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勢利舅
賈芸給倪二送完銀子,兩人喝了頓大酒,等到他回家的時候已經將近亥時了。
剛一推開街門,就聽屋裏有人說話,“外甥小子如今出息了,姐姐更要保重身體!”
賈芸撩開門帘,說道,“母親這麼晚了,還沒睡?”
卜氏見他臉頰漲得通紅,便知他喝了酒。只笑着解圍:“這小子,今日多喝了些酒,就這樣迷糊起來,看你舅舅在這裏呢!”
“舅舅,今日怎麼想起到我們這裏來?我們娘倆孤兒寡母的,再連累了舅舅呢!”賈芸不冷不熱地說。
“我是你的親娘舅!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這小子今日竟說混話!我也不跟你計較!我這兩天生意好,這不,給你們拿來四兩香料,你別小瞧這東西,只放這麼一小片在箱子裏就能把衣服熏的香極了!”卜世仁拇指捏着小指,比劃給賈芸看。
卜氏聽了滿心歡喜,“現如今芸兒正好用的着!這不,前幾日接管了賈府的差事,每日也是高頭大馬的騎着,還雇了車要帶我出去樂呢!”
“我就說姐姐是有福氣的!當初我就說讓外甥沒事去賈府走動走動,都是一家子子孫,還能不照顧?”卜世仁嬉皮笑臉地說,“你早聽我的,還等到今日?早就氣派起來了!我們也跟着沾些光!”
“原來舅舅來是有事相求。”賈芸沒好氣地說。
“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你舅舅是特意來看我。”卜氏不明就裏。
“本是特意來瞧姐姐,也來看看外甥。”卜世仁不但不害臊,反而舔着臉說,“外甥現在既然已管了事,也該想着些舅舅才是。你們那府里,逢年過節的需要多少香料。你該想着從舅舅這裏採買,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舅舅說的好像整個賈府都是我的呢!別說不是,就算是,也輪不到舅舅頭上,往年間,我去舅舅那裏淘換些米,還被舅媽給哄出來呢!舅舅還是把這香料拿回去,我如今有錢自己買的起!時候不早了,往常這時我娘早就歇着了,我也做不出哄舅舅走的事!”
“你這小子,飛上枝頭就翻臉不認人!沒良心的白眼狼!算我今日自討沒趣!”說著,拎起香料就走了。
卜氏一見這樣,只說卜世仁到底是長輩,不該讓別人笑話。
賈芸也不反駁,只是悶悶不樂。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卜世仁之前說的廢話,賈芸一句沒聽進去,可是有一點,賈府確實需要大量的香料,尤其這回娘娘省親。
貴妃出行,規矩甚大,所到之處皆用香料熏香。現在,就是把京城裏的香料鋪子都包了,怕是也不夠。
卜世仁小本經營,都是從本地進的都是散貨,成本極高。
若是顧船去南方採購,大量買進,成本將大大減低。利潤着實可觀。只是有一點,採購數量未必算的精準,路途遙遠,只能多進不能少進。這剩下的可怎麼辦呢?
左思右想也沒有解決之法,只得昏沉睡去。
“壞了!”賈芸忽地坐起來,一拍腦殼,“今日忘了到寶二爺書房去了!”
趕緊起身寫起了本詩詞快通秘籍。
“有了這個,明日無妨了!”賈芸滿意地睡去。
“芸大爺!救我!芸大爺!救我!”小紅被幾個丫頭追到二門上來。
見有生人來,那幾個丫頭慌忙迴避了。
小紅伸着胳膊,捋起衣袖,眼淚似珍珠一顆一顆地掉下來,“芸大爺,你瞧!”
這丫頭的胳膊上被掐的青一塊紫一塊。
賈芸壓着心中的怒火,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我帶你離開!”
“我父母都在賈府為奴,我又能去哪呢?”小紅哭的梨花帶雨。
是呀,整個賈府,哪有比賈寶玉這裏更好的差事呢?只是,這裏的勾心鬥角也非別處可比。
“等我管寶二爺要了你去!”賈芸拿出那天的帕子,給小紅擦着眼淚。
小紅找不着手帕,只以為丟了,一見賈芸拿出來,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芸大爺萬萬不可,你撿了我的帕子也不許對人說。萬一叫那些嘴壞的奴才知道了,該說我們私相授受了。”小紅咬着唇,把絲帕重新交給賈芸。
賈芸一隻手挽過她的臂彎,“你放心,我一定讓你儘快離開這裏!”
小紅止住了哭,眼淚噙在眼裏的樣子,實在是楚楚動人。
“芸大爺今日又來找寶二爺么?”小紅問。
“是。”
“我勸芸大爺回去吧,這幾日都別來了,寶二爺受了傷,這幾日都在老太太那邊養病呢!”
“前日來還好好的,怎麼就傷着了?可是騎馬射箭去了?”
“才不是呢!寶二爺昨日去給太太請安,被賈環那小子使了壞,拿燈油燙了臉,現在半邊臉腫的,連那隻眼睛都瞧不見了!”
“賈環這小子這麼皮?”
“哎!誰瞧不出來,是三爺妒忌寶二爺樣樣都佔先!”小紅嘆了口氣,“這府里誰的心裏沒難事呢!”
賈芸這才發現這丫頭不僅模樣好看,人也聰明伶俐。
是呀,別說賈府,這人世間,誰的心裏沒有難事呢!
就說賈寶玉,外頭瞧着千尊玉貴,可還不是屢屢被趙姨娘跟賈環陷害么?鳳丫頭精明強幹,再驕縱跋扈也堵不住下人的嘴。王夫人年過半百,只守着這麼一個兒子。老祖宗看似眾星捧月,也架不住大兒子背後搞小動作算計自己的棺材本。
要說難,誰不難呢?
“芸大爺,還有什麼要交代給寶二爺的么?我得空幫你帶過去。”小紅問。
“也沒別的事,這本冊子教給寶二爺,告訴他細細看完,保管事半功倍!”
小紅接過來一瞧,“芸大爺寫得一手好字!”
“你識字?”賈芸實在驚訝,要知道精明如王熙鳳也只是才認得些簡單的字而已。
“芸大爺想說,我一個丫頭,怎麼還能認得字?”這丫頭冰雪聰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們雖是丫頭,生下來低人一等,可小時候在家裏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呢!我爹只有我一個閨女,也是請了先生教我的!雖不能作詩作詞的,但字還是都認得的。”小紅說完朝賈芸一笑。
賈芸的心裏忽然一動,他想把這個丫頭娶回家,她一定會是個賢內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