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絕望
何英子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了，聊不到一塊兒，“你哪天上單？”
“還沒簽約呢，我交給湘姐幫我談了，叫她幫我抬抬價。湘姐說，這一單要是談成了，中介費分我一半，算我提成，她還挺大氣的，我這一單的中介費可不老少。”
何英子就默默聽着。
趙小媛喝了一大口檸檬水，又道：“等回頭成了，我再請姐妹們吃頓大餐，哎呀，想想真要成了，就得去吳市，嘖，這單什麼都好，就這點不好，你說這歐陽總怎麼就不在松海呢？喂，你手機響好幾次了。”
何英子打開手機，是夜已深發來微信，照例一個表情，再加一句，“你在幹什麼？”
何英子對着一桌子菜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夜已深立刻打來一個巨大的“哇！看上去好好吃，你請我吃吧？”
何英子下意識打了個“好”，卻在發送之前剎了車。
趙小媛見何英子突然定住不動，“怎麼了？”
“就我那個讀書群的網友，他回國了，剛問我在幹什麼，我發了照片給他，他說，想讓我請他吃。”
趙小媛一臉八卦地問道：“就上回唱英文歌那個？海外留學生？”
“對……這句話我怎麼接？”
“給我看看原話。”
何英子把手機遞過去，趙小媛從上到下翻了兩遍，明白了，“這人想追你。”
“不可能，他為什麼要追我？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他也不知道我長什麼樣，怎麼可能追我。”
“可他幹得這些事不就是追你嗎？又是單獨給你唱歌，又約你吃飯，而且你看這裏，”趙小媛指着前面那串電話號碼，“他還主動把手機號碼給你，這不是勾搭你是什麼？”
何英子搖頭，道：“但我們連面都沒見過，他要是存心勾搭我，就不怕我長得很醜嗎？”
“這倒也是，”趙小媛想了想，“那要不就是無聊，我聽說中國人在國外，都沒什麼朋友，所以他就老泡在你們那個群里，現在他剛回國，肯定也沒朋友，就想找你出來玩。”
“嗯，”這個解釋何英子覺得很合理，“那行，那我就請他吃個飯吧。”
她回復夜已深：好的。
幾乎是同步的，夜已深回過來，“居然要考慮那麼久？哼！”
何英子好笑，這人怎麼像在撒嬌一樣，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夜已深又發來一句，“別緊張，我吃不多的。”
何英子這下笑出了聲。
趙小媛挑起眉來，盯着她看，“笑得那麼開心，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平時也就是在群里聊聊天，聊得也都是跟書有關的內容，別的也不說。”
“是啊，什麼都沒說，就笑得這麼開心，這還不是喜歡？”
“這……”何英子猶豫了。
趙小媛見何英子被自己一句話鎮住，不由再接再厲，“你想想，除了他，還有什麼別的男人，能把你逗笑的？”
何英子認真地想了下，“沒有。”她本來就很少笑。
“那不就結了，你就是喜歡他，”趙小媛拍拍手，“哎喲，我們的何英子小姐陷入情網嘍！”
“這就是喜歡嗎？”
“對啊，這就是喜歡啊！一個女人能被一個男人逗笑，就一定對那個男人有好感，”趙小媛萬分肯定地拍拍胸脯，見何英子一臉茫然，好笑道：“好啦，你別這麼一臉懵的樣子行不行？你也二十五、六了，喜歡個男人怎麼啦，在老家這歲數，小孩都打醬油了。”
“我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何英子皺着眉，問趙小媛，“我應該怎麼辦？”
“涼拌！”趙小媛噗嗤一笑，“不是約好了見面了嗎？去吃個飯，要是能看對眼最好，要是看着不對付，那就繼續當網友。但我覺得這男的可能會丑，但不會太差。”
“為什麼？”
“如果是帥哥，他肯定會發照片給你，或者朋友圈也會曬日常，但他只給你發他彈得結他唱得歌，那說明他長得肯定不怎麼滴，但才藝還行。”
