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說行行出狀元
在我回眸而笑的這一刻
你將滿街的落葉拾撿
如同那南來北往的大雁
追逐着屬於自己的季節
“唉,唉,知道了,就這麼定!有些事還得自己拿主意,不要啥事都給老爺子說,說了也是不答應,白窩一肚子火。”一位帥氣的小夥子一隻手拿着電話聊天,一手提着一盒冬蟲夏草遞給櫃枱外的顧客。
在西海鬧市中心一條街上,“天順青海土特產專賣店”幾個大字在陽光下格外耀眼。這是一間三十平方大小的鋪面,進門是一組玻璃櫃枱,裏面擺着各式各樣的禮品盒子,上面醒目地標着“鹿茸”、“鹿鞭”、“蟲草“、“藏紅花”等字樣。櫃枱後面牆上訂做了幾組柜子,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盒子、和膠袋,裏面裝着各式各樣的青海土特產。
這個帥氣的小夥子就是老張的大兒子,名叫張天順,二十六歲,一米八的大個子,孔武有力,時常笑眯眯的讓人看着格外親切。
“行了,丫頭,就這樣吧,哥忙完了給你打過來,……嗯……好……”張天順一邊忙活,一邊接電話,是妹妹張天娟打來的,兩個人已經聊了半個小時了。張天娟比他小三歲,前兩年剛剛到應聘到格爾木市一個幼兒園當老師,幹得好好的,現在想辭職不幹了,準備想去學美容。
“隨着社會發展,人們越來越注重生活質量了,特別是女的,個個都愛美嗒嗒,開個美容院絕對賺大錢”張天娟興沖沖地地給哥哥描繪着自己的宏偉藍圖,爭取哥哥的支持。這事張天順早聽她喊了好幾次,也勸了好幾回了,一個姑娘家的,折騰啥,安安靜靜的有份工作該多好。但現在懶得勸了,也慢慢支持妹妹的決定了。這個妹妹不是個省油的燈,連娘老子的話都不聽,從小由馬信韁習慣了,決定好的事情八頭牛也拉不回。他不情願但又能怎樣呢?遠在千里之外,阻擋是沒有用的,再說對美容這塊他也不了解,還不如放手讓她去做,每隻羊嘴底下有一把草,誰知道妹妹這輩子道路在哪裏?
“領導,實在不好意思,我妹這丫頭一打電話就沒完沒了,耽誤您時間了……這個,每盒五十塊,一分不少,這可是最低價了,我鋪子裏的貨質量你儘管放心。”張天順掛掉電話,笑着對櫃枱外的顧客說。
“沒事,沒事……你給我便宜點就行,三十塊吧!”顧客有點嫌貴。
“不行啊,老闆,三十我可虧大了,說句掏心窩的話,我的進價就是四十五,我開着鋪子,這稅那稅的,交租吃飯的,一大家子人指望着這點錢呢,總的讓我活命吧!”面對顧客,張天順永遠微笑服務,誰叫顧客就是上帝呢。
“好吧,看你這麼忙,我也不講價了,五十就五十,拿五盒!要保證質量啊!”“好,好好!”“來,三百塊。”“好的,找你五十一塊!二百五不好聽。”“好好好,你忙,我們走了!”“那慢走啊,歡迎下次再來啊!”一番客套后,一樁生意做成了。張天順開心地揮手送走了一個“上帝”,又笑着迎接另一個“上帝”。
“來,小張,再拿五條鞭吧!”一個在櫃枱邊等了一會兒的小個子中年男人正叨根煙玩着手機,看張天順向自己打招呼,便抬頭笑着直接報需求。
“王總又換新手機了啊,諾基亞500,漂亮!”張天順掃了一眼,那通體烏金翻蓋手機,漂亮的弧線閃爍的光亮,彷彿一個赤身裸體的美女,讓他不由熱血膨脹。
“來,
