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第89章
“小妹妹,這個人啊……”
警察看了一眼翹腿坐在長椅上，氣質冷傲矜貴的少年，和周圍彷彿隔了一層空氣牆。
警察咽了一口口水,扭頭向冷靜下來的小糰子解釋道,“他還真不是壞人，叔叔剛才檢查過他的信息,是個好人。”
警局一片喧鬧,打鬧聲、哭喊聲、和電話聲此起彼伏。
警察和小糰子一齊望向盛與瀾，注意到這一幕的盛與瀾起身,緩步走到小糰子面前。
陰影完全籠罩住了只到盛與瀾大.腿的小糰子,盛與瀾正在思考自己究竟要說什麼，才能緩和現場氣氛，全神貫注，放鬆狀態下面無表情。
昏暗中，那一道俯視的目光自上而下，帶着壓迫感。
“對、對不起……”小糰子結結巴巴道歉,被盛與瀾這樣面無表情的盯了五秒后，終於也委屈了起來,“哇哇哇不能怪我,你看起來好凶啊！”
這是她長到現在見過最凶的人！壞人都比他凶！！
盛與瀾大驚失色，彎腰想哄,剛蹲下就想起來自己對此是一竅不通，說不定還能造成反面效果。
這時警察眼疾手快的攬過小糰子開始哄，還抽空回頭給盛與瀾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孩子膽比較小,等她父母來了,再給您道歉吧。”
默默收回自己僵在那的手，盛與瀾鬆了一口氣。
盛與瀾壓低聲音問助理，“我看起來很兇嗎？”
“這怎麼能說是凶呢？您這是有氣勢！很像年輕的老爺子，多難得啊！……”助理一臉嚮往。
“……”
想起老爺子把年近四十的下屬嚇哭了的場景，盛與瀾抹了一把臉，沉默了。
小糰子從小長到大的南川是一個民風淳樸的小城市。
她掃了一眼周圍，不管是壞人還是警察，都富有親和力，猛然間冒出個階級感十足的盛與瀾，很格格不入。
她奇怪的看着盛與瀾。
五分鐘后。
好不容易接受“這人是好人”的事實。
小糰子握着一個橘子來到了盛與瀾面前，“給，叔叔。”
叔叔兩個字宛若當頭一棒，盛與瀾一臉木然。他接過橙子后，小糰子很自然的爬上旁邊的椅子坐下。
盛與瀾恍然的剝起橘子，在小糰子清澈的目光之中，欲言又止，幾分鐘后才開口。
“……其實我今年十八。”
“？”
小糰子看了一眼他結實的胸膛，看了一眼裁剪合身的襯衫西裝褲，再看了一眼稜角分明的輪廓，震驚道，“十八歲就長這樣嗎？”
盛與瀾：“……”
旁邊的助理都忍不住側目。
少爺雖然只有十八歲，可平時打扮的太商務，鍛煉得又太好，看起來憑空增長了六七歲。這個階級的孩子總是要早熟一點。
“算了，你喊我叔叔也行。”盛與瀾認命。
橙子剝完，他把果肉塞給小糰子，隨手一扔，橙子皮利落的劃過一道拋物線，飛進垃圾桶里。
黃昏之前，小糰子的父母趕到警局。
“桑桑！你沒事吧！讓媽媽來看看。”“桑桑，有嚇着沒有？”
人沒跨進警局大門，聲音就這樣傳了進來，等到看清了雲以桑的模樣后，父母都愣了幾秒。
小糰子搖晃着小腿坐在長椅上，右邊是一袋花花綠綠的零食，手裏捧着一大盒雪糕。她左邊坐着一個年輕人，正低頭在剝水果，骨節分明的手指微曲，幾下就剝好了一個橙子。
“…………”
看起來不止沒被嚇到，甚至比平時更開心。
”媽媽！”“桑桑！”
小糰子跳下椅子，把手上的東西隨手一放，飛奔向父母。母親蹲下，打量起她的臉，確認她沒有受傷后才放下心來。
父親則將她抱了起來。
“快放我下來！我是大孩子了！”小糰子不滿。
“好好好，大孩子了。”
盛與瀾緩緩起身，隔着一段距離安靜的望着他們，餘暉穿過窗戶落在他們腳下。
過了好一會，小糰子的父母才注意到這位“見義勇為的好人。”。
一位衣着考究、氣質不俗的俊美年輕人。
離開警局，兩行人在門口駐足。
“就是您救了我們家桑桑啊，真是太感謝您了，等會我們請您吃個飯吧！”
盛與瀾微笑着，從容的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身份，“好啊，我也很久沒來南川了，這一次，因為父母去世了才回來看一看祖宅的……”
在外地上大學，父母去世，孤苦伶仃。
這是盛與瀾讓助理給他準備的身份。