何英子忽然就對趙小媛很服氣，僅憑夜已深發來的這片鱗半爪，她就可以推導出那麼多信息，“小媛，你真聰明，難怪人家和你吃一頓飯，就要請你當管家。”
“謝謝，我寧願人家和我吃一頓飯，就想娶我當老婆，”趙小媛嘴上自嘲，心裏還是很舒服的，因為何英子這人很少誇別人，她要是誇出來，那就是真心的，想到這裏，趙小媛就覺得有必要再提點一下何英子，“回頭你跟這位網友先生吃飯，有一點一定要注意。”
“什麼？”
“你千萬別說你是干哪行的，”趙小媛見何英子愣住，驚訝道：“你該不是早就跟他說過你是當傭人的了吧？”
“沒有，我們群里不說這些。”
“還好、還好，那這回見面你也別說。”
“你怕他會嫌棄我？”
“對啊，人家可是留學生，家裏條件不會太差的。”
“那我就更應該說了，醜話說在前面，省得事後被人發現，那樣反而更尷尬，”何英子停了停，又道：“而且如果他自我介紹的話，我不介紹自己，也挺奇怪的。”
趙小媛了解何英子，她一向就是這個直不籠統的性子，勸也沒用，趙小媛洋氣的聳聳肩，道：“那隨你，反正如果我是你，第一次見面我肯定不會說。”
兩人吃喝完畢，趙小媛結賬，共消費三百零五，雖然這個價格在點菜時她就已經算好，可買單的時候還是有點顫顫巍巍，但很快顧湘就發了消息過來，說已經和歐陽總聯繫完畢，約了第二天打電話細聊，趙小媛瞬間笑容滿面，她即將要月薪兩萬多了，三百零五算什麼呢？
她倆回到宿舍，剛進門，就見李如蝶站在廳里，指着一扇緊閉的房門，“她怎麼了？我前面回來拿東西，叫她幾聲她都沒應，，跟掉了魂兒似的，剛才還照着我臉把門拍上了。”
趙小媛反應最快，“哪個她？許秀兒？哦，她那單的客戶在點評網上給她打差評了。”
李如蝶早已聽說此事，“就為這個？”
何英子立刻推門進去，“我去看看她。”
李如蝶和趙小媛對視一眼，也都跟進去，一進屋，就見屋裏亂糟糟的，地上攤開一隻箱子，許秀兒正在收拾行李。
“你這是要走？”何英子訝然道：“為什麼呀？就因為這事？”
“不至於吧！這算多大事兒，”趙小媛也急了，後悔自己多事給許秀兒發連結，“早知道我就不該告訴你。”
“不賴你，”許秀兒勉強笑笑道：“是我自己不好，來了幾天，啥也沒幹成，還凈給湘姐找麻煩。”
何英子勸道：“你也知道你才來幾天，這次沒幹好，下回好好乾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趙小媛也幫腔道：“你得給自己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呀。”
許秀兒望着面前幾張殷切的臉，又是感動，又是酸楚，道：“小桃說，這個月不給我派單了。”
眾人：“……”
“我也不能光在宿舍住着，一晚上三十，一個月就得九百塊錢，再加上吃飯，不找活兒我這心裏沒底。”許秀兒坐在床沿，兩隻手摩挲着。
何英子沉默兩秒，問道：“你打算上哪兒找活兒？”
許秀兒道：“我還有個同鄉，在城西的工地上干，我跟他說了，他讓我找他去。”
“你這同鄉男的女的？”李如蝶終於開口問道。
“男的。”
“呵呵。”李如蝶一笑。
許秀兒臉色頓時白了下去，“他、他是我親戚，是我表叔……”
“關係近嗎？能信？”何英子帶着憂慮，“女人去工地上干不合適吧？”
“肯定不合適，工地上亂着呢，”趙小媛繪聲繪色地道：“我有沒有跟你們講過？就我一老鄉，在杭城搞建築的，家裏有老婆，他又在工地上找了個相好，跟兩口子似的過日子，讓人告訴他老婆了，隔天就殺到杭城，把那女人的頭髮揪下來那麼大一撮，那男的還想救他相好，結果被他老婆一巴掌呼到地上，騎在他身上打。”
許秀兒沉默了，其實不用趙小媛講，她自己也清楚，在大姨家被姨父偷窺洗澡的事還歷歷在目，她不敢說一個工地上的表叔是否值得信任。
可又怎麼辦呢？女傭做不下去了，要是工地也不能去，那她還能做什麼？她這兩天也想過送外賣，可聽說要登記證件，還需要押金，她連摩托車也不會騎……
許秀兒人生第二次感覺到絕望。
上一次絕望，還是被萬文泉打到逃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