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簟輕裘各自寒(2 )
“你們沒講要工錢的事嗎?”張天順直接無語了。
“講了,警察說鄭梅德拖欠工錢確實不應該,可以上法院起訴或找信訪部門上訪去,但把倆口子關在屋子裏,採取恐嚇、辱罵、不給吃喝等方式要錢就是非法拘禁、綁架勒索了……”馬守成很是無奈。
“這……”張天順不懂法,也不知到底對不對。
“那個婆娘更可惡,說我們晚上在她身上亂摸,差點給*了!你說就那爛*,還抬上了誣陷我們……”馬守成很氣憤,也不顧及張天順是晚輩,嘴裏說起了髒話。
“警察沒調查啊?”張天順很是不解。
“調查了啊,大家都說沒有摸過,可這婆娘晚上就要擠床上,讓我們有口難辯啊,再說摸了也不掉肉,人家說啥就是啥,拘留了幾天,最後算是調查清楚了,警察批評教育了大家一番,說我們打工的不容易,鄭梅德拖欠工資錯在先,讓我們通過合法途徑去討債,讓鄭梅德倆口子通過合法渠道去維護自身利益。現在倆口子聽說要告我們,讓我們賠他們精神損失費啥的幾萬塊錢呢?”馬守成說得很激動,張天順聽着很迷茫,這事難道白的還能變成黑的,黑的還能變成白的?
“我丈人走了的事知道了吧?”又說了半天,張天順氣得黑血直犯,恨不得去找那鄭梅德剁上幾百刀,但又壓住怒火,先應付當前最關切的事。
“嗯,天芸已經給我說了,元慶發信息了!”馬守成說,語言有點平淡,畢竟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好吧,讓我想想這事咋辦!”張天順煩惱地雙手捋了一下頭髮,走進屋裏。
“姑父又說要賬的事吧!”吳梅蘭已經洗完鍋,這會正坐在炕上,美滋滋地翻看柜子裏那些衣服啥的,見張天順進來頭也不抬地說。
“就是,哎,煩死了!”張天順坐在炕上,無奈地搖搖着。
“先別管了,讓他們想辦法去要吧,我聽大嫂子說包工頭好像給大哥和姑父預支了幾千塊錢……”吳梅蘭說。
“有這事……咋沒給我說!”張天順一下子坐起來,感覺受到了莫大的欺騙。
“我也是有次到大哥家,聽大哥和嫂子拌嘴時說的,好像給了幾千塊,後來大哥和姑父拿出來當了伙食費啥的,也沒落下多少錢。”吳梅蘭說。
“這樣啊,……”張天順心時穩當了一點,具體啥情況一時也說不清,但起碼兩個人還算有良心,把錢花在大家身上了。
“‘拆篷’不用去了,你們家裏道謝了!明天我倆去外面轉轉吧,你是張家媳婦了,我們村裡村外的看看走!”張天順看着吳梅蘭,心裏想着萬一讓她知道父親去世的消息後會是啥樣,不免又擔心起來。
“也好!太遠了,去一趟太不方便了!剛好我倆有時間轉轉走!”吳梅蘭笑着。
張天順心裏有事,躺不住,看着吳梅蘭的笑顏便想到她得知父親死訊后的悲容,強笑着說要去陪陪老娘,別娶了媳婦忘了娘。吳梅蘭笑着說快去吧,一會早點過來睡覺,今天晚上再沒人打擾我們了。
張天順到堂屋轉了一圈,陪着父母看了會電視,羅桂蘭勸他別急,先等吳元成電話再說。老張一邊看電視,一邊說丈人走了,丫頭女婿饋程最多,有條件的除了金銀斗、童男童女等之外,還得宰上一隻羊。羅桂蘭說家裏兩隻母羊,宰了有點太可惜。老張說已經和馬福成說好了十隻羊,明天剛好去挑,挑只大結羊宰上,梅蘭問了就說要去敬神。
張天順連說可以,但又說自己不會收拾羊,老張說明天你先陪着梅蘭去轉轉吧,這宰羊的事交給我,其他的東西到時在縣城上買上就行了。
