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願初恩
“要不是這孩子與我們有緣,怕是就此殞命。”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明笑眼皮很沉,卻無法睜開。
他依稀聽到另一個蒼老的男音在耳畔響起:“幸好蒼天有眼…你去拿干毛巾,給他擦擦額頭,最近水不夠用,等會還要去借一借。”
女人道:“他傷的幸好不重,唉,老傅,你說這孩子什麼時候醒……?”
傷……?
哦對,他好像記得,自己被初臨以命送出來時,忽而一時不穩跌了下來,滾到了山腳下。
頭痛欲裂,身體麻疼,這是給予他第一感覺。
而自己,在之前的之前……彷彿做了個很長遠的夢。
思緒迴轉,眼前迷糊。
他又陷入了久時的沉睡。
六天後。
秦氏剛剛端了一小碗來之不易的淡水,問老頭兒:“孩子還沒醒嗎。”
傅汝將明笑露在外面的手臂重新放回被窩:“應該就這兩天了,他恢復的還算不錯。”
“那就好。”秦氏鬆了口氣,看着明笑氣色還不算蒼白,就知前些天採的藥草起了些作用。
傍晚時分,明笑終於緩緩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渴,好渴……
他咂咂嘴,喉嚨乾澀的很,許是很久未進食水的緣故。
這裏,看起來像個草屋。
明笑費力地想撐起身體坐起,就見有人推門而入,忙是輕輕一扶。
“你怎麼起來啦,我阿娘說了,你現在很虛弱的,不能下床。”
一看,原來是一個比他年歲稍長的孩子。
他身着一件補丁的布衣,穿着草鞋,雖然看起來很瘦弱,但是卻有種令他特別安心的感覺。
明笑張了張嘴,可喉嚨太不舒服了,不便發聲。
那孩子似乎知道明笑想問什麼,遞上一小碗淡粥道。
“你在我阿爹阿娘家,可以放心地療傷,幸好傷的不怎麼重,要不然,憑我阿爹那一點點藥草,是救不活你的。”
藥草……
明笑稍稍聞了聞,這裏的確是有種藥草的味道,只是不太明顯。
屋裏的陳設很破舊,空氣似乎不太良好。他捧着那碗粥,涼透了。
不由忽地一怔。
布衣少年以為他吃不慣,畢竟剛醒來。於是欠笑地撓撓頭:“這幾天為了照顧你,沒打什麼柴火去生,其實端來之前…還是溫的。”
明笑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便拿起勺子舀了勺慢慢喝。
一勺,兩勺,布衣少年看着明笑喝完了那粥,笑嘻嘻地收回碗:“看你胃口還不錯,我就放心啦。對了,我叫傅秦,你可以叫我阿秦。”
“阿…秦。”明笑扯着些嗓子發出聲來,“謝謝你們…救了我。”
傅秦笑着擺擺手:“不客氣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阿爹教我的。多積攢些功德,才能造福百姓啊。”
明笑贊同般點了點頭。
傅秦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外面砍柴了,阿爹阿娘快回來了,你要是還覺得不舒服,還可以再躺躺。”
環顧四周,明笑才發現自己躺在唯一的一張木板床上,沒有其他的榻了。
欲要起身,又被傅秦給按坐了回去:“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不用擔心我們睡哪,地上也是一樣的,最近天氣很熱,打個地鋪就是了,先躺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明笑只好接受這個好意。
等傅秦出了門去,明笑才靜靜靠着牆,閉着眼思考着夢中發生的一切。
君元、太和,宋百川……
還有縱雛蠱。
那本就平平無奇無風無浪的一場比試,竟起這麼多的事端,讓自己猝不及防。
原不成想,那是初臨…也是自己順理成章地來到這兒護佑這一方的百姓。
原不成想,那時候早已和太和埋下了深深的一種過節深溝。
天帝,太和……
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未曾料到連呼吸都是這麼沉重。
為了保他,初臨不惜一切。
而更可笑的是,這終究逃不出太和的手掌心。
蒼龍神廟的燒毀,鎮民們被慫恿。
都與他或多或少佔大部分因素。
想到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是位年紀中旬的婦人。
笑容和藹,面色和善,這是明笑給予她的第一印象。
隨後跟進來的,是一個扛着鋤頭的男人,滿頭大汗,肩上還披着汗巾。
“嗨喲,我聽阿秦那孩子說你醒了,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快。”秦氏坐在床沿,擦擦他額間的汗,“屋裏太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等過幾天好了,去外頭走走也是極好的。”
明笑一時感動,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關懷着他。
還有劉爺子。
現在暫時還不清楚,此地究竟是哪。
如果離玄山或者是黎鎮很遠,又或者不遠不近,那就得費一番功夫回去了。
因為跟太和那筆賬,還沒有完全算完。
“阿嬸……”
被明笑這麼一喊,秦氏稍稍愣了會,片刻才道:“孩子,是要水么。”
話音剛落,傅汝忙是丟下鋤頭,端來少許的水遞給秦氏。
水雖不多,但明笑喝得極為舒心,更為珍貴。
“謝謝你們。”
明笑第二次表示感謝,接着他又問這裏是哪裏,當秦氏回答這裏是黎鎮的時候,他忽然愣了。
黎鎮?很巧不巧,他又回到了這裏。
那是不是,可以見到許久未見的劉阿叔?
“我之前,依稀記得你們提過缺水……是怎麼回事?”
提及此事,傅汝與秦氏深深地嘆了口氣。
明笑不由納悶,縱使初臨曾經說過不給黎鎮降雨,可未必會到這麼嚴重缺水的地步。
除非是……
“孩子,你可能不知啊。”傅汝臉色極為不好,下一句話確確實實地印證了他的猜想,“不僅不降雨,而且河流都斷了啊,所有水源都沒了,全部人都出不去鎮子了啊。”
悠悠已畢,傅汝哀聲怨氣,似乎在不平這種不公的待遇:“你說這,縱使如此……可鎮長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秦氏拍了拍傅汝:“提他做什麼,晦氣。聽說就是他招來了一個不知名的道士,讓王福他們誤聽讒言,才導致去燒廟的呀。這下可好了……”
“阿嬸,你說什麼?”明笑有些難以置信,“什麼鎮長,什麼道士?”
燒廟他知,可這憑空冒出來的道士又是從哪裏出來的?
“道士,道士……”秦氏頭疼似地揉了揉太陽穴,“他說,此舉替天行道,只要燒廟,所有人都能出去。”
“那結果呢?”明笑道。
“結果……”傅汝眼神哀戚地看向窗外,“餓死的,渴死的,比之前還要不知道多多少。”
什麼……
明笑怔然,居然這麼嚴重了嗎。
這明顯就是要黎鎮斷了生路的跡象,神界…神界難道就此不管嗎。
看出他的擔憂,秦氏還是無可奈何地拍了拍明笑的肩膀:“孩子,不要想太多。你只管養傷,這裏的事情都交給我們,好好休息吧。”
“可是……”
明笑話還沒有說全,門在下一刻就被捶的砰砰響,極其暴躁。
“開門,快開門!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收了明笑那個死小子,快開門!”
傅氏夫婦面面相覷,最終還是由傅汝去開了這個門。
來人正是宋氏。
宋氏一看明笑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氣得一打不出來:“你們還養着這個災星呢,他就是個白眼狼!快把他丟了吧,還留着浪費糧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