盛與瀾很早就開始思索了，怎麼才能擁有一個在雲以桑面前出現的身份？
他甚至有想過，如果想辦法騙騙小女孩，讓她幫忙瞞着父母，一切難度會降低許多。不管是“不能告訴父母的好朋友”，還是“來自外太空的奧特曼”，在這個年紀都是很好哄騙的。
可盛與瀾怎麼都覺得這個方案很下作。
所以他很快有了新思路。
“準備這樣一個身份倒是不難，可是，您之後是打算一直過來嗎？”助理不解。
雖說只是少爺的一時興起，可動靜也太大了吧？
“來都來了，順便體驗一下。”盛與瀾隨意問，“你叫什麼？”
“蘇天。”助理皺起臉，苦哈哈的問，“難道我也有角色嗎？”
“對啊，我一個孤苦伶仃大學生，多少也得有個遠親之類的，以後，你就是我的遠房小舅子，南川幾家書店咖啡店的幕後老闆。”
盛與瀾一把攬過助理的肩，驕傲又豪橫的說，“每周末，我都會回南川來幫你看一下店，你看，這不就有了出現的正當原因了嗎？”
助理面如菜色的點頭。
時間回到現在。
粵菜店內裝修精美，一張圓桌上坐了四個人，落地窗外一片城市燈火。
助理腳步匆忙的穿過走廊，敲開包廂的門，雲父雲母立馬起身迎接。
這頓飯局的人終於齊了。
雲父雲母只是普通工薪階層，可面對救了自己女兒的人，很捨得下血本，定了南川最貴的飯店。
“點菜點菜，今天可多虧了您侄子，可真是英勇啊。”
“哪有，他就一小毛孩。”
助理牢記自己人設和任務，今天，他不是那個頂級助理，而是一個很有良心的生意人。
他還要儘可能的贏得雲父雲母的信任。
點單時，助理隨便點了一些便宜的，等菜單輪了一圈到雲父那，雲父一看不對勁，立馬加上幾個硬菜。
之後再看助理的目光，也變得有些動容。厚道人好人啊，這是。
兩人都不喝酒，拿着一壺茶水當酒，一邊小酌一邊聊天。
蘇助理身為從業七年的頂級助理，上至國際新聞，下到各個企業的花邊消息，說什麼都能接上。不僅能說到人心坎里，還能說得人心情舒暢。
聊到最後，雲父已經有了一種“這人不僅和我氣性相投，還是個很值得一交的朋友”這種錯覺。
另一邊。
小糰子坐在媽媽和盛與瀾中間，有些不舒服的扯了扯自己的辮子。
有一側辮子鬆了，往下垂，每次搖頭都會打到肩膀。
她搖晃腦袋，在思考要不要開口喊
媽媽時，盛與瀾的臉被辮子“啪”得一聲打中，留下一道紅印。
“……”
助理看得膽戰心驚。
盛與瀾沉默了，盯着小糰子圓乎乎的側臉，盯了半天，最後嘆了口氣，伸手給小糰子編辮子。
小糰子很意外，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問。
“叔叔，你幹嘛？你真的會編嗎？”
“會。”
“那你給我編得好看點。”小糰子把腦袋往盛與瀾那邊湊，眼睛好奇的轉動着。
小孩子的接受能力很快，原本對盛與瀾還有畏懼，被他投餵了水果零食后，立馬變成了雲家人里”最不怕盛與瀾“的存在。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靠在一起，盛與瀾垂下眼帘，編的很認真。
面對這一幕，雲母緊張的盯了半天，過了許久，覺得盛與瀾這人看起來很正常，不像是奇怪的人。
這才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
三分鐘后，雲母看着盛與瀾手中那歪歪扭扭的辮子，忍住笑意，“哈哈哈挺可愛的。”
“哇好醜啊！我要媽媽編的！我要媽媽編的！”小糰子的眼淚唰得一下落下來了。
今天遇到壞人時，她哭得都沒這麼凶。
可這辮子直接把她給丑哭了。
以為編辮子很簡單的盛與瀾：“……”
蘇助理咳嗽一聲，站起來轉移話題，雲父立馬起身和蘇助理碰杯。
小糰子哭着埋到了母親的懷裏，雲母笑着拍打她的肩，盛與瀾在原地如坐針氈，只能僵硬的拿起筷子吃東西。
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啊。
飯局結束后，蘇助理心裏一直偷笑，面上還是專業的模樣。
“少爺，之後還繼續嗎？”
“繼續，你之後直接調來海市吧。”
蘇特助一臉問號，不是吃癟了嗎？
盛與瀾轉動方向盤，輕笑道，“你不覺得那小孩很有意思嗎？一邊哭一邊威脅我……”
