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入夜之後,營區溫度驟降，圍在外面吃喝玩樂的人漸漸都進了帳篷里，只有少數人還穿着厚衣服堅持着。

蔚謹之只穿了件衛衣,自然是挨不得凍，幾人里她是第一個進入帳篷的。

而且還隱隱有些後悔，為什麼這個季節要來露營？

她進去后不久，宋崎靚過來問她還要不要吃什麼,知道她是擔心自己，但蔚謹之屬實沒什麼胃口，說了幾句就把她打發出去了。

她一個人無聊的刷了會兒手機，何沁眠也進來了，帳篷外的人也都散了。

何沁眠身上帶着明顯的酒氣，一點都不見外的就往蔚謹之的身上撲,把胳膊掛在了她的脖頸上。

蔚謹之嫌棄她一身的酒味，把她推遠了些。

但何沁眠的手沒鬆開,晃晃悠悠了好幾下才站穩。

接着又立馬委屈了起來，帳篷里的燈光不是太亮,但何沁眠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看着讓人心軟。

蔚謹之嘆了口氣，實在是拿她沒辦法，挪了位置，又把何沁眠攬了過來。

何沁眠順勢靠在她的懷裏,眼淚全部都灑在了她的肩上小聲的嗚咽着喊她：“謹之…”

其實何沁眠一點都沒醉,完全就是想藉著酒勁鬧一鬧,她知道蔚謹之不會不管她的。

蔚謹之的朋友其實不多，但性格活潑的何沁眠朋友很多，有時候蔚謹之也想,自己怎麼就接受了跟何沁眠做朋友呢？

她們完全沒有相似的地方。

但又一想，可能就是何沁眠粘人吧。

再不然就是，她曾經在衛生間救了分化的自己。

那時候的蔚謹之也還是個初中生，分化時被嚇得六神無主，好在有何沁眠在，找來了抑製劑，還在衛生間的門口看着，後來在知道她抗拒自己omega身份的時候，對外說是自己的發情期到了，幫她保守了分化成omega的秘密。

第二性別是由本人上傳信息的，因為何沁眠的掩護，讓蔚謹之在信息上傳alpha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發現。

所以粘人什麼的，只是嫌棄時候的說辭而已。

何沁眠這會兒心裏不舒坦，像很多次一樣靠在了蔚謹之的懷裏，委屈巴巴的說著：“為什麼你裝A都能遇到真愛alpha，而我老老實實的一個omega卻不行啊！！”

她又把這話翻出來說。

其實她哪裏算是遇到了？

而且今天已經懟過她一次了，不想再懟第二次。

她拍了拍何沁眠的背，溫和的寬慰着她：“別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

傷心往事何沁眠跟她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其中的誤會蔚謹之只能說兩人還是沒緣分。

何沁眠對蔚謹之的安慰很是無語，但還是把自己靠的更緊了點，哭出聲來。

嘴裏亂七八糟的說著一些胡話，起初聲音不小，蔚謹之也任由着她發泄。

畢竟他們幾個人的帳篷都很分散，這會兒也不怕吵到誰。

哭了有一會兒，蔚謹之見她沒了聲音以為她睡著了，結果見她抱緊被子，默默的流眼淚。

心中不免心疼她，想着晏辛也夠心狠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她也傻，不能強勢點嗎？

明明當年的事她也委屈，卻只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人家，像個蝸牛似的，慢吞吞的討好。

蔚謹之一直拍着她的背，眼神看着不算太亮的燈光出神。

不一會兒何沁眠的哭小了，看樣子是累了想睡覺，蔚謹之猶豫了一下，沒讓她回去，而是打算跟她湊合睡。

畢竟兩個人擠在一起還能更暖和些。

燈光昏暗，讓蔚謹之也有了睡意，但她睡得不太踏實，因為一睡過去做起了奇奇怪怪的夢。

說是奇怪，不過是她以一種上帝視角在看着小時候的自己，穿着沾滿污垢的白色連衣裙，漫山遍野的奔跑。

每一次的回頭，都讓她心狠狠的揪着，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從夢中驚醒。

帳篷里光亮依然昏暗，但比夢境裏霧蒙蒙的一片要好的多，蔚謹之察覺自己在安全的地方，調整了幾次呼吸后總算是平復了下來。

但她也很快意識到不對勁。

何沁眠不在。

明明比她還要先睡着的人，並不在她的身邊。

很快，她好像又聽到帳篷外面有腳步聲，很不規律，而且不止是一個人。

外面的聲音時有時無，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傳來熟悉的哭泣聲，蔚謹之嚇的哆嗦了一下。