玩玩,昨天剛買的,五千多塊呢!”王總掩飾不住心底的喜悅,大方地將手機遞給張天順。
“一個字,美!兩個字,美的很!三個字,真他媽的美!”張天順仔細地把玩着,那閃光的按鍵、清脆的鈴聲,讓他不由一陣陣亢奮。
“你這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啊?數字都搞不清了。看來你也該買一部手機了。下個世紀,那就是手機的天下,當老闆沒手機,誰也不鳥你!”王總晃動着腦袋,看着張天順羨慕嫉妒的眼神一遍遍在手機上掃過、兩隻微微顫動的手不停地在手機上摸來摸去,心裏突然有點發酸,彷彿自己的女人被別人調戲了一般。
“也是,砸鍋賣鐵也要買個手機,不然下個世紀怎麼辦啊?”張天順半真半假地說著,將手機還給王總。
“肯定了,你妹妹就比你有先見之明,當個老師都買手機了,你這當哥的做這麼大的生意還天天揣個BB機!”王總笑哈哈地接過手機,“啪”地一聲合上蓋,瀟洒地塞到腰間皮套中。
“哎呀,讓王總見笑了,我妹妹就這脾氣,做事不思量,想到啥就幹啥,一天瘋瘋顛顛的。”張天順訕笑着,剛才王總一直在旁邊,妹妹打電話開口就說新賣了手機,讓他埋怨了一陣,說省吃儉用一年賣個鐵疙瘩,還不如隔三茬五去吃盤手抓划算。
“我倒是覺得這丫頭有衝勁,能成大器!現在這個年代,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就看你敢不敢!”王總一本正經地說。
“也倒是,我再思量一下吧,美容這行我還真不懂,先找個人去了解一下再說……來,就這八盒了,你隨便挑吧!”張天順邊說邊從牆面櫃中找出八盒鹿鞭放在櫃枱上。
“挑啥挑,你看着裝吧!咱們弟兄還有啥放心不放心的!來,找個紙箱裝上。”王總信得過,看都不看貨。
“好的,來,挑最好的給你裝上。”張天順早準備好了紙箱,麻利地將五盒鞭裝進了箱子。
“上次那批貨效果不錯吧!”張天順笑眯眯地裝好箱。
“誰知道哩,那些狗日的一天花天酒地的,再補也不頂用。”王總叫王成明,開了一家是餐廳,每年總有一批單位欠債不主動還,還得送點鹿茸、鹿鞭等滋補品給領導們。張天順做生意有底線,一般情況下不坑也不蒙,除非有些東西自己也無法保證。譬如說這鹿鞭,是不是真的他不敢打包票,反正也是從別人手裏進的貨,每次顧客問真假時他就實話實說。再說這些玩意兒就是滋補品,換了狗鞭牛鞭也沒人嘗出來,又害不死人,大家倒樂得相信這實話實說的小夥子。因為送禮量大,張天順要價公道且實誠。一來二去,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現在王成明送禮只送青海土物產,而且指定天順專賣店。
“來,這是三千,這五條,連上次的五條一齊付了。”王成明從腰包里掏出一沓錢來。
“哎呀,看來那幾筆款收上了啊。”張天順隨手點點錢。
“哎,收是收上了,可他媽的跑了十幾趟,等於賺十桌送一桌啊!這年頭沒法子,該送的送,該跑的跑,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不了辛苦點!”王成明苦笑着。是啊,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行行有難處啊!
