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奪命鼓
夜，漆黑。
門外的犬吠聲此起彼伏。
少陽府牆外的竹枝，暗影浮動。
屋內飄搖的燭火，似在搔首弄姿。賈芸和小沙彌的竊竊私語，盡已被它知曉。
出了少陽府。從此便只有文師爺，再也沒有小沙彌這個稱呼。
此日清早。
“金陵的治安一向很好，此次事發必有緣故。”賈雨村坐定之後，看着師爺說道。
“大人的意思是？”師爺知道他已打定主意。
“本官想要秘密重審鄔進孝！”賈雨村說道。
師爺聽完心裏咯噔了一下！
因為他知道，重審鄔進孝，為的不過是想引賈芸等人入局。不然早已判定的案子，好好的重審它幹嘛？
這一步一環明擺着都是衝著賈芸等人而來的。
要是這回鄔進孝一反口，只怕賈芸等人有嘴難辨！
賈雨村這個當官當老練的人，幾次浮沉中，已然把官場中的一切摸的門清，他對外宣稱審案，其實是想藉此排除舊敵！
師爺心裏盤算着時間，三天，三天應該足夠了！只要能拖上三天，賈芸等人或許還有救！
“大人！金陵的山地居多，地勢險要。咱們初來乍到，還是應該先探探虛實！再者，若是派了人過去搜尋，也能堵眾人悠悠之口！”師爺籌謀了片刻，才開口對雨村說。
賈雨村聽了，沉吟片刻，想了想說道，“你說的很是！”
“不為別的，就是那些孩童的父母，見到咱們這樣，必會對大人感恩戴德！”師爺藉此又說道。
“那好，你先安排人手往西山，南山那邊去搜尋搜尋，再者，傳令下去，三日之後，本官重審匪頭鄔進孝！金陵的百姓都可前來旁聽！”雨村說完，便退到內室去了。
當晚，師爺又悄悄來到少陽府。
“芸兄弟，得快點了，我這邊只寬限了三日的時間！”
“兄弟們已經在接人的路上了，只是，你當真沒有看錯？真的是他？”
“這個你放心！人還是我幫着安頓好的！因我自小便在寺廟道觀里走動，所以十停有八停都是混熟了的！我親自去了一封信，那邊接到了自會轉交給他！”
“這就好！依你說這老先生這麼多年竟都不曾放棄？”賈芸問道。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他喬裝打扮，隱姓埋名的混跡於僧道群中，只為不引人注目，好找到當年拐賣他女兒的兇手！”
“真是難為他老人家了！”賈芸蹙眉嘆道。“我已派了三隊人馬，接力護送他前來，想來明日的飛鴿傳書就要到了，咱們再等等看！”
“這樣最好！我信你這邊自會打點好，那咱們就三日後見！”師爺從後門匆匆出去。
第一日，官兵首先搜尋西山部落！
因為當地的山民早已通熟雅言，溝通起來十分順暢，山民知道來意，還自告奮勇帶着官兵四處尋人！雖然西山很大，但是只用了一日，便搜尋完了，這邊完全沒有任何蹤跡。
第二日，官兵來到南山。
才剛上來，就險些起了衝突！
先是有不明就裏的山民拒不配合，后又見有流民逃竄。官兵便只好先去抓流民了！
第三日，找到了此地山民的首領，這才得已進寨子。
只是，他也並不是什麼地方都能觸碰到的，沒辦法，雖然官兵覺得蹊蹺，可也不能貿然行事，只得回來稟告知縣。
這個時候，知府門前竟已響起了奪命的鼓聲！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
不停的揮舞着鼓棒！那鼓聲，聲聲震撼！像是訴盡了老人一生的冤屈！
附近的百姓聽到了，紛紛圍觀來看。
老人雖年邁，卻氣沉丹田，中氣十足，鼓聲已停，他大喝着說道，“南山有匪，勾結山民，拐賣人口，查實有據！”
人群中早已議論紛紛，恨不能千刀萬剮了這幫匪徒！
賈雨村派去搜尋的隊伍還沒回來，只得急匆匆的升堂。師爺坐鎮。
見着這位走上來的老者，賈雨村頓時汗流雨下。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甄士隱。
是他當年的救命恩人！卻又是被他恩將仇報的人！
甄士隱不卑不亢的遞上狀紙！
師爺接了，呈上堂去。
賈雨村敲響驚堂木，“來人姓甚名誰，所問何事？”
“草民姓甄名名費字士隱。為女兒英蓮伸冤！”
“此女今日何在？”賈雨村明知故問。
“吾女英蓮，早年間被拐子拐了，竟隱藏在南山養大，故而又轉手賣了人家，我今日仍不知我女去處。”
賈雨村親手了結的葫蘆案，他怎能不知！沒成想，甄士隱這麼多年都不曾死心，竟被他找到了人販子的窩點！
甄士隱的話音剛說完，前去搜尋的官兵便回來說道：“大人，南山有蹊蹺！”
府門外旁聽的百姓對於老者，轉而從疑惑到欽佩。
原來這人竟不是扯謊，他所說的和官兵搜查的一致。
賈雨村無法搪塞，只得問道：“這幾日的搜尋，可有什麼問題？”
“西山的百姓極為配合，只不到一日便搜尋完了，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這南山的民風彪悍，當地山民阻攔不說，有些地方竟連族長也不敢貿然前往，由此，我們斷定，南山必有悍匪！”
“哦？可確定了？”賈雨村眼瞅着黑鍋甩不出去，一臉的不悅，可仍得硬着頭皮問道。
“沒有大人的旨意，不敢冒進！我們速回來向大人請手諭。”
賈雨村垂着眼皮。
“老先生，你也休怒，即是已然證據確鑿！本官定會為民做主！”他轉變的極快，說完又回頭向官兵說道，“即刻給你們手諭，定要把那些匪徒一網打盡！”
師爺從後面偷偷遞上字條，“若查實，切要保護好被拐賣的孩童！”
賈雨村瞥了一眼字條，用咳嗽掩飾着尷尬，“如果發現人販子，立即抓獲，勢必要以孩童為重！”
不明就裏的當地百姓只道老漢命好，遇着了個好官！大家都相信，金陵的治安勢必會比以往還要好！
官兵包圍了南山，疏散了山民，圍攻了一天一夜，終於抓住了當地的地頭蛇！
果然，南山上有個販賣人口的據點！
當地家家戶戶都關着被拐來的婦女和孩童。
年長一些的婦女，賣給山民為妻。
當然也有像英蓮這樣從小被養大，等着賣給富貴人家的，當年賈雨村審結案子的時候，不過打了那拐子二十大板，連關押竟都沒有。
誰知，那拐子惡習難改，現如今家裏竟養着幾十口子，都是從各地拐騙來的！
只因南山隱蔽，旁人輕易不來！這反倒成了他們的聚居地！那些悍匪便是他們的龍頭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