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
2022.12.18
日記到了這篇便結束了,其中還夾雜着許多甜蜜日常的記錄,也有笑笑十年前的,涉及到小情侶之間甜蜜的部分便只是自己偷偷瞧瞧。在LS的夜晚散步時,我耳機里總會單曲循環一首《烏蘭巴托的夜》。今夜大雪,我摘下耳機,去聽雪落在地面的沙沙聲。河邊的路燈里,雪被鍍上一層暖黃色,偶爾有風路過,便會雜亂無章地四散開來。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這句出自魯迅的話一語便道破了孤獨的含義。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是我又該如何評價團團與笑笑的經歷呢?於世俗而言,他們無疑是應當被批判的,但如果設身處地去想,誰又能保證比他們做得更好?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是我一向堅持的信條,所以我從來不會去評價任何人的經歷,我只覺得惋惜。
惋惜之餘,又生出一絲羨慕。此生擁有過這樣一段愛情,也算是無憾了。
心中無端生出一縷不安,說不清道不明地,我便買了前往團團家鄉的機票,直飛長白山機場。
2022.12.21
詩柏雲酒店的標準間裏,團團已經睡熟,神色已經緩和,只有臉上那兩道清晰的淚痕能使人覺察出他今晚情緒的波動。
是巧合嗎?還是緣分?
我的運氣很好,冬季長白山經常會因為天氣原因封山,我去的時候卻如願見到了絕美的天池。整個湖面已經結冰,群峰環抱着潔白的天池冰面,與湛藍的天空形成鮮明的對比。零下二十七度的冷空氣如同刀片一般被吸入胸腔,遊客很少,網紅居多,一位身着紅色旗袍的少女正優雅地倚靠在凸起的奇石上拍照,拍完立刻裹上軍大衣瑟瑟發抖。我並沒有在天池耽擱太久,小坐片刻便下山滑雪去了。
山下小鎮倒是溫度適宜,零下八度比之于山上簡直如同料峭春寒一般,正要打卡一處燒烤店,卻發現不遠處圍滿了人,那是一棟居民樓屋頂,一個熟悉的身影淡然而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妻子和女兒。聽他講述的時候只覺得不過是故事中的人物,如今見到真切的人時,心頭沒來由得一痛。一個是朝夕相伴幾年的妻子,一個是騎在脖子上去遊樂園的小棉襖,究竟是多麼深的執念,才能令他拋下一切,只想追尋笑笑而去呢?
我不知道現在他的妻女是否已經了解真相,便也不敢貿然去勸,平復了一下情緒,抬起頭對他說:我現在需要你,如果你想跳樓,可不可以明天再跳?今天我想找你聊聊。
他看見我,笑了,猶豫片刻,隨後緩緩轉過身,離開了樓頂。他的妻子身子一下癱坐在地上,隨後趕忙爬了起來,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一定要好好勸勸他,我連忙將她們扶起來,給了她保證后,勸她回家中等消息。
團團盡了地主之誼,請我吃了一頓正宗的韓式烤盤,見他嫻熟的手法,便能猜到他的妻子如此傷心的原因,他應該很會照顧身邊的人。席間我們並沒有過多交流,之後便由他帶路,來到白河邊的沿河公園散步,不知不覺來到一處小廣場。他開口說道:韓劇《孤單又燦爛的神.鬼怪》中有一句台詞,初雪是適合告白的日子。前些天,二道鎮下初雪的時候,我正式向她表白,她答應了。那是自打我出生以來的三十多年間見過最大的一場雪,由於是雨加雪的緣故,第二天馬路邊的美人松被壓倒了十幾棵,
那晚道路泥濘不堪,街上行人寥寥,但是我和她很開心,我們在這個廣場上視頻,不遠處有一對情侶蹦蹦跳跳,那般景緻,確實適合告白。那天她發了一條微薄,雪很大,但是心很甜。現在想起來,感覺就像昨天發生的事。
他蹲下身去,雙手掩面哭了起來,我站在他身邊,不知如何安慰他,便只得將他拉起來,擁抱着他,慢慢地,哭聲也停了,只有毫無生氣的喃喃自語: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我們買了一箱啤酒回到我住的酒店,我將開好的大床房改成標準間,我們在房間裏喝了個大醉,聽他說起自己三歲的孩子,生日只比笑笑多了一天,便對他說:陪好孩子吧,也許這個孩子便是笑笑留給你最後的念想。
隨後我從背包里拿出他倆的日記本,對他說:我是個閑人,自作主張將這些日記本帶回來交還給你,如果你不收留,我可以再將它們送還給瑪吉阿米。不過我的意見是,你可以保留它們,也可以將它們送給笑笑的父母,畢竟他們也會將女兒的遺物好好保管。你已經思念了她十年,繼續思念下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可以隨她而去,不過笑笑見到你會不會開心?會不會埋怨你沒有替她代為照顧她的父母?你可以選擇離婚,但是你應該為了你的母親,你的孩子,笑笑的父母再堅持幾年,到時候,我不會攔你。
謝謝你。他抬起頭,眼中滿是笑意。
見他已經睡熟,我便打電話給他的妻子,告訴她不要多問,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