現在的時間按照平時經常失眠的蔚謹之來說不算晚，才十一點。

所以猶豫了一會兒，蔚謹之還是壯着膽子下了車，畢竟何沁眠不在，她也放心不下。

隨手拿了個手電，又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躡手躡腳的往外走去。

蔚謹之手心全都是汗，渾身緊繃，每一步都邁的很艱難。

而時候卻聽到帳篷外的有撕扯的聲音，還有人壓低聲音說話。

“你能不能不鬧了？大晚上的都睡覺了…”

這聲音讓蔚謹之有些熟悉，而後更是聽到了一聲何沁眠的哭聲：“晏辛…”

她打開帳篷用手電直接找到了聲音的來源處，兩個互相拽着胳膊的人都下意識的擋住了眼睛。

其實營區里沒有特別黑，微弱的燈光還一閃一閃的。

何沁眠和晏辛也沒有離她很近，大概是在兩個帳篷的中間，有近十米的距離。

是蔚謹之剛剛太敏感了，才覺得兩人離她很近。

她突然脫了力，手電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光亮沒了，何沁眠弱弱的與蔚謹之對視，眼裏還掛着淚珠，看到蔚謹之後委屈又內疚，她張了張嘴，沒說話來，倒是把晏辛的手鬆開了。

晏辛也藉此離她遠了一步，但目光卻是在她和蔚謹之之間徘徊。

白天的時候，何沁眠身邊一直跟着一個男alpha，後來又是跟蔚謹之有說有笑的。

這一切都讓晏辛很是惱火，但卻怎麼也沒有大半夜的何沁眠給她打電話耍酒瘋來的惱火。

把她當什麼了？

她臉色極為難看，面對蔚謹之的時候都帶着仇視的目光。

蔚謹之是個長得漂亮又有魅力的alpha，晏辛自覺是比不了的，只是覺得好笑。

想着想着她也真的笑出來了，何沁眠身邊不缺優質的alpha，她自我認知很清晰，遠離還不行嗎？

晚上的時候她也喝了點酒，不算是醉，但也有些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一手拉過何沁眠的手臂，用力的把她往蔚謹之的身邊甩去。

何沁眠被她弄的有些疼，回頭看她，但晏辛卻盯着蔚謹之看。

她剛剛甩何沁眠的時候，蔚謹之往前邁了一步，好像是有些擔心。

她覺得自己活像個小丑，蔚謹之也是。

於是紅着眼睛質問何沁眠：“你不是有未婚夫了嗎？今天那個男alpha跟你又是什麼關係？你跟蔚謹之又是什麼關係？”

“是跟我一樣，被你釣着的傻子嗎？”

晏辛聲音壓的很低，但語氣是凶的，何沁眠被她問的眼淚自己就流了下來，下意識的回答：“不是…”

晏辛卻聽完全不注意她說的話，繼續說著：“你有未婚夫，還有男朋友女朋友，那能不能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何沁眠搖頭連說了好幾句的不是，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

而晏辛在看到她的眼淚非但沒有動容，還自己捏住了她的下巴，質問她：“不是什麼？有未婚夫的不是你嗎？”

已經過去多年的誤會，晏辛一直沒有過讓她解釋的機會，儘管此刻被捏的很難受，何沁眠還是艱難的說著：“他…他…我跟他已經解除婚約了，而且當初也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我更沒有男朋友女朋友…晏辛…你聽我解釋好不好？”何沁眠想要抓着晏辛的手，可晏辛卻是一點都不願意被她碰，抬起胳膊就像把她甩掉，兩人撕扯間，何沁眠不管她多用力都死死的抓着她。

