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迷路的孩子
“顏盈溶月,我理解你的危機感,但我這一走,你可就要與十萬年最珍貴的消息,交錯而過了,哈哈哈,你確定,不後悔!”
目視對方盯着自己,緩緩罩起頭套,顏盈溶月發現,今日會見橫空昊陽,是個巨大的錯誤!
火焰雖美,但不能靠得太近,否則,玩火者必自焚。
橫空昊陽假惺惺指名拜會任九,那對方的籌碼是什麼,還需要揣測嘛。那自己拒絕得了,這種甜甜的鳩毒嗎?
望着對方宛如一道銀光,即將消逝天地,顏盈溶月驀然望見,那雪白的天地里,現出另一個自己,她一襲紅衣艷艷,踏碎漫天沸沸揚揚的雪,手捧一束紫色三色堇,向著自己嫣然一笑。那一笑,洋溢着最真摯的歡樂,可溫暖自己九億年。
“說吧,任九在哪?”
橫空昊陽頓時止步,緩緩轉身,臉上蕩漾一股你無處可逃的淡嘲,仿似一個售賣夢想的惡魔,“黑獄星。”
顏盈溶月柳眉微蹙,縴手一搖,“你們先出去。”
目視三人離去的背影,顏盈溶月並沒有如橫空昊陽想像中,那樣激蕩,反而好像在凝望的風雨中迷失了自己。
這十萬年來,相識颯沓的四海賓客,逢人杯籌交錯,獨踽卻偏愛行歌。可神明都無法書寫不敗的詩篇,更何況渺小的自己。
“敞開了說吧。”
在一種極致的清淡中,橫空昊陽的靈魂,彷彿遭到某種撞擊,發出一陣轟鳴,好似那是一朵曇花夜晚淚水滴落時的低吟。
佳人高高捲起來的糰子頭,露出額頭和立體的臉型,晶瑩的眼睛泛動靈光,在金光閃閃和荷葉石的襯托下,她的肌膚白皙如雪,金色圓領外套上,有着密密的暗紋,深度變化,呈現出質感,再加上其領子邊緣嵌着鑽石,令她整個人閃閃發光。
內搭的連衣裙也很華麗,那是繁雜多變的純手工刺繡,顏色的濃淡變化,自然地營造出層次感,腰間用金屬感強的金色細線一束,更令她令人垂涎的八頭身,盡顯其清秀高貴,氣度滿分。
再次落座,眸光盪過一絲欣賞,橫空昊陽緩緩道:“兩百萬年前,毀滅彩虹之戰後,聯邦全民暴怒,瘋狂叫囂發起天罰之戰,可上參無念此時,卻給我和羌棘,秘密傳來了一條消息。”
瞭望風雨,橫空昊陽如似陷入一場夢境,低沉囈語道:“他說,他找到了一條掙脫五太宇宙束縛的艱險小路,予他兩百萬年和平時光。
彼時,群情激憤,我們亦非三歲孩童,豈肯輕信。當時,羌棘秘密派了三個人,過去衡量他瘋狂設想的可行性。這三人分別是風野、格溫德琳,以及,百里晟。
歸來之後,這三人一致認定,上參無念設想無差,進而,有了我以軍費拮据的攔止一幕。
而那時起,風野三人好像都變了個人,第一個是科技院院長-格溫德琳,她瘋狂利用各種手段,在自己以及他人身上做實驗,不但將自己,變成了半人半鬼的魔怪,還製造出很多駭人聽聞的怪物。這些東西,大多被聯邦秘密滅殺了,但還是逃了幾個,這其中,就有如今鴻墨麾下的對偶體。
第二個是百里晟,歸來之後,他開始默默和聯邦疏遠,沉迷於利用念力,令自己超脫。而刻下,竟然真被他踏出了一條奇路,躍然跨入超一流之列。
而這三人里,最極端的,非風野莫屬。此人以未來抗衡上參無念為由,慫恿羌棘,創立了一個擁有高度自由裁量權的秘密強大組織——夜狼衛,這個組織后經不斷進化,成了羌棘排除異己的暗刃,無數人遭到他們的秘密囚禁和殺戮。
而這其中,就有——任九!”