“好了,我走了,還忙着呢!今晚上我有兩個朋友過來,你過來認識一下、喝兩杯,可能以後對丫頭開美容院有幫助。……對了,別帶吳梅蘭,那倆哥們可不光吃喝就能打發的,你帶上對象不方便!哈哈。”王成明眨巴着小眼睛神秘地笑了笑。
“王總,啥事這麼高興啊?”門口進來一位年輕姑娘,長得不算漂亮,但也非常端莊。這是張天順的僱員加女朋友吳梅蘭。
“喲,小吳回來了。我正和小張說你哩。”“說啥哩?”“能說啥,就說上次你喝醉了撒酒瘋的事,今天晚上我們好好聚一次,你一定要來啊。”王成明話轉得很快。
“狗屁,我才不去。”吳梅蘭有點臉紅了,一巴掌打在王總的腰上。
“不行,小張必須去,你也必須去。”王成明哈哈大笑着。
“他愛去不去,我管不着,反正我絕對不去。”吳梅蘭扭着腰肢轉進櫃枱內。
“那我今晚就捨命陪君子去了,喝醉了你就獨守空房吧!”張天順眼睛笑得迷成了縫。
“你們慢慢商量吧,我先走了。”王成明拎起箱子出了門,回頭對張天順狡黠地一笑。
張天順點點頭,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一場約會就在吳梅蘭的眼皮下成交了。
“剛才娟兒來電話了,說是想去學美容,你看這咋樣?”張天順對吳梅蘭說。美容院是女人的天下,一個大老爺們,他從來沒進去過,不知道裏面有些什麼東西。
“不好吧,這年頭聽說格爾木那邊亂的很,開這些的沒幾個正經的,都是掛羊頭賣狗肉。說是美容院,那些小姑娘們一個個打扮的洋里洋氣的,誰知道到底幹啥生意?更何況娟兒,哎……”吳梅蘭有點不樂意。
“哎,算了,我看她是鐵了心,說了也是白搭,就讓她試試吧,到時我讓朋友們幫着照看一下,不會有問題的!”張天順聽吳梅蘭話裏有話,就有點不高興,畢竟張天娟是他親妹妹。
“行,你說成就成吧,反正是你妹妹,出了啥事你比我着急。”吳梅蘭白了他一眼,拿起櫃枱上放着一件半成品的毛衣,織了起來。
“那就這樣了,我相信我妹妹不是那種人!到時候真要開美容院,我贊助點,算是你的股份!”張天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笑着說。
“給就給唄吧,反正你是老闆,我就是一打工的,才不管!”吳梅蘭依舊織她的毛衣,沒有一點反對的意思。這正是張天順最喜歡的一點,吳梅蘭很順從,不像別的姑娘,將自己的男朋友管得死死的,尤其是牽扯到錢財方面,心眼更小。雖然兩個人從相識到相戀才半年,但畢竟已經同居了,張天順自然有事要和她商量一下,而吳梅蘭只提建議,最後的主意還是由張天順自己決定,那怕出了差錯她也不埋怨。
“這才是我們青海女人的本色,男人就是家裏的主,就是天,就是爺!”張天順經常在朋友面前誇吳梅蘭,一臉的自豪。吳梅蘭即便聽到了也不反對,最多提着雞毛撣子笑罵著:“爺!你趴下,讓奴婢好好伺候伺候!”
張天順經營的專賣店也算個十年老店,他在店裏打了五年工。原來的老闆姓牛,濃眉大眼,相貌堂堂,但心思不正,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還經常以假亂真、以次充好,害得不少顧客三天兩頭來退貨。但每次出問題的貨都是牛老闆親自賣出的,張天順從來不幹這行當。有時看見牛老闆以假亂真時,張天順還故意提醒一句:“老闆,你拿錯了吧,這盒貨你不是說有問題要退回去嗎?”後來大家看出來了,小張人實成,老闆人不行。於是不少人在後面攛掇張天順,“你開店我們放心,你不如單放,別跟着姓牛的學壞了!”一年前牛老闆因為貪戀賭博,欠了一屁股高利債,拿店抵債還不夠,放債衝到店裏的威脅要砍牛老闆一根手指頭,嚇得牛老闆跪在地方直哆嗦。張天順實在看不下去了,冷冷地看着催債的幾個小夥子說:“這樣吧,回去跟你們老大說一聲,就說這店我要了,剩下的三萬我來還,但不能再利滾利,行的話明天我們就辦手續,不行了我換地方繼續打工去,你們愛砍指頭還是砍腦袋跟我沒半點關係!”放高利貸的有了台階下,回去商量了一下,感覺這法子不錯,反正牛老闆已經傾家蕩產了,就是剁成肉醬也不值錢,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並收回剩下的三萬塊錢。於是,張天順拿出了自己的一萬元積蓄,又和幾個朋友借了兩萬塊錢,第二天和牛老闆、放高利貸的在一起,交錢、撕欠條、簽訂轉讓合同一併完成。第三天,牛老闆捲鋪蓋回老家種地了,張天順名正言順當了老闆。
