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好啊好啊。”秦靜也點頭,立刻將遊戲連接發給了杜新月,推着人走到全息艙前。
望着好友臉上的笑意,亮晶晶的眼眸,杜新月更加心軟。
雖然不太相信靜也一天、不,一個下午時間能做出什麼東西來,但還是做出一臉期待的表情,直到躺進全息艙。
點進秦靜也發的連結,杜新月看着荒蕪一片的評論區,幽幽嘆氣。
她先購買遊戲,然後發了條評論:[這個遊戲太好玩了!五星推薦!],才看起遊戲介紹。
遊戲名:《掘地求升》
製作者:靜夜
展示界面是漂亮的星空,泛着暖黃微光的月輪掛在璀璨的星夜中,下方山坡高陡,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看起來……是個治癒風遊戲?
就是名字有點奇怪。
杜新月沒有多想,她玩遊戲不多,更不知道遊戲設計師們的各種宣傳套路。
總之,杜新月就這樣懵懵懂懂進入了《掘地求升》的世界。
進去之前,杜新月還在想:不管遊戲實際上怎麼樣,等會兒一定要誇誇靜也,靜也剛才見她願意玩她做的遊戲,笑得好開心的樣子。
剛一進去,杜新月就呆住了。
腿、她的腿呢……?
全息技術高度發達的如今,除了嗅覺、味覺,玩家們在遊戲內的各類感官,幾乎都與現實無異。
杜新月愣愣低頭,發現自己倒不是雙腿截肢,但也差不多,而且更加詭異……
她的腰部連着一個黑漆漆的大罐子口,整個下半身沒有絲毫觸感傳來,像是憑空消失了!
靜也這是做了個什麼遊戲啊?
怎麼和遊戲展示上的完全不一樣?
殘疾人向的勵志遊戲?可是現在義肢技術這麼發達,殘疾人員的生活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啊……
杜新月好不容易才適應了下半身消失的感覺,冷靜下來朝前看去。
她還是打算好好體驗一下,畢竟夸人也是要有技巧的嘛。
如果張口就來,靜也肯定能看出她沒好好玩,會傷心的。
前面有一顆枯萎的樹榦,樹榦格外高大粗壯,但光禿禿的只有兩根樹杈。
——由於星圖大小不夠,秦靜也將人物模型的比例調得比較小,以便實現玩家連人帶罐掛在樹杈上的場景。
再前方則和地面一樣,是金屬色感強烈的礦石塊。由於樹榦擋着,杜新月沒看見太多其他的東西。
沒有腿,她走不了路。
她用腰部使力,試圖挪動身體,這才看見大黑罐子邊靠還放着一把長柄鐵鎚。
鐵鎚不重,木質的長柄豎立在地面上的話,大概能到杜新月肩部的位置。
拿起鎚子的時候,身側終於出現了教學影像,杜新月鬆了口氣。
她差點不知道這個遊戲到底要幹什麼。
跟着教學,揮動鐵鎚,勾住樹枝立上去,杜新月感覺這個遊戲還挺有趣。
教學影像消失,她往上方看去,一根比她罐子下面更長的樹杈橫在頭頂。
這個世界設定得非常窄,樹底的位置,以及其他任何可以走捷徑的地方,都被秦靜也加了空氣牆。
只有前方這一條路可以走。
杜新月大概明白了。
她是要用手中這個鎚子,翻山越嶺,到山頂或者是展示界面中那個地方去。
鎚子的木柄稍微有點長,握着雖然不重,但控制起來並不輕鬆。
杜新月一點都不着急,估量着自己和樹杈之間的距離,沉心靜氣,瞄準目標,信心滿滿揮動鐵鎚——
似乎是用力過猛,鎚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被彈開了。
一股拖力傳來,杜新月下意識想要鬆手,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甩開手中的鐵鎚。
雙手連着木柄,鎚子帶着她從樹杈掉落,摔回了地上。
沒事,一次失敗而已……
杜新月雖然不愛玩遊戲,但身邊有一個從小沉迷遊戲的閨蜜,所以她對不同類型的遊戲倒也有所了解。
比如像是這種闖關遊戲,有點難度是很正常的。
杜新月握着鎚子,再次開始嘗試。
又掉下去大概四五次,她終於翻過了第二根樹杈。
杜新月立在枯樹頂部,心中升起那麼一點點成就感的同時,心態有了些許變化。
只是兩根樹杈,就折騰了這麼長時間……
果然她不適合玩遊戲。
靜也一向喜歡玩遊戲,有時候也會喊她一起玩。
可惜她真的沒有這方面天賦,只是一個小小的闖關遊戲,她就玩得這麼艱難。
如果和靜也一起玩,她一定會拖後腿的。
杜新月內疚又無奈,想到好友,心中頓時又升起無限熱血,握着鐵鎚木柄的手都用力了幾分。
不能陪靜也玩遊戲,但她可以玩靜也做的遊戲!靜也一樣會開心的!