顏盈溶月鳳目驟寒,“他一直緊守商人本分,遠離政治漩渦,為何被抓?是驚人的財富和影響力,還是作姦犯科?”
“報給羌棘的罪名自然冠冕堂皇,但我知道最根本的原因,不是這些。”
“那是什麼?”
橫空昊陽沒有立即回答,凝望窗外風雨半響,緩緩道:“任九的神識,是不是有異於常人?”
轟,天地一聲驚天炸雷。
高喬松跳下無人飛梭,望了眼寬曠寂寥的大街,心情微微失落,轉眼,緩緩激奮。
這顆方圓百里的燈籠形囚牢,被他稱為“檐年紅”,孤館燈青,野店雞號,旅枕夢殘,他在這裏將近一萬年了。這百里方圓哪塊破石上,有野貓撒過尿,他都一清二楚,早已厭倦了這裏。
他是個外表三四旬的瘦削男子,獄卒。兩百萬年了,檐年紅原來只有囚犯跟夜狼衛,沒有智靈生物,除了那些不懂得幽默為何物的機械人。
或許是那些該死的夜狼衛還沒有徹底磨滅人性,有情感和生理需求,這裏漸漸出現了一些俊男美女,這像滾雪球一樣,慢慢拓展出了一個小小城鎮。
這些智靈生物,還是別叫生物了,不尊重,都統稱為人吧。這些人,都是簽了合約的,高薪,但離開之後,會被抹去有關於這裏的一切記憶。
為了漫長的壽命不會過於無聊,他一段時間,都要給自己換個性格模板,換種活法,刻下的“他”,是個豪情的壯年。
萬年來,他最熱衷的休閑,就是去娛樂城“夜歸人”去找扶紅雪。那是他的山野萬里,他永遠走不進去的夢。
對方的心被范無救霸佔了,那是顆參天大樹,昏暗的樹影投射在雪地上,寂靜無聲,顯得陰氣沉沉,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孤獨是關上燈,與發光的靈魂為伴,這裏沒有白晝與黑夜,他下了班的那刻,就是黑夜。
他腳步輕快,如腳底有彈簧,他要與發光的靈魂作伴去了,不管是他的,亦或,佳人的,刻下都發著光,如似一盞紅彤彤的燈籠,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門口一排麗人笑靨如花,對每個客人流露風情萬種,這是基本的職業素養。
階梯突然一個踩空,人一個踉蹌,對着立柱急扶而去。
扶紅雪的閨蜜萍雨,一見是他,頓時笑臉打趣道:“高喬松,昨晚你可是扶着牆回去的,今日這麼早就扶着牆來了,好兆頭呀,晚些再扶着回去嘞。”
一位三旬麗人,一見到他,自然越眾而出,迎了過來。
高喬松掃了她一眼,眼神頓時炙熱,笑了,轉目對着萍雨就啐道:“去你的,再詛咒我,馬上將你名字寫在腳底,踩死你丫的。”
扶紅雪輕皺柳眉道:“高喬松,你說少點粗話成嗎?”
高喬松愕然道:“我說了粗話嗎?”
萍雨笑罵道:“死高喬松,還挺能裝,想踩死我是吧,哪個包廂,我一會進去找你單挑。”
高喬松頓時笑了,“單挑就單挑,喝酒上我輸給你,武力上,我絕不會輸給你的。”
萍雨示威性握起了粉拳,傲嬌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你購買LY303T,又是為了什麼?”
橫空昊陽認真凝望了顏盈溶月幾眼,彷彿正在衡量着什麼,半響,他緩緩道:“夜狼衛的篩選和培養,過程是殘酷的。這種缺乏監督的鋒利暗刃,必須要有種東西能抗衡。”
顏盈溶月目無表情望向窗外,久久不語。
世界上存在着不能流淚的悲傷,這種悲傷無法向人釋說,即使解釋,亦無人理解,它永遠一成不變,如似深淵。這一刻,靈魂的某個角落,雪花飄飄洒洒而落,靜靜沉積在心底,漸漸成了一座雪山。
此生,她見過不少野心家,但有的人盤子小,裝的東西有限,可橫空昊陽的,那是猙獰巨口,是片驚濤駭浪,稍稍貼靠,足以傾覆一切。
可她顏盈溶月,有的選擇嗎?