蘇特助呆愣許久，看向盛與瀾的目光越來越古怪，甚至帶着鄙夷。
讀懂這一縷目光后，盛與瀾宛若被一道天雷劈中，被劈了個外焦里嫩。
他大腦飛速轉動，立即想出個理由，“不是，你想到哪去了？這是我一同學的弟弟的青梅竹馬，他們在國外回不來，讓我沒事多來看看。”
盛與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最後蘇特助勉強相信了一半，一是盛與瀾不像是什麼奇怪的人，二是……哪怕是奇怪的人，也不會這麼大費周章，跨越了大半個中國，就為了見一個小女孩？
性價比太低，智商正常的人就不不會幹這事。
……
……
這一年，雲以桑順利升入小學四年級。
她周一到周五照常上學，周末下午去上補習班。
補習班放學的時間很早，從補習班下課後，她會先和隔壁家的哥哥一起在家附近玩一會，然後等買好菜的爸媽來接她。
這時，雲家對盛與瀾還保持警惕。
雖然看品性和家教都是不是奇怪的人，可再怎麼樣，也是成年的男孩子。
小孩子對大人的情緒很敏.感。
雲以桑很快就察覺到父母對盛與瀾那微妙的態度，對他為人品性的讚賞，對他來歷的警惕。對於這個溫吞平凡的城市來說，盛與瀾實在是個太過亮眼、神秘的少年。
“叔叔，我們就坐在這裏吧。”
和盛與瀾呆在一起時，雲以桑會選在公園的湖邊。
監控覆蓋，每個周末的傍晚，旁邊很熱鬧，到處都是擺攤的小販和逛公園的居民。
盛與瀾點頭當做答應。
雲以桑安靜了沒一
會，很快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開始問問題。盛與瀾慵懶的倚在椅子上，側過身子，一會兒看向湖面一會兒盯着雲以桑，在這僻靜的氛圍中，難得放鬆。
回國之後，環境變化很大，盛與瀾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大學生活也並不像他想的那樣輕鬆、美好。
他面臨一個又一個選擇，需要思考的東西太多，神經一直綳得很緊。這一刻顯得彌足珍貴。
“叔叔，你平時生活都是一個人嗎？”
雲以桑記得爸媽說過，叔叔很可憐，家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是的。”
“那叔叔會想爸媽嗎？”
“不想。”想起他們反而會頭疼。
雲以桑撇嘴，小腿在椅子上晃來晃去。
“叔叔，你好慘啊。”
“…………”盛與瀾驚了，小孩子真是什麼都敢說。
他長到現在第一回被人說慘。
小孩子忘性大，問完這個問題立馬又是下一個，“叔叔現在在哪上學？”
“復大。”
“哇！原來你讀書這麼厲害啊！我以後也想考復大！”雲以桑眼睛亮晶晶的，就差從椅子上蹦起來。
盛與瀾黑着張臉，“什麼叫原來？你之前覺得我是什麼人？”
“我以為叔叔成績不好。”雲以桑認真看了盛與瀾幾眼，“叔叔長的很像高中里，那種成績不好的哥哥。”
盛與瀾：“…………”
雲以桑想起盛與瀾每周雷打不動的回來打工，眨巴着眼，認真的說，“叔叔每周回來打工，會覺得辛苦嗎？”
“不怎麼辛苦。”盛與瀾想了想。
“哦，叔叔真堅強。”小糰子自顧自的說。
雖然才八歲，卻是孩子王，也總是喜歡模仿大人的語氣說話。
被一個小孩這樣誇獎，盛與瀾哭笑不得。
他看着雲以桑，已經想不起來夢裏的那個女生是什麼模樣了。那一刻的感覺卻還記得。
他認知這個雲以桑后，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是那個人，但更多的感覺不是。
夕陽中這個毛茸茸的腦袋格外可愛和稚嫩，他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桑桑！”
聽到聲響，雲以桑回頭張望，雲母的身影在夕陽下走近，她開心的從椅子上蹦下去，向著雲母奔跑過去。
盛與瀾拎着椅子上的書包，跟在雲以桑身後。他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
小孩子就是這樣啊，見到父母后，其他什麼人都忘記了。
