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曲徑穿花尋蛺蝶
夜,在夜色中尋找慰藉
乾涸的溪流,守望最初的泉眼
一朵花,綻放了一生一世
一條路,編織了萬千情絲
天是藍藍的,藍得讓人不敢仰望,生怕一不小心就舒服地睡覺。一排天藍色的房子更是挑逗似的映入眼帘,叫人沉醉。一個穿着紅色工裝的人提着桶子、拿着刷子,正在不停地在粉刷院外幾根立地樁,也是統一的天藍色的油漆。郭恩帶着滿臉笑,指點着工人幹活。
“老闆,地坑再不刷油漆了吧?”一個工人從屋出來,笑着對他說。
“看吧,地上不刷,牆上可以刷,別浪費了!”郭恩笑着給工人發了一根煙。
“屋裏就刷一半吧,別全刷上了,那光線有點暗,影響以後修車。”工人點了煙,善意地提醒着。
“那就一半吧,反正油漆多着,剩下也沒人要。”郭恩說。
“小夥子,你玩得大啊!”突然一輛吉普車開進院子裏,下來幾個人,叫喊的正是劉慶有。
“哪有你劉大隊長玩得大啊,橫掃一條街,管着幾個區,我們平頭老百姓就一天盤算如何吃飽肚子。”郭恩笑嘻嘻地迎上去。
“你這整的啥啊?全刷成藍色的,提倡環保還是……”張天順四周打量着,同車來的還有夏夏、薇薇和佳佳。
“當然啊,藍色代表平安、代表環保,給你一份靜謐、一份淡然,想像你在藍色的海洋中暢遊,在廣闊的天空中飛翔,你的靈魂都會變得格外安逸,多好!”郭恩張開雙臂,陶醉似的吟詠着。
“好,詩人啊!”“不錯不錯!”“厲害、厲害!”三個女孩拍着巴掌讚歎着。
“靠,說人話!”劉慶有看不慣他酸不拉及的樣子。
“不錯啊,還真的有點詩人的感覺了。”張天順讚歎着。
“真的嗎?那我以後還真的要拾起我心愛的筆杆子,追尋我夢中我伊甸園了!”郭恩興奮地說。
“郭哥,我堅決支持你,做人就得有目標、有理想,可別學慶有,一天就知道混,人們當面叫‘劉大隊長’,背後罵‘催命鬼’,我還怕以後生個孩子沒屁眼呢!”佳佳拍拍郭恩的肩膀,氣得劉慶有獨自去看房子裏面裝修了。
“我也支持,感覺你有創意、有思維、有韻味!……就是油漆味太大了!”夏夏四處張望着,皺皺鼻子。
“多看幾眼好像也習慣了!最好再增加一些內容,光一種顏色看着有點……反正我也感覺不太好!”張天順說著,將一膠袋飲料遞給郭恩,順便把夏夏和薇薇往前一推:“你看弟兄們多好,知道你一個人辛苦,特意帶兩美女來慰問你!”
“太感謝了!好久不知道美女長啥樣了?趕緊體驗一下!”郭恩嬉皮笑臉地說著,上前和夏夏、薇薇擁抱了一下。
“好點啊,重色輕友,我呢?連手也不握啊!”佳佳故作吃醋地說。
“咋會呢?我準備給你最隆重、最真誠、最強有力擁抱。”郭恩一把將佳佳抱在懷裏,用了點力,佳佳瘦弱的身體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
“好點啊,這是我媳婦,心疼點!”劉慶有在屋內大呼小叫着。
“哎呀,你媳婦啊,那更得熱情點,應該學外國人行個接吻禮吧!”郭恩繼續嬉皮笑臉着。
“滾蛋,想得美!”佳佳一把掐在郭恩腰上,郭恩疼得“哎呦”一聲,趕緊鬆了手。
“你好點,兄弟妻,不可欺啊!”劉慶有跑過來一把將佳佳摟到自己懷裏“看我們佳佳這麼可愛的孩子,
不能讓狼吃了!”