吳梅蘭原來在隔壁小吃店當服務員,張天順經常去光顧,動不動喊一聲“給我下個餛飩”“來個酸辣粉”之類的,一會做好了小吳就端過來。時間長了,兩人便熟了,一口一聲“天順哥”叫得張天順心裏暖洋洋的。盤下專賣店后好多事要重新開始,比如盤點整理剩餘物資、裝修鋪面等,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找小吃店老闆借吳梅蘭來幫忙。小吃店老闆是老鄰居,生意也不景氣,正盤算着轉讓鋪面,就動員張天順僱用吳梅蘭:“這丫頭,人勤快,又實在,性格溫順,腦子靈活,確實是個好苗子,我現在是無能為力,要不才捨不得給你!”張天順笑着一個勁點頭,他對吳梅蘭也很了解,心底里也十分欣賞。吳梅蘭家在一個小山村,今年二十一歲,十八歲出來打工,餐廳、服裝店都干過,人品不錯、腦子夠用。只是剛剛接盤,萬事開頭難,加上老牛已經毀了名聲,前景難卜。僱人就得付工資,張天順一時有點犯難。倒是吳梅蘭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說:“天順哥,沒事的,有錢了按時發工資,沒錢了先欠着,我相信你絕對是支潛力股!”一句話說的小吃店老闆和張天順都讚嘆不已,第二天吳梅蘭就到專賣店上班了。
可以說,專賣店是張天順和吳梅蘭共同打造出來的,從門頭設計、店內裝修,到張天順的卧室佈置,吳梅蘭都付出了不少心血。天天在一起,張天順和吳梅蘭走得越來越近了。吳梅蘭和小吃店的另外一個服務員合租了一間房子,小吃店轉讓后那個服務員走人了,剩下吳梅蘭一個人住一套房子。因為距離較遠,張天順經常送吳梅蘭回宿舍。有一次下班較晚,送到宿舍后正趕上雷鳴電閃很嚇人,兩個人多聊了一會,看到柜子裏有兩瓶“互助大麴”,張天順便吵着要喝兩杯。於是兩個人你一杯我半杯,邊喝邊聊,結果都喝醉了。
第二天,張天順醒來時,吳梅蘭和他睡在一個被窩裏,兩個人都赤條條的,床上吐的一塌糊塗。吳梅蘭醒來后羞得躲在廁所里不出來,暈暈乎乎的拿着水籠頭一個勁地往頭上沖。張天順苦笑着一邊拚命回憶昨天的事,一邊收拾屋子。最後在張天順的反覆勸說下,吳梅蘭才從廁所里披條浴巾走出來,嬌羞地捂着臉說“丟死人了,不準給別人說!”張天順哈哈大笑着一把將她拉到懷裏,撫摸着她的頭髮說:“以後,你就是我媳婦了,不管昨天發生了什麼,我都會為你負責!”
張天順和吳梅蘭的關係就這麼確定了,-後來兩人回憶了幾次,但對於那天晚上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沒有印象。但吳梅蘭說她是完完整整的,張天順確實是個正人君子,打定主意這一輩子就跟着張天順。再後來,兩個人慢慢你情我願地發生了關係,吳梅蘭的那間租賃房裏又添了一個合租姑娘,但吳梅蘭很少回去了,經常和張天順住在專賣店裏。這年頭人們思想開放了,未婚同居的事也見多不怪了。雖然兩人還沒辦結婚手續,但大家心裏已經承認了,見吳梅蘭也是一口一個“老闆娘”,就連妹妹張天娟、弟弟張天才都電話里嫂子長、嫂子短的,叫得吳梅蘭心裏美滋滋的。
時間長了,專賣店的經營吳梅蘭搞得一清二楚,也能獨當一面了,張天順便將財務大權也交給她了。有些朋友好心勸他,說現在姑娘膽子大、心也野,沒領證可得注意點,千萬別讓她卷錢跑了。張天順聽了笑一笑,大不咧咧地說:“人家姑娘把一切都給了我,我還有什麼不放心呢?”
吳梅蘭確實很厚道,從來沒動過歪心眼,在他眼裏,張天順就是理想中的伴侶,給五百萬也不換的好老公,夢裏都想着和張天順結婚、生子。但張天順的苦衷她知道,他也是個好面子的人,現在家裏還有一些事沒解決,手頭也還緊缺錢,他要給她一個體現的婚禮、給她一個溫馨的家園,不是不娶,時候未到。她在靜靜地等待着那場夢中的婚禮到來,相信絕對是最浪漫,最溫暖的,因為她的心中,張天順就是一個男神,是神就必定創造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