蔚謹之本不想參與的，她怕自己過去會讓晏辛更惱火，也不能表明自己omega的身份。

可又不能不管何沁眠，ga的力量懸殊，又加上兩人都是喝了酒的，她怕晏辛會傷到何沁，所以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前走了過去，可還沒等把兩人分開。

突然有一隻手先一步她的分開了兩人，還抓住了晏辛的手腕。

是裴酥元。

她瞪着晏辛，又看了一眼何沁眠，語氣挺重的對晏辛說：“你在鬧什麼？”

“小元兒…我…”

晏辛瞬間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頭耷拉着，手也不再用力。

蔚謹之也走過去，把何沁眠拉到了一邊。

這一動作讓晏辛惱火的抬頭，盯着何沁眠被蔚謹之握着的手，眼睛裏充滿了敵意。

“別鬧了，回去睡覺吧。”

剛才她們說話的聲音已經被還沒睡覺的幾個人聽到了，頻頻往這邊看，裴酥元想提醒她注意一點，但晏辛卻像是沒反應似的，眼神發直。

裴酥元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

怪不得晏辛脾氣倔的厲害，是誤會蔚謹之了…

沒辦法跟晏辛解釋，但裴酥元是最清楚的人了，蔚謹之見她看自己，委屈的撇了下嘴。

“蔚姐是她的朋友，把她帶回去不是很正常嘛？”裴酥元試圖用道理說服晏辛，可晏辛早就被妒火沖昏了頭腦，不可思議的看着裴酥元，焦糖味的信息素有些壓不下去，幾乎是對裴酥元怒吼：“她可是alpha！”

晏辛應該是被蔚謹之仿真alpha信息素刺激到了。

儘管那信息素很淡，也並不強勢，而且正常來說只要不是太近不會讓alpha不適，而且因為她本身就是omega，這仿真信息素完全對omega無效。

可這樣狀態下的晏辛完全不會這樣覺得。

不受控制的仿真alpha信息素很平淡，只會晏辛覺得自己被輕視，從而更氣憤。

“晏辛你冷靜…”

“我喜歡alpha。”蔚謹之冷淡的開口，打斷了裴酥元要說的話，晏辛也扭過頭震驚的看着蔚謹之。

蔚謹之不可能在晏辛的面前表露omega的身份，只能這樣說。

而且好像…也沒問題。

她看向裴酥元的眼神意味深長，裴酥元恍惚了一刻，似乎感受到了壓在白茶alpha信息素下，香甜的棉花糖的味道。

兩人都不冷靜，過往的事情也沒辦法說，裴酥元見晏辛的表情漸漸恢復常態，也拉着她到自己身邊來，拍了拍她的頭：“回去睡覺。”

然後又對蔚謹之說：“你也帶她回去吧…”

蔚謹之點頭，也帶着何沁眠走。

鬧的久了何沁眠的酒也醒了不少，蔚謹之一拉她也就乖乖的跟着回去了。

好朋友這樣，蔚謹之心情不太好受，回去之後用溫水給何沁眠擦了擦臉，嫌棄的說著：“你怎麼就那麼不爭氣？”

她一說何沁眠又委屈了起來毛，撇着嘴還是要哭。

蔚謹之趕緊閉了嘴，不再惹她。

哄是不可能哄的了，哭唧唧的樣子讓蔚謹之沒有耐心，只是軟聲安撫了兩句，讓她上床睡覺。

又是喝酒，又是折騰何沁眠也累，躺了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倒是蔚謹之，完全沒了睡意。

她先是坐在邊上看了會何沁眠，又逗了逗被吵醒的地瓜，最後實在是想出去透氣。

可一人有些害怕，蔚謹之帶着地瓜一起出去的。

月光很亮，蔚謹之一手順着地瓜的毛，一手杵着下巴抬頭看去。

看的久了手開始發癢，時不時的點在地瓜的背上。

“你睡不着嗎？”