“好意思說,以前你欺負人家小王時咋不這麼說!”張天順上前打了劉慶有一巴掌。小王是郭恩以前的女朋友,大家在一塊時也動不動相互開玩笑,見面擁抱一下啥的。
“這叫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有媳婦,他光棍漢,咋了,就不讓他便宜!”劉慶有終於找回了面子,驕傲地撫一下他的風頭,挑釁似地說。
幾個人邊說笑邊參觀郭恩的修車場。這是地處西寧郊區的一個農村,原來是村供銷社。這幾年隨着經濟發展,供銷社已經成為歷史產物被私人商店所代替,員工下崗后各自謀生去了,只有一個叫余有財的員工還住這院子,平時到市場裏去擺攤。有一次郭恩幫顧客試車時路過這裏,感覺這個地方雖然離市區有點遠,但修車的話位置挺好的,就和余有財談了一下。供銷社解散后,值錢的東西早讓他當廢品收了,現在大多數房子都空着,胡亂堆着一些破爛。聽到郭恩想租院子,當然樂意,說除了給自己留南邊現在住的這排房子外,西邊的一排房子和大廳、院子全租給他,愛咋折騰都行,一年給上三千塊錢。郭恩盤算了一下,感覺划得來,就答應了,一下子簽了十年的合同。
房子雖然破舊,但郭恩下定決心,把自己的父母親和兩個哥哥叫了上來,一家人大幹了一個多月。郭恩家在山區里,這幾天大部分活都幹完了,莊稼活開始了,其他人都回去了,留下他乾結尾工作。
靠近路邊是供銷社大廳和庫房,水泥蓋板房,質量還可以,大概有三百個平方,分成了三部分,靠路邊的兩個窗戶改成了兩個門,獨立成為兩個庫房,縮小后的大廳中間修了兩條地溝,作為修車大廳。
大廳後面有一個院子,約有五分地,原來是個小花園,裏面種了幾棵果樹和花卉、蔬菜,現在全讓郭恩剷平鋪上砂石當作停車場。靠南和靠西各有一排平房,全是磚混房,原來是員工宿舍和辦公室、會議室。南邊的房子因為余有財住着,維護得還不錯。西邊房子有些屋頂已經塌了,但牆體還是很結實,乾脆把整個屋面揭掉后換上了水泥蓋板。
藍色、藍色,到處是藍色,讓張天順幾個人有點摸不着頭腦,罵郭恩腦子讓驢踢了,明明油漆比白灰貴,怎麼用油漆代替白灰。郭恩笑着解釋,原來有一個包工頭欠了工人工資后跑了,大家很生氣,跑到工地上該搬的搬、該拿的拿,有個大車司機在庫房裏找到一大堆油漆,就全搬上車了,結果拿回來一看全是藍色的,處理了一部分,剛好欠着修車場的錢,就拉來頂賬。老闆很無奈,司機說讓可惡的包工頭坑慘了,沒錢沒有,要貨全給。老闆也是個好人,就收和抵賬了。發工資時忽悠郭恩說你要開修車場,這油漆剛好用得上,就拿來頂他的工資了。
幾個人聽了都哭笑不得,都說郭恩太實在。不過郭恩心態不錯,說其實這也挺好的,司機要不上賬,修車場也要不上賬,我也要不上賬,一堆油漆把大家的問題全部解決了,大家都可以好好過日子了。至於油漆顏色,白的又咋樣、藍的又咋樣,好與不好全是自己說了算。你們想像一下蔚藍的天空、碧藍的大海、無邊無際的森林,是不是一切都感覺特別順眼、特別舒適了。
大家聽着這話確實有道理,又重新審視了一遍,發現這全部塗成藍色確實也不錯,確實讓人一種心靜的感覺。夏夏說她最喜歡藍色,回家后常常躺在山坡上望着藍藍的天空,雲兒飄來飄去的。劉慶有說你這麼喜歡藍色,乾脆給郭恩當老闆娘來,天天享受藍色的海洋。夏夏說好啊,只要郭老闆收留,我就來。郭恩笑着說,這個可以有,我現在就差個老闆娘。
