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線氣運
眼皮顫動了一下，憨厚青年緩緩睜開眼睛。
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沒有任何光線，沒有任何聲音，安靜得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
我……死了嗎，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大腦中浮現出幾個閃爍的畫面，憨厚青年模模糊糊地回憶起剛才的情形，似乎是這山體恰好裂開的口子救了他一命，讓他沒有直接墜落到山下。也多虧這裂口還不算陡峭，否則他早就摔死了。
嘗試着活動了一下身軀，遍佈全身的虛弱感讓他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畢竟連續受了這麼多重傷，還活着已經是一個奇迹。
不知怎麼，憨厚青年回想起同伴背叛自己的一幕，強烈的憤怒和酸楚使他的心臟劇烈疼痛起來，甚至超越了身體上的痛楚。
藉著這股力量，他竟然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
伸手向外摸索，手指觸到堅硬的山壁，或許是摸到堅固的東西讓他心神微定，在積蓄了一陣力量后，他撐着快要散架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希望這裏能夠走出去……”憨厚青年扶着山壁，慢慢向前走去，左右兩邊通路狹窄，似乎是身處一個洞穴之中。
黑暗之中時間失去了概念，他好像走了一會兒，又好像走了很久，在他已經快要感覺到絕望之時，突然腳下一滑，身子咕嚕嚕地沿着傾斜的洞穴滾了下去。
這一下真是雪上加霜，憨厚青年差點被這一摔直接摔死過去，好半天，他才勉強回過神來。
雙腿傳來的劇痛告訴他，走路是沒希望了，然而依靠着爬行，他又能在這漆黑的山體最深處爬多遠呢？
他的生命，或許已經只剩下燃盡的蠟燭頭那麼短暫的時間了。
就在憨厚青年幾乎失去生存信心的時候，驀地，他發現岩壁之上竟然反射出微弱的光斑，緩緩扭頭看向前方，他整個人呆在原地。
前方他所身處的山腹中一個寬廣的圓弧形洞穴，上方是一片倒吊的鐘乳石，這些鐘乳石色呈七彩，通體透徹，如璀璨寶石一般，美輪美奐。
而更令人驚嘆的，是在那洞穴的正中，有一個小小的水池，水池三尺見方，池中蓄滿了乳白色的液體，而在液體之中，生長出一朵巴掌大小的蓮花。
這朵蓮花有八片潔白如雪的花瓣，每一瓣都仿若是羊脂美玉雕成，沒有一絲瑕疵。花瓣中央是一座小小的蓮台，青若翡翠，蓮台中有十二顆滾圓蓮子，淡青色的光芒從這些蓮子之中散發出來，將原本一片黑暗的洞穴照亮。密集的鐘乳石在淡青色光芒的映照下，在洞壁投下拉長的陰影。
花朵下方，是修長如玉的根莖，直插入乳白液體之中，小蓮輕輕擺動，不斷散發出陣陣沁人心脾的香氣，這香氣入鼻，憨厚青年感覺身上的疼痛也立時減輕了。
“這……這是……”憨厚青年眼中逐漸亮起光芒，他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明顯是一件品階不低的天材地寶！
腦中陡然回想起在老一輩口中聽到的傳聞軼事——一個年輕人偶獲奇遇，吃下一株天地靈草，被大宗看上，修仙煉道，破空飛升……
後面的都不重要了，最關鍵的是，這或許就是自己活下來的希望啊！
心念及此，憨厚青年只覺一股熱流貫穿全身，他心知這是迴光返照，若是不能利用這最後的一點力氣爬到水池邊，他必死無疑！
爬！拚命的爬！
用唯一還能活動的右手，憨厚青年奮力拖動自己的殘軀，朝着水池一點點挪去。
鮮血不斷從身軀和斷臂中淌出，他的右手和腹部早已摩得血肉模糊，只憑藉著一股強烈的求生慾望支撐着快要崩潰的身軀。
再有一點點……再有一點點就到了……到了……
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那七彩的光芒似乎在漸漸暗淡下去，周圍的陰影迅速放大，將他籠罩在內。
耳邊隱約響起兒童同伴那得意的笑聲，好似在嘲笑他就算是豁盡全力也不過是一個死亡的結局。
不，我還不能死……我不能……
到最後，連意識都消散了，只剩下本能地動作在驅使着他，終於，他的身軀挪到水池旁邊。
“活……了……”
憨厚青年的手伸向池水，手指用力向前探出，就在將要接觸到池水的瞬間，所有的力量從身軀中陡然消散，手臂無力地耷拉在池邊，眼中最後一縷光芒也黯淡下去。
他在活下去的最後一刻，死了。
整個洞穴陷入沉寂，就連那寶蓮的光芒也斂去幾分，像是在為他感到惋惜。
踏，踏，踏。
一個清脆的腳步聲再次踏碎了洞穴中的靜謐，在那七彩的光芒之中，一名老者緩步而來，他身着一身青灰色的飄逸道袍，雪白的長髯緩緩搖動，自有一股出塵之氣。
他臉色紅潤，目光灼灼有神，絲毫不見年老的疲態，右手輕輕揮動，一把長劍如有靈性般盤繞在他身邊。
老者的腳步停在水池旁邊，看着憨厚青年的屍體，老子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他輕聲道：“也許換個時間，你真的能獲得這份機緣，可惜現在……”
抬起頭來，環視四周，老子語氣蕭索，“這片天地，已經步入遲暮，天地間所孕育的鐘靈氣運也正在逐漸消散，多少英雄，多少豪傑，還未出世便湮滅在襁褓之中。”
伸手摘下玉蓮，老子右手掐訣，一道清氣從袖口流轉出來，包裹住玉蓮，呼地一下，便將其收攏入長袖之內。
就在玉蓮離開池水的瞬間，整個池子裏的乳白色液體瞬間褪去顏色，變成了一汪清水。
與此同時，洞穴中那明亮絢麗的光芒也逐漸暗淡下去，失去了玉蓮，整座洞穴的靈氣都瞬間消散了。
“翠玉寶蓮……雖不是頂級靈藥，倒也聊勝於無，畢竟……這片天地能收集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又看了一眼憨厚青年的屍體，老者輕嘆道：“也莫怪老夫心硬，若是平日，老夫也不吝救你一命，但如今天地遲暮，末世就在彈指之間。救你，也不過是讓你投入另一個活地獄之中，還不如就死在這裏，也算是得個解脫。”
說完，老者抬起頭來，再次長嘆一聲。
“真是可惜了……”
就在他背過身去的一瞬間，黑暗的洞穴頂端，那倒垂的鐘乳石上，一滴白色的凝乳從石尖滴落，直直地落在那憨厚青年伸出的指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