一想去祭奠要拿得東西多,張天順趕緊給劉慶有打了個電話。劉慶有說這事吳元慶已經說了,該準備的你先準備,明天晚上我下來,後天我們早早出發。車輛有了着落,張天順心裏踏實多了,但還是有些心急,又給吳元慶打了個電話。吳元慶說家裏正在給老人準備凈身等事宜,“陰陽”還沒請來,但聽家裏人商量,正日子可能就是後天,待“陰陽”來了再算一下,確定好了回話。
日子沒定下來,張天順心裏有些失落,給父母親說了聲“出去散散心”,便走出大門外,點了一支煙,朝公路上走去。已經晚上九點半了,村莊裏一片漆黑,遠處的大山隱約如同巨人,俯瞰着這片大地。公路上不時駛來一台大運輸車,打着喇叭,放肆地鳴叫着,彷彿在向農村人示威。路兩邊都是高大的白楊樹,沒有一片葉子,已經煥發生命氣息的樹枝在夜風中輕輕抖動着,猶如招呼一隻只蝴蝶早日歸來。抬頭看看,滿天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好像有無數隻眼睛盯着自己。
張天順突然想起嬡嬡說過的一句話:母親是男人的搖籃,有母親的男人永遠長不大;父親是女孩的靠山,沒有父親的女人就沒有底氣。這話說得太對了,每次回到家,坐在母親旁邊,他感覺自己依然是那個頑皮的孩子,永遠只有七八歲。都說兄弟姐妹有爹娘是一家人,沒了爹娘就是親戚。想想可憐的吳梅蘭,三年前沒了母親,這結婚才三天就沒了父親,以後和哥哥姐姐都成了親戚,不由有些傷感。他更加佩服老丈人了,硬是撐着一口氣,給了女兒一個圓滿的婚禮后才撒手而去。那些沒有父親的女孩太慘了,就如嬡嬡一樣,七歲上失去了父親,十歲跟着改嫁的母親到了別人家裏。她拚命地學習,希望跳出農門、走出那個讓她充滿恐懼的家庭。她曾經很努力地學習,但幸運女神卻沒有眷顧她,她落榜了,當繼父說那就在家裏好好乾兩年活打發時,她義無反顧地跑到外地去打工,結果經歷了無數坎坷后換來如今的命運。她特別相信命運,相信自己一生不會永遠這麼悲哀,當張天順答應供她上大那一刻,她就認定張天順就是她生命中的貴人!
想到嬡嬡,張天順就想起她上學的事來,便悄悄溜到大門外,呼叫嬡嬡“有事,請回電!”
一會兒,嬡嬡拿房東家門外路邊那個公用電話打了過來,疑惑地問這黑天半夜的有啥急事。張天順說也沒有啥急事,就是突然特別想你。嬡嬡笑着說你可膽子夠大的,才當新郎官就敢聯繫我,小心吳梅蘭晚上不讓你進被窩。聽着她調侃的聲音,張天順心裏舒暢多了,笑着問這幾天過得咋樣。嬡嬡嘆口氣說:“好者,只要天不塌下來,日子還得照樣推!”
張天順心裏有點酸楚,不由嘆口氣,說了聲“對不起”。
嬡嬡說別大喜的日子裏扯這些傷感的話題,咱們聊點開心的事。然後不等張天順開口,就歡天歡喜地說她這幾天諮詢了一下,高中畢業就可以參加成人考試報名,8月份報名、10月份考試,直接考本科可能有點難,但考大專應該沒問題,而且大考就有法學。
張天順說太好了,這是今天晚上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等幾天去買一些複習資料,全面進入備戰階段,還有五個多月時間,應該來得及。
嬡嬡說,真沒想到我還能考大學,並再次問他真的會供她上學不。張天順說你咋還不相信我呢,要不我先把學費給你,免得你不放心影響複習。嬡嬡說不是不放心,也不是一定等你供我,就是想聽你說,每聽一次就開心一次,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