本來今天夏夏給張天順打電話,說是今天休息,看有沒有時間去撿石頭,回來在宿舍做頓飯。張天順說你們宿舍不讓做飯啊。夏夏說灶上的飯吃膩了,大家閑了在宿舍悄悄做。張天順說已經約好去看朋友的修車場,看完再說吧。夏夏聽了感興趣,連說帶上她,張天順就隨口答應了。薇薇聽說去修車場,說先去踩個點,以後萬一要修車也有熟悉的地方,也跟着來了。佳佳早上是一節練習課,劉慶有一併帶上了。
修車大廳里正在安裝吊車架,房子層高有四米,原來折水泥地坪還算完好,郭恩就直接利用了,切開兩塊后挖了地溝,又修了停車台。現在各項準備工作都到位了,就剩下粉刷了。郭恩還捨不得他藍色的油漆,大家勸他還是聽老工人的,畢竟修車是個技術活,光線很重要。
西房已經粉刷完畢,屋外全部是藍色油漆,屋內牆面上半部分是白灰,下半部分是油漆,倒也顯得柔和、舒適,而且不容易臟。一共有七間房子,有個兩間的是原來的會議室,當了辦公室。另外五間分別為廚房、財務室和宿舍,其中一間宿舍是郭恩的,另外兩間是員工的。辦公室和財務室都空着,宿舍和廚房放了些幹活時家裏人吃住用的東西,兩間員工宿舍各放放了兩張高低床,郭恩那間裏用磚頭和木板支了一張大床。廚房裏放着一個柜子,裏面裝着鍋碗等,還有煤氣灶、烤箱、桌子和架子等,說是從供銷社留下的東西中淘來的寶貝。
夏夏自上次開玩笑認張天順當了師父,一口一聲“師父”就沒斷過,叫得張天順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薇薇也叫“師父”,不過明顯有點敷衍,反而不停地問郭恩關於車輛方面的知識,說開業后給她辦個鑽石卡,以後她就介紹她爸爸單位的車都上這來修。郭恩千恩萬謝地答應了,還說每修一台車給她提成。
站在廚房裏,張天順對夏夏說你不是今天要給大家做飯嗎,不如就在這裏做。夏夏高興地說沒問題,這裏比我們宿舍寬得多,大家吃頓大鍋飯。郭恩說這個好,我正想着中午請大家吃啥呢,一點錢花在修車場上了,現在可是惜金如命啊!張天順說該節約就節約,我們幾個還有啥講究的。郭恩還得操心裝架子的事,劉慶有便拉着夏夏和佳佳去買菜買肉,張天順和薇薇忙着收拾廚房。
薇薇長得也算一般,只是善於化妝,看着漂亮,幹活卻是磨磨蹭蹭的,還不時打着呵欠,說是本來要好好睡覺,讓夏夏吵醒了,這會好睏。張天順便讓她去休息會,她就跑到一張高低床上睡覺去了。
中午夏夏給大家做了一盆紅燒肉、一盤醋熘白菜、一盤魚香肉絲、一盆爆炒雞丁,味道真香,大家圍在一張臨時搭拼的桌子上吃得真香。都誇夏夏飯做得好,以後誰要是娶了那天天享福,還忽悠郭恩追夏夏。郭恩樂得趕緊留下傳呼號,說以後有機會就過來玩,他這陣子忙得可是沒時間去外面玩。薇薇心裏有點不舒服,噘着嘴說都是一幫吃貨,沒品位。張天順說做飯也是一門藝術,抽空你給大家露一手。薇薇說做飯太麻煩了,還不如找個有錢的,天天下飯館,想吃啥就吃啥。
才吃完飯,楊經理給劉慶有打電話,罵他咋不在工地上,幾個工人打架了,把兩箱瓷磚給砸了。劉慶有賠着笑臉連聲說對不起,趕緊開車就要走。佳佳下午還有課,也不敢耽誤。薇薇喊着困,也嚷着要早點回去休息,讓劉慶有捎帶一下。郭恩說你們都跑了,誰來洗鍋啊。夏夏遲疑了一下,說那就先不去了,我和師父收拾完再走。薇薇翻個白眼,說“那你就好好和你師父幹活吧,我睡醒了還得學車去!”
