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魘驚變

又是一個晴朗的夜晚，點點繁星組成了一條壯觀的銀河，橫亘中天。北方的天邊，閃動着一條條藍綠色的絲帶，絢麗而迷人。一彎下弦月如農人手裏的鉤鐮，靜靜地掛在東方的天幕上。彎月之下還有一顆很亮的星星作為點綴，似乎在預示着不久之後就要升起的朝陽。不過現在，這些夜的精靈們共同在這張黑色的幕布上組成了一幅別緻的畫卷，映照着阿倫峽灣里這座正處在沉睡中的小城——阿倫戴爾。

城堡中，曾經那對頑皮的姐妹早已經長大成人，成為了這個王國舉足輕重的人物。雖然她們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但這對姐妹已然在生活的磨練之下，變得更加堅強。

此時的她們正在卧室里安靜地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各自沉浸在夢鄉之中。

而在另一個房間裏，有一個小雪人，正躺在一頭熟睡的馴鹿身上，喉嚨里吟着睡歌。他的旁邊還有一個留着金色短髮的男子，打着更加響亮的鼾聲，靠在馴鹿旁邊的一個棉墊子上，枕臂而睡。

十幾天之前剛剛在北地森林經歷過一場冒險，救下整個王國的他們，終於又可以安心地睡上幾覺了。這樣靜謐而溫馨的場景，讓誰都不忍心去打攪。

忽然，一陣夜風拂起，從北方的峽灣深處而來，吹過盪起波紋的海面，掠過高高的城牆，穿過阿倫戴爾城的大街小巷，飄進幽靜的城堡。

它經過木製的旋轉樓梯和邊上的中世紀盔甲，拂過走廊牆壁上的一張張壁毯和一幅幅油畫，最後進入一間半掩着的房門的房間，輕輕撩過幾縷白金色的發綹，又撫過一個長着淺淺雀斑的臉龐，又順着打開的窗戶，融進外面無垠的夜空中，漸行漸遠。

“安娜…………艾莎…………我可愛的女兒們…………”

伴隨着微風，不知從哪裏傳來幾聲若有若無的呼喚，似真似夢，輕輕地來了，又輕輕地去了，聽上去是那樣的空靈，飄渺，虛無。

安娜發出的輕微的鼾聲停止了，慢慢睜開雙眼的她有些無神地看着天花板，眸子裏閃動着窗外透過來的星空的光亮，沉沉的睡眠讓她的精神需要慢慢地恢復。終於，她擦去嘴角流出來的唾液，揉着眼睛慢慢坐了起來。

這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醒得這麼早。或許是因為今天對自己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又或許是因為剛剛的那個夢，讓自己帶着些淡淡的惆悵，自然而醒。

她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繁星點點，萬籟俱寂。而後又看了看身邊，自己的姐姐艾莎還在熟睡當中。白皙的雙手呈合十狀，墊在同樣雪白的臉頰之下，整個人保持着一個優雅的姿勢，側身面向安娜而睡。

安娜在黑暗中細細地端詳着自己的姐姐，圓中稍尖的臉龐之上，八字黛眉順着緊閉着的大眼睛自然下彎。紫色的眼影下浮着幾根長長的睫毛，隨着呼吸的節奏輕微地顫動着。鼻下朱唇微啟，兩排潔凈整齊的小白牙若隱若現。伴着周身葡萄紫顏色的絲綢睡裙，冰雪魔力編織出的冰晶花紋精巧地嵌掛在睡裙的裙邊和胸前的深V字領前，還有幾乎透明的冰紗外襯裙，如星星般反着光，好不迷人。

安娜已經記不起有多久沒有像這樣看着自己的姐姐熟睡時的樣子了。姐姐在擔任阿倫戴爾女王這三年多以來，在每個早晨，都會在準備好早飯之後輕輕喚醒總是不願意起床的自己。而在每個深夜，當自己伸着懶腰沒入到柔軟的大床上之後，姐姐還在忽閃的油燈旁，伏案處理着白天堆積起來的各種文件和奏章……姐姐為了這個國家，已經付出了太多……如今自己馬上就要接替姐姐，她終於可以卸下繁重的政務，好好休息休息了。