杜新月看向對面,下面是一個斜坡,一根樹杈斜插在石塊上。
想必這就是下一個關卡。
杜新月再次揮錘。
……
五分鐘后。
斜坡依舊是那個斜坡,杜新月待在罐子裏,一臉懵逼地仰頭看着上方的景物,雙目放空。
她的雙手緊緊握着鐵鎚的木柄,不過這回不是因為什麼熱血,也不是因為友情……
她感覺自己的情緒有點不受控制。
如果不是力氣不夠大,她甚至想把手上的這根木柄掰斷,或者用斧頭砍得粉碎,然後拿去燒掉。
不行,杜新月,這是靜也做的遊戲,你要冷靜一點……
杜新月額角青筋暴跳,她沉默地立在斜坡下方,突然高高舉起雙手,將鐵鎚重重地砸向地面。
遊戲忠實地接收了玩家每一個動作,並通過計算給予反饋。
鐵鎚落地的一瞬間,杜新月人連帶着罐子,跟着木柄把手處飛了起來,然後又落回地面。
——“啊啊啊啊啊!!!!”
小小的,靜謐的全息世界,突然如雷般炸響了一道女性充滿無助、憤怒和憋悶的失控大叫。
為了兩人的友誼,杜新月主動退出了遊戲。
當那泛着金屬光澤、面目可憎的石塊從眼前消失時,杜新月有種大病初癒的幸福感。
全息艙外,秦靜也還在等她的反饋。
見杜新月出來,她後退半步,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怎麼樣?”
杜新月一共玩了八分鐘,說實話,這個時間遠遠超過秦靜也的預估。
杜新月不會氣得要拿刀砍她吧?
“……”
杜新月憋了憋,望着好友蒼白病容上滿是忐忑和不安的神情,半晌才幹巴巴道:“很好玩!”
杜新月兩隻手偷偷地藏到身後,握緊——腦子說,這是剛才那個讓她受氣的遊戲的製作者,想打。
理智:靜也有病,不能打。
理智:一定是我遊戲技術不行,玩得不好,這個不能告訴靜也。
理智:而且你看,靜也被我一誇,高興壞了,人都傻住了。
秦靜也確實是傻住了,但不是高興的,而是震驚:“真的嗎?你真的覺得好玩?”
望着她這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杜新月心中一軟,露出鼓勵的微笑:“嗯!很好玩。靜也,你的遊戲一定可以大賣!”
秦靜也:“……”
秦靜也:“嗯……謝謝,那你先去睡吧,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設置沒改,我去看看再來。”
杜新月點頭:“好。”
一想到剛才在遊戲裏的經歷,杜新月剛鬆開的拳頭再次握緊。她長呼一口氣,如釋重負地進了卧室。
每次秦靜也發病,杜新月都會過來陪着她睡——雖然聯邦每個公民的光腦都配有健康監測系統,但有人陪伴,多少也有點心理安慰。
躺進全息艙,秦靜也把遊戲上下檢查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
杜新月居然覺得這遊戲好玩……
不是說她看不上《掘地求升》——否則她也不會選用這款遊戲來參加星游的新人秋季賽。
可這是《掘地求升》啊!
江湖人稱氣死人不償命,只要出現一個失誤,之前的努力就會全部無效,前功盡棄。
別的闖關遊戲給玩家提供的是成就感,它給絕大多數玩家帶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挫敗感。
一分鐘風平浪靜,三分鐘暴跳如雷,五分鐘心肌梗塞……這才是它的正確打開方式!
杜新月的反應,遠遠出乎秦靜也的預料,讓她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難道,好閨蜜是個遊戲天才?
或者受虐狂……??
遊戲沒出什麼問題,秦靜也回到卧室。
杜新月已經鋪好了床,正抱着原本放在床上的大號毛絨玩具熊,準備放到客廳沙發上去。
見她走進來,杜新月握住熊爪爪,掐着細細的聲線沖她揮手:“晚上好呀~靜也小朋友。”
秦靜也低頭:“晚上好,狗熊先生。”
“呵呵,靜也小朋友真是調皮,罰你立刻上床睡覺!”杜新月捏着熊爪輕輕拍了她一巴掌,推着她進卧室。
“記住了,我是棕熊!下次不要再叫錯了。”
“知道了……”
杜新月抱着熊走出房間,秦靜也縮回床上,望着那不太聰明的背影,覺得兩種猜測的可能性都不大高。
等杜新月回到卧室躺好,秦靜也喊光腦關了燈,聽見身側傳來一聲迷迷糊糊的“晚安。”
藉著光腦散發的微弱光線,秦靜也側目看去。
杜新月已經閉上了眼睛,沒了總掛在臉上的微笑,顯露出深深的疲憊。
畢業季,她比秦靜也這個擺爛的病人要忙碌得多,招聘會,面試,人情往來……
秦靜也收回視線,手縮進被子裏,輕聲應道:“晚安。”
下午做了一下午遊戲,秦靜也也耗費了不少精力,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
寂靜的夜晚,《掘地求升》所在的全息小世界內,又迎來了一名新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