若是人生的某一刻,你已立在退無可退的懸崖上,那就大馬金刀候月亮,背水,一戰夕陽!
巫子胤離開后,總覺得心思不寧,想了想,掉頭緩緩而回。
剛踏上迴廊,驀然望見蘭夢娢正靜立於會客室門口,不禁奇怪道:“夢娢,你剛才不是走了嘛。”
蘭夢娢一愣,微笑細語道:“有點擔憂,就轉回來了。”
說話聲似乎驚動了隔壁房間什麼東西,驀然嘎吱一聲異響,巫子胤心思一動,驟然推開房門,裏面,空無一人,唯有一面窗子大開,在風雨中,身不由己輕輕擺動。
當萍雨踏入豪華精美的616包廂,高喬松二人正在深情合唱情歌名曲《迷路的孩子》,“如若我哭着醒來,那是因為夢見自己是迷路的孩子,穿過夜晚的樹葉,尋找你的手......”
房間裏,三維投影隨着歌曲進度,不斷投射絢爛光線,不同的美妙畫面流轉,彷彿二人就是MTV里的男女主角,演繹着獨屬於他們的愛情故事。
“你是我重複的病和甜,你讓我把時間向前推,百年千年萬年。梔子花再次開放,你是那不敗的夏天,無垠的時間飄來一種未名質地,你是沉默,你是一種重,你是夜晚繁星滿天......”
萍雨略帶羨慕深深望了眼扶紅雪,此女不僅容顏多嬌,氣質變幻更堪稱一絕,該溫柔的時候就是一汪水,該活潑的時候如同精靈,不笑的時候清冷絕塵,笑起來的時候兩個酒窩可愛靈動,怪不得自帶光環。
隨後,她又深深望了眼高喬松。老狗咬骨頭,咬住不撒手,哼,死老狗。
一曲即歇,眼見萍雨丟來一瓶酒,笑着吆喝吹瓶,已喝了不少的高喬松,哪肯接招,誇張道:“十二瓶入肚,酒勁折斷了我的腿,老子早跛行了,大夫人管好你媳婦,趁人之危算什麼英雄好漢。”
一掃空瓶,總共就七個,萍雨頓時嬌斥道:“高喬松,老鼠醉倒,滿街找貓,你連老鼠都不如。”
高喬松哪裏管她,輕輕撥開她,笑道:“你如你如,我出去接個通信,你先趕上進度。回來,看老子不虐死你個小娘子。”
死高喬松,這裏普通人又不能向外通信,哪來那麼多事,一動真格,就退縮,死老狗。
高喬松嘻嘻哈哈出了門,透過一尺透明房門,不經意掃了一眼,神色驟起波瀾。四下掃了一眼無人的廊道,他緩緩倒退而回,仔細看了一眼,沒錯,正是范無救和謝必安。
房間裏沒有音樂喧囂,聲音微微傳來,高喬松偷偷聽了半響,驀然,神色大變。
眼見扶紅雪突然開了房門走出,高喬松趕緊走開,回望一眼,恰見佳人步入了范無救二人包廂,頓時湧現失落,感無趣至極。
找了個偏僻角落,點燃一支煙,望着遠處唯一的星門,雙眼渙散,默默吞雲吐霧。
夜晚開始了,買醉的人逐漸絡繹不絕,微醺時分,酒液上升騰起的藍色火焰和橙色星星,那是靈魂不甘的倒影。
突然,星門大廈春雨樓頂上停機坪,一架飛梭緩緩降落,裏面步出一人,赫然是塔納托斯。
半響,就見他恭敬伴着一四旬壯漢和一絕美女子,再次踏入飛梭。
那人一副慢條斯理的悠閑神態,身子卻像槍般挺直,鋼鐵之軀散發出可怖氣場。
身材高挑,臉龐立體,堪稱英俊,臉龐稍顯瘦削,懸鼻高挺微勾,輪廓清楚分明,兩眼似開似閉,時有精光電閃,一看便知曉是極其難惹的人物。
高喬松驀然迸出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喃喃自語道:“風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