想到這裏，安娜用手輕撫了一下艾莎攤散在枕頭上的白金色長發，柔順，光滑，而又透着絲絲的冰涼。

安娜躡手躡腳地從床上下來，生怕驚擾到艾莎。她來到窗戶邊上，看到窗台上放着她們姐妹倆兒時按照各自的形象製作出的公主布偶，還有用乾草紮起來的稻草人版奧拉夫，當然，還少不了那隻姐妹倆共同完成的海鸚玩偶——尤根比尤根爵士。看到這些，安娜臉上露出了笑容。雖然她和姐姐共同相處的快樂童年在自己五歲時戛然而止，但關起來的房門卻沒有擋住她們各自的童心，還有彼此間默默的關心和深藏心底的血緣親情。

剛才在睡夢中，安娜夢到了自己的母親阿杜娜在輕聲呼喚她們姐妹倆。夢裏的母親看向她和姐姐的眼神里充滿了慈祥、溫柔與寵愛。她摸了摸姐姐的頭髮，還有自己的臉頰。她說自己與姐姐是她的驕傲，她和她們的父親艾格納一樣，永遠地深愛着自己和姐姐，說完這些，母親的眼神里忽又流露出了萬般不舍……安娜感覺這個夢是那麼地真切，彷彿剛剛母親就坐在床邊，微笑地看着她們倆熟睡的樣子。可是一睜眼，身旁卻只有熟睡的姐姐……想到這裏安娜的眼睛裏不禁噙滿了淚水。

“安娜！請不要離我而去，我不能沒有你……”這時安娜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呼。

安娜猛然回頭，只見艾莎將一隻手臂向虛空中伸着，五指張開，又握緊，然後再張開，非常急切地想要抓住什麼。另一隻手臂則是抱住已經蜷曲起來的雙膝，雙眼緊閉，眉頭深擰。整個人縮成一團，像是正在經受着什麼非常不好的事情。艾莎身下的床單上，已經有薄薄的霜花開始凝結蔓延。

“姐姐！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安娜衝到艾莎身邊，緊緊握住了艾莎伸在虛空中的手，頓時一股徹骨的冰寒感在接觸到艾莎手掌的一瞬間傳遍她的全身。安娜於是將自己的臉頰也貼到了艾莎的手上，想要給姐姐更多的溫暖。剛才眼角里的淚水此時也滑了下來，滑到了艾莎冰冷的手上，凝結成了幾粒小小的冰珠。

“媽媽……”艾莎的手反過來緊緊攥住了安娜的雙手，神情變得平靜了下來，嘴裏輕輕呢喃着……

安娜沒有動，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只是閉上了眼睛。

“安娜！你……”

艾莎猛然睜開了雙眼，只見妹妹跪在床上，雙手握着自己的一隻手，臉也貼在自己的手上。雖然房間裏很昏暗，但艾莎能夠清楚地看到安娜閉着的雙眼下，有兩道已經凝結成霜的淚痕，而自己的手上也已經有不少眼淚凝成的小冰粒堆積了起來。

“姐姐……你醒了？你……沒事了吧？”因為寒冷，安娜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但依然沒有挪開自己的雙手。

“對不起！安娜！對不起！”

艾莎猛然抽回自己伸出的手，想要抱緊妹妹，但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好像不能那麼做。於是趕忙回身把被子都抖落開，把安娜裹得嚴嚴實實。然後癱坐在床上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似乎有兩團淡紫紅色的光暈在掌心間忽隱忽現。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克里斯托夫！克里斯托夫！”

艾莎高喊了兩聲。很快，走廊里便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咚！”

房門被撞擊了一下，因為是半掩着，衝進來的克里斯托夫因為慣性險些摔倒在地上。艾莎點着了床頭櫃邊的油燈，房間裏頓時亮堂了起來。看到房間裏的情景之後，克里斯托夫趕忙往壁爐里加了些柴，又跑到窗邊關上了窗戶。匆忙間，將代表艾莎的藍色公主布偶都碰掉了。

“發生了什麼事兒？艾莎？安娜她這是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我只是做了個噩夢，夢到安娜離開了我，我想伸手抓住她，然後就醒了，就發現我，我的魔法似乎又有些失控了。”

艾莎說話有些哽咽了。這時，凱伊、格爾達、小雪人奧拉夫和馴鹿斯特都出現在了艾莎的房間門口。

“姐姐，我沒事兒，你看，我好多了啊。”

