他發現自己好像還不想死。
只有死人才不會心疼物資,也不會捨不得這些身外之物。
可以說李力他貪生怕死,也可以說他求生欲極其旺盛,反正不論未來多黑暗,不論下場凄慘,也不管卑鄙無恥,不管怎樣。
他都還想要繼續活。
他就是想活。
這有錯嗎?
李力猜這也許就是自己最大的閃光點了,雖然這個閃光點是自己剛剛才發現的。
“那就先繼續活着吧。”他嘆了口氣,仍然有些抽泣的起身,打算離開這個地方。
飛機里依然危險,到處充滿血腥的氣味,容易引來掠食者以及蒼蠅蚊蟲,不適合居住。
也許以後氣味散了他會再來。
忽然李力頓了一下,想到了什麼,把背包和手提箱又放了下來,打開手提箱,取出一把摺疊工兵鏟。
飛機的殘骸外,他把兩團沾血的殘破衣物放進剛挖的小坑裏,又從口袋摸出了一枚紐扣丟進去。
這是從鄭立新衣服上拽下來的紐扣,其餘的殘破衣物則被他不加區分的團在一起,統一放在另一個大坑裏。
片刻后兩個小土堆出現,他跪在坑前,做最後的祭拜。
“鄭立新,張選,陳瑞,我......”李力念出三個名字,但卻頓住,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如何去講。
他張了張口,最終什麼都沒說。
一切都太突然了,一切都來的太快了,就像一場噩夢,虛幻,卻又真實到可怕。
所以話未出口,便已不成言。
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在簡單的祭拜過後,李力抗着行李箱,沉默的遠去。
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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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回那個樹洞前,李力還不忘用泥漿再抹一遍新衣服,儘可能的去除味道,
之前他就是多虧了這些泥漿才在獨角牛面前躲過一劫,現在自然也不敢有一絲大意,雖然不知道這招具體有多管用,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隻怪物來拜訪過他的樹洞。
飛機里剩餘的物資很多,衣物,藥品,工具,武器,儲水的瓶子,不是他一次就能全部帶走的。
所以剛放下東西他就又回頭出發,下午的時間李力就不斷在樹洞和飛機之間往返,努力的往樹洞裏運送物資。
但限於他的身體素質和高溫影響,他之後也就再來回跑了兩趟,只能先挑重要的東西帶走。
除了食物以外,消炎藥物、繃帶、醫用酒精,這三樣東西被李力第一時間帶走,森林裏哪怕一個刮傷都可能要命,每一次進食都是賭博,消炎防感染的抗生素藥物從來都是必須的。
同時他還找到了一個指南針,質量比他那個戰術筆上的小指南針好多了,另外還有好幾個手電筒,同時他又去了一趟飛機下面的貨艙,又翻出了一把裝飾華麗的小彎刀,一個睡袋、一團登山繩和掛鈎。
除了華麗小彎刀外,這都是他另外兩個驢友的東西,辦了託運放在貨艙,墜機的時候居然沒有散落到空中,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李力隨意的看了一眼指南針。
嗯,東南西北果然對不上,下午的太陽應該是在西面,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偏東北,這又給李力的猜測提供了有力證據。
這裏果然不是原來的地球。
當然也不排除指南針壞了,嗯,兩個指南針都壞了。
李力沒有多想,把指南針掛在背包背帶上,繼續搜羅。
在之後的東西就沒那麼重要了,剩下有用的也就一些塑料餐盤,免洗餐具,被他隨意的集中丟在一個地方,還有幾本書,很雜,一本燙金封面,李力完全看不懂的德文書,一本漫畫書,還有一本《毛概》和一本《醫學生物學》,也不知道是哪位勤奮的同學,坐飛機都要帶着課本。
剩下的就都挺雜,《時尚》、《小說繪》、《十萬個為什麼》和一本《小學六年級數學教科書》。
這些書都被李力仔細的塞進貨架里,好好保存,放飛機里比放樹洞裏合適,那裏太潮,至於餐具嘛,他帶走了一套燙金餐具,很精緻,估計是紀念品。
使用餐具和看書能很好的保持他的情緒,能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是個人,維持一個好心情,他看過很多荒野求生有關的東西,深知積極向上的心態對於野外求生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不要絕望,冷靜思考,保持樂觀。
很幸運這李力至少擁有以上兩點。
大半天的忙碌過後,樹洞裏,已經氣喘吁吁的李力又往嘴裏塞了一片鍋巴,打着手電筒一邊大嚼着一邊查看自己的收穫。
食物,有!