這樣也挺好的……
雲母接過書包，摸着雲以桑的腦袋，“快和哥哥說再見。”
“哥哥，再見！”她乖乖道。
“好，下周見。”
盛與瀾和她揮手，“對了，差點忘了給你的禮物。”
他從背上拿下書包，拎出一袋子玩具來，是市面上最火的芭比娃娃和兩本繪本。盛與瀾不清楚小孩子喜歡什麼，於是他準備把市面上最受小女孩歡迎的玩具全買一遍。
反正時間還很多。
小糰子仰着腦袋，目不轉睛的盯着袋子裏的玩具，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她才伸手，想起什麼，又立馬收回雙手牢牢貼在身側，“叔叔，我不能收你的。”
“為什麼？”
盛與瀾不太懂，他自己對於普通人之間的人情世故也不了解。
小糰子看了玩具兩眼，戀戀不捨的移開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
“小孩子不能隨便收別人的東西，因為我也沒送過你東西。”
她心裏有一套自洽的邏輯，可小孩子的語言組織能力不行，說不出口。
雲母牽着雲以桑的手，輕柔的拍了拍手背，剛想開口幫自己女兒一把。
思考完畢的盛與瀾已經蹲下來，和小糰子討價還價了。
“你生日多久？”
“還有半年呢！”小糰子脆生生的回答。
“半年啊。”盛與瀾摸了摸下巴，被餘暉照亮的半張臉掛着淺笑，“可我這禮物，是你英語考試考滿分的獎勵，你真的不要嗎？”
“獎勵……”小糰子回憶起自己許多同學，在進步后都會向大家炫耀父母親戚給的獎勵。
她每次都是班上第一名，似乎都習慣了，所以也沒什麼進步的獎勵。
小糰子的表情變得猶豫了起來，目光粘在玩具上。
她心裏覺得自己也值得擁有獎勵，卻不知道對不對。
盛與瀾把一袋玩具塞進小糰子懷裏，另一隻手把她的劉海別在耳後，再挪到她肩上，輕輕拍了拍。
“乖，小孩子下次考滿分還有。”
兩隻小手用力的把玩具抱在懷裏，小糰子不安的抬頭看向母親，雲母原本還在發愣，被這目光看的一怵。
“那，你快謝謝哥哥吧，你考試考一百分，下次繼續加油啊。”她說。
小女孩燦爛的笑了起來，道別轉身後，抱着玩具歡快的小跑向遠方。
盛與瀾似乎也被這純粹的歡喜所感染，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影子被拉長。
真奇怪啊，他原本只打算遠遠的看幾眼。
那個夢境中的一切都已經遠去，變得模糊，他不可能因為一個未來的夢而浪費這麼多時間。
可小孩確實挺討人喜歡，也很有趣。
盛與瀾望着最後一眼夕陽，懶散的往回頭。就算是假的也無所謂，等她長大了，如果有了喜歡的人、不喜歡他的話，他離開就好了。
……
……
進入大學后，盛與瀾很少回家，常年在海市待着。
盛家那邊沒管他，只是偶爾向蘇助理那了解一下盛與瀾的狀況。
蘇助理心裏很無語。
他三十而立，頂級名校畢業，一路廝殺進了盛氏企業的高層。他以為自己之後的生活是，每天接觸頂尖商業論壇，巔峰商戰，boss天涼王破，動不動就是一個公司的倒閉。
結果，他的工作不是給少爺跑腿買玩具，就是哄小姑娘開心。
蘇助理非常硬氣，一點事也沒透露給盛家人……主要是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想到這，他摸了一把臉，整理好西裝領帶，帶着冷酷精英一般的專業神情走進了辦公室，屋內所有人立馬起立。
他們相聚在這，主要是是為了擬定好，今年南川小學夏令營項目抽獎的“暗箱操作”計劃。
小姑娘馬上要小學畢業了。
每年這個時候，會有很多夏令營公司來學校宣傳。
夏令營時間為一至兩周，帶着一群孩子去國內外幾個知名景點和高校去遊玩，雖然價格不菲，但在畢業這個關節點，既能讓孩子感受一下高校氛圍，又能留下快樂的回憶。
是小孩子中最受期待的項目。
為了避免小姑娘父母猶豫的情況。
盛與瀾精心籌備，讓蘇助理安排了一項“免費計劃”。
“先搞個抽獎，弄三個免費名額，其中內定一個人，這個應該能做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