安娜把裹住自己的被子都弄到了一旁，之前臉上淚痕凝結的霜，還有淚水凝成的小冰粒都已經消失不見了。似乎剛才冰雪魔力的影響都已經消退。此時安娜上前試圖抱住艾莎。

抱膝而坐的艾莎下意識向後退了退，剛要表示拒絕，一個溫暖的懷抱就包裹住了自己。就像小時候，在結滿冰霜的房間裏，不顧一切抱住自己的母親一樣，讓陷入恐懼的自己有一個安心的依靠。

“安娜，你確定你，真的沒事了嗎？”

克里斯托夫還是有些關切，因為剛才他進來的時候，安娜的狀態着實讓他嚇了一跳。艾莎也歪着頭看着仍在抱着自己的安娜，表示了同樣的疑問。

“我真的沒事了，你們看，我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為了打消眾人的疑慮，安娜放開艾莎，從床上站了起來敏捷地轉了兩圈，然後又跳到地上蹦了兩下。

眾人看到表現得活力十足的安娜，都舒了口氣，只有艾莎的心，還沒有真正放下來。

“嗯，呃……今天是我的加冕日，大家既然都起來了，就開始準備吧。”

安娜站在原地，對着眾人說道。

“對了，格爾達阿姨，今天我姐姐會負責我的全套梳洗打扮流程，你去忙別的事情吧。”

“是的，殿下。”

格爾達退了幾步，轉身跟着凱伊一起離開了。

“走吧，雪寶，斯特，咱們也有事情要忙。”

克里斯托夫招呼着他們也離開了。房間裏又剩下了姐妹兩人。

“姐姐不是說要給我一個最好的加冕禮嗎？”

安娜笑着走到艾莎旁邊，露出個俏皮的表情，好繼續寬姐姐的心，讓她不要再為剛才的事情憂慮。

“是的，安娜，我會的。”

艾莎終於看似恢復了正常。

“那現在就開始給我化妝吧。姐姐會不會把我畫成醜八怪呢？”

安娜竟然沖艾莎做起了鬼臉。

“噗，怎麼會？”

坐在床邊的艾莎露出了笑容，開始着手做化妝前的準備。

“對了，安娜，你先去洗洗頭髮吧。”

“噢，姐姐不說我都差點兒忘了，我這就去打水。”

安娜看到艾莎已經擺脫剛才的事情的陰影，頓時放心了許多，高興地跑開了。

艾莎看着妹妹的背影，起身下床撿起窗邊剛才掉在地上的布偶，心裏還是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不過當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準備安娜的加冕儀式，這種不安，只能先暫時埋在心裏了。

☆

此時，在北地森林的某處空地的地面上，一圈棕黃色光圈在持續地發著光亮，其下方堆積的落葉都因為光圈能量的灼燒而碳化了。光圈的圓心上方離地半米的地方懸浮着一團黑色的氣體。如果此時有誰有幸抵近些觀察的話，會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氣體，而是一團正在無規律擾動的黑沙。

少時，懸浮的黑沙盡數落到地面上，凝聚成了一隻卧在地上的，體型碩大的白狼。當最後一粒黑沙融入到它身體之後，它站了起來，一雙可怖的暗黃色雙眼開始掃視周圍。

“嗷嗚……”

一聲有力的狼嗥驚飛了一隻在附近樹梢上休息的大鳥。

但有一頭站在光圈外的馴鹿並沒有被眼前這頭白色的凶獸嚇跑，它兩側的嘴角向上彎起，像是一個人類一樣，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臉。

同時，在極北之地的阿塔霍蘭深處那座宏大的冰殿裏，五種顏色的五元素冰花圖騰也開始有異變產生。

只見在冰花圖騰正下方再深一些的冰層里，又出現了一朵閃着紫紅色光亮的六角雪花圖案。

起初它只有其上方冰花圖騰中間代表第五元素的十字星冰晶那麼大，像黑暗中閃起的一點燈火。不過，其輪廓很快便膨脹到超出了整個冰花圖騰，亮度也逐漸增強，昏暗的冰殿都被這紫紅色的光點亮了。

當這朵在冰面下綻放開來的紫紅色巨型雪花的光芒已經完全蓋過其上面的冰花圖騰的時候，瞬間又炸裂成無數細小的紫紅色雪花。

它們有一小部分分散融進了上方十字冰花圖騰四個角的分別代表氣、火、水、地四大元素的四塊菱形冰晶之中。而大部分則是融進了中間的那塊十字星冰晶里。之後，冰殿裏又恢復原來的昏暗。似乎剛才這般異象從未發生過。然而某些變化，已經悄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