一個人看的起興，突然的聲音被蔚謹之嚇了一跳，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來人的裴酥元。

她手從地瓜的背上拿開，轉過身，望着裴酥元。

不似平時般笑着，表情平淡自然。

裴酥元也少有的放鬆，走到蔚謹之身邊來，抬頭望着月亮。

好不容易來到郊外，月光正美裴酥元自然是不願意錯過，但沒想到這麼晚了蔚謹之也會出來。

“很美是吧？”裴酥元問完，也沒等蔚謹之回答，而是自己坐在了草地上。

蔚謹之撇着眉，下意識的想說地上涼，裴酥元也好像知道她要問什麼似的，很自然的開口：“沒關係，這樣看月亮有感覺。”

而說完之後，兩人都不可控制的對視了一眼，滋生出來的熟悉感兩人心頭一震。

蔚謹之方才不停的點手指的東西就已經讓裴酥元覺得熟悉了，現在更是有種奇異的感覺。

但那感覺好像是在溜走，讓她下意識的靠近蔚謹之，想把她看的清楚。

可當她距離蔚謹之越來越近的時候，蔚謹之突然後仰了一下，再回來的時候淚水滿溢。

裴酥元瞬間變的慌亂無措，退回到了剛才的位置上去。

蔚謹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淚水忍不住的打轉，她覺得裴酥元剛剛眼神好像是在看別人，但又像是看自己，她反覆的想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

直到她徹底平復下來的時候裴酥元已經背對着她，抱着雙膝看月亮。

想到剛才何沁眠和晏辛的樣子，蔚謹之突然想知道，裴酥元有沒有什麼喜歡的人。

這麼想，便也就這麼問了：“裴酥元，你…有喜歡過什麼人嗎？”

這是蔚謹之第一次正式的叫她名字，她渾身一僵，聽到問的話時卻是全身放鬆了下來。

仔細的想了很久，久到裴酥元不知道為什麼要想那麼久。

然後才搖了搖頭回答：“我不知道，以前是覺得有的，但現在又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真正說出來的時候，裴酥元意識到缺少的…是悸動。

她對月亮姐姐的渴望當中，好像沒有那種。

胡亂的夢她也做過，夢中的人看不清臉龐，alpha信息素本能趨勢她靠近，但那算悸動嗎？

不算的，更多的是alpha的衝動。

“啊…這樣啊。”

“我可能也沒有真正喜歡過，有的只有…心動吧。”

既然問了裴酥元這個問題，蔚謹之也覺得自己也要說出才公平。

可她說完后，裴酥元卻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她，問她：“那什麼樣算喜歡呢？”

她覺得的不喜歡，也正是少了那麼心動。

而蔚謹之卻覺得，有心動也不算喜歡。

所以，到底什麼是喜歡呢？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深奧到蔚謹之不知該怎麼解釋，她想了想，只能以自己為例。

“對我來說，心動是一瞬間的事，或者…一段時間？”

“但真正的喜歡，或者說愛，應該會更長久，更為對方着想，更會對未來充滿期待。”

當然這是她的想像，因為她不確定自己的未來，不敢輕易去把自己的未來託付給誰，也承受不起別人的未來。

兩個臨時標記的ga，再說喜歡和愛甚至還有未來的時候，其實還是有些奇怪的。

甚至裴酥元會忍不住的把蔚謹之話往自己的身上套。

但又覺得不對。

她低下頭，安靜的看着蔚謹之。

蔚謹之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抬着頭看月亮。

她其實知道裴酥元再看她，但是她已經沒有話說了，也不想問裴酥元問題。

只想安安靜靜的看着月亮。

野外的視角極好，蔚謹之越看越投入，後來更是把身邊的裴酥元都忘記了。

腳邊的地瓜是溫熱的，蔚謹之的手又在她的背上點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是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時有時無的點了幾下。

裴酥元的視線被她的手指吸引，莫名的熟悉感再次上涌。

她應該是在哪裏見過一樣的動作，但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