郭恩去看大廳里忙活,留下張天順和夏夏洗刷。夏夏說師父坐着陪我就行,哪有大老爺們洗鍋洗碗的。張天順說我才沒那麼大男子主義,有活大家一塊干。兩人一邊幹活一邊閑聊。
今天夏夏穿着一套牛仔服,淡淡的化妝,顯得更清純可愛。夏夏性格外向,幹活麻利,講話也麻利,不停地講她們醫院的零零碎碎和自己家裏的故事。她是衛校前年畢業後分到醫院的,在內科,上班的時候跑來跑去的,沒有輕鬆的時刻,所以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她家也是農村的,有個弟弟比自己小兩歲,在外地上大學,現在由她供着上學。她從小就幫着家裏人幹活,做針線、做飯啥都會。薇薇則不一樣,父母親都在單位上班,從小有點嬌生慣養,有點大小姐脾氣,但其實人也挺好的。那天野營結束后就勸夏夏以後別和這些人來往了,說那都是什麼人,看着都是社會混混。張天順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我們這些人確實只能算個混混。夏夏見說漏了嘴,忙說這不包括你,薇薇說你和那個佳佳、寧寧還不錯,和他們不一樣,要不今天我們也不敢來了。
兩個人正清理廚房,突然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張天順接通時,一個熟悉的女聲,說是嬡嬡。張天順有點詫異,夏夏抿着嘴笑着出去了。嬡嬡說她準備搬家,看有沒有時間幫個忙。張天順問“小日本”呢,嬡嬡停了幾秒鐘后才說就是想躲開他才搬家的。張天順想了一下,說這會在給朋友幫忙,一會忙完過來。
張天順把嬡嬡搬家的事給夏夏說了一下,問有沒時間去一塊看看。夏夏說這個嬡嬡怪可憐的,你就幫幫吧,我去了反而不合適。又勸說張天順別和嬡嬡走太近,可別讓師娘知道了把臉抓成洋芋絲,更別讓“小日本”知道了鬧得沸沸揚揚的。張天順笑着說不會的,夏夏不可置否地笑笑說我就是提前提醒一下,免得師父壞了名聲我也受牽連。
張天順在一個破舊小區二樓一套房子裏見到了嬡嬡,她已經收拾好了四大包行李,正和房東在一塊查看屋裏設施設備有沒有受損的。這房子是嬡嬡和另外兩個女孩合租的,後來“小日本”不知咋找到這裏了,天天來騷擾,兩個女孩就搬走了。嬡嬡給房東介紹張天順,說是她表哥,房東也不問太多,拉着臉說快點走吧,免得鄰居再投訴我。
嬡嬡新租的房子在郊區一個村裡,不大的院子裏蓋了兩幢二層樓房。據說這塊地已經列入改造區了,過兩年就要被開發商佔了,所以村民們都大規模建房,-顯得有點擁擠。房東一家六口人住在一幢樓房的一層,其餘房子基本上都出租了。房東倆口子四十來歲,男的是個村幹部,熱情地幫着媛媛取東西,對張天順說自己家裏樓房前年才蓋的,雖然沒有暖氣,但是很安靜,你對象學習的話根本不影響,你就安心去上班吧。張天順聽得一頭霧水,又不好多問啥,只是連着點頭說這房子修得還不錯。
嬡嬡租的房子在二樓中間,大概有二十個平方。張天順和房東一塊去抬了兩個門扇,抬了二十多塊磚頭,簡易搭建了一張床,又找了一些紙盒子鋪在上面。嬡嬡將自己的行李打開,拿出兩床被子,一床鋪在下面,一床蓋用。張天順坐在上面試了一下,感覺有點硌人,有點酸楚地說這你能睡嗎,要不去再買兩床被子?嬡嬡笑着說有啥不能睡的,出門在外,該克服一下就克服一下。
張天順說住這裏挺好,就是以後上班太遠了。嬡嬡搖着頭說那地方再也不想去、也不敢去了,打算就在附近找一份工作干。張天順憐惜地撫摸着她的頭髮,說你真是個好姑娘。嬡嬡一把將他抱住,說:以後有空了就來看看我,我給房東說了你是我男朋友,在牧區工作,很少回西寧,明年結婚了我們就不在這住了。
張天順聽了心裏一陣難受,輕輕地吻了吻她,摟着靜靜地坐了一會,說以後有事就及時打電話,不要一個人承擔,我閑了就會過來看你。
退嬡幸福地笑了,輕輕吻了吻張天順的耳朵,悄悄地說:“記住,以後你在這裏的名字叫楊永貞,千萬別再提張天順三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