水源,有!
衣物,有!
火種,有!
“爽了。”
清點完畢,李力鄭重的拉上行李箱,掂了掂重量,露出一絲疲憊但滿足的微笑,懸着的心好歹放下了一半。
一下午的辛苦沒白費。
總算不用為近在眼前的危機發愁了。
看了一眼外面,太陽已經快落下去了,再過一會就要天黑,李力掃了眼電子錶,知道今天最好還是別出去了。
黑夜是掠食者的時間,而這個世界的掠食者極度可怕。
於是打算結束今天一天的李力放下心來開始進食,他把行李箱的里的食物按分量分成了好幾份,每頓吃一小點。
那塊臘肉則被他單獨放在一個地方,不露一點氣味,這是他手裏能保存最久的肉食,也是他後期鹽分的來源,這讓李力很是珍惜。
“少量多餐,嚴格規劃進食量和次數,這樣可以讓我撐很久。”
“水必須要省着點喝,我不能隨便探索森林找河流,只能等下雨才能收集到一定水分,這是我的生命線,必須嚴格把控!”
他默默規劃,核心思想就是一個字:省!
正餐是一個麵包,甜點是兩個橘子,最後他用那把裝飾華麗的小彎刀切下了一小條臘肉作為晚餐的收尾,雖然生吃臘肉並不是什麼很好的體驗,但他依然吃的很香很香。
吃完后李力躺在仔細鋪好的毯子上,往睡袋裏一鑽,腦袋往一件疊好的大衣上一靠,和昨天截然不同的溫暖傳來,讓他不自覺的嗯了一聲。
李力砸吧砸吧下嘴,長出了一口氣,這舒適度可比昨天晚上好不知道多少了。
有床有被有枕頭,生活質量還算不錯嘛。
要是有手機,李力覺得自己說不定可以宅到天長地久。
就是得出樹洞上廁所。
“說到廁所......等等,飛機廁所的洗手池還能不能放水?我記得好像還能沖水,值得去試試看,順便再去淘淘金,再找找有沒有其他有用的東西。”
“這些食物頂多夠我撐兩個多星期,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坐吃山空,得想辦法找點食物來源。”
“要不明天去弄點小陷阱,套套老鼠試試看?”
李力規劃着明天要做的事情,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說到底他今天着實累着了,還得感謝大學每學期強制要求跑100公里,不然李力可沒有在山林行走四五小時的體力。
“如果我穿越也有金手指就好了。”
他嘟囔着,不知是說夢話還是自言自語的抱怨。
這也不能怪他,人家穿越送老爺爺送金手指,開局就可以裝比到處浪,他不行,什麼都沒有,還是地獄開局,只能苟。
“如果我有金手指,就不怕挨餓了吧?”
“如果有金手指的話,鄭立新就不會死了吧?”
但很快他就不念叨了。
關於金手指,李力也只是說說罷了,因為這兩天的時間下來,現實已經告訴他答案了。
這就是普通人穿越的現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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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風平樹靜。
樹洞裏,熟睡的李力整個人蜷成一團,縮在大衣下瑟瑟發抖。
他的表情痛苦又內疚,呼吸急促,似乎又做噩夢了。
忽然一道淡青色的光亮起,讓他痛苦的表情驟然一松。
青光凝聚成一個身影,趴在他的身旁,長長的尾巴垂下,由着李力縮進自己的懷裏,低垂的頭顱默默注視。
漸漸的,李力緊皺的眉頭逐舒展開了。
他的呼吸變得均勻。
“睡吧,可憐的人。”
那個身影張嘴,聲音如風鈴般動聽。
“至少在夢裏,你會暫時得到解脫。”
...
夜,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