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五 不速之客
床頭柜上的鬧鐘毫無預警地發出了急促鈴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維姬一隻手支撐着爬起來，另一隻手則憑藉著習慣摸索着解除了鬧鈴，在那如同催命符一般的雜音消失后，世界又恢復了平靜。
維姬重新倒在床上，頭髮亂糟糟的遮住了她的面容，太陽穴附近昨夜仍未散去的宿醉仍在隱隱作痛，令維姬發出了不適的呻吟。不情願地睜開了雙眼，翻過身，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白色天花板，晨光透過百葉簾撒在褶皺的床單上，能看清空氣中的細小微粒。維姬坐起身揉揉頭，打了個哈欠，昨夜又是沒能安穩入眠的一夜。抬起手腕看了看腕錶上面的待辦事項，維姬頓時清醒了不少，又看了看鬧鐘的時間，維姬於是立馬跳下床奔向洗浴室開始了一天的準備，抓緊時間早早地趕往了海濱半島。
……
不同於昨日上午，今天的維特魯威公司可以說是熱鬧非常。等到維姬和漢娜她們乘着攝像組的車子趕過來時，維特魯威這邊已經門庭若市。各路趕來的媒體早已就位，公司正門前的廣場空地上也搭建好了一個用於發佈會的檯子。昨天維姬來時還顯得十分冷清的停車場上現在已經密密麻麻的停滿了車輛，所有人都前來一睹這個曾經創造了輝煌過往的巨人迎來生命最後一刻的謝幕。
除了各路媒體以外，政府這邊的人也來了不少，維姬還注意到了一些穿着迷彩的士兵以及用來運輸設備資產的軍用綠皮卡車，一個小隊的士兵列隊警戒着四周，目鏡一體的頭盔上面看不出任何錶情。
維姬和同事一起將直播器材設備從轉播車裏卸了下來，簡單設置好了一個轉播場地，將器材組裝好進行通信測試，漢娜作為新手則在幫麻衣做着待會兒直播報道的準備。在一切準備就緒后，維姬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距離交接儀式還有一段時間，維姬決定先進去和外祖父見一面，看看他現在的狀態，反正這邊同事們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在和喬說了一聲之後，喬便讓她自行離去了。維姬向警戒線內的保安出示了記者證並通報了自己的名字。保安來回對照着她本人和證件上的照片，可能是外祖父事先交代過了，在確認過後保安便讓她進入了。
在大廳前台詢問了昨天見過的接待員小姐后，維姬乘電梯來到昨天來過的行政部樓層，接待員告訴她外祖父就在會議室。憑藉著昨天的記憶，維姬很快就走到了那裏，門口有一個男子似乎正在等她，看到她時男人的肩膀便離開了方才倚靠着的牆壁。“尼克？”維姬依稀記得他叫這個名字，好像是外祖父找來負責安全事項的。男子朝她點了點頭，輕輕拉開了門，讓她先進去。
……
房間裏面似乎很忙，橢圓形的會議桌一頭外祖父正坐在那過目一份份文件，旁邊還有兩位秘書人員，一位正清聲念誦着清單上列下的每一項設施資產，另一位看衣着應該是軍隊裏的文書人員，她則是在確認了的項目上勾選。每當外祖父簽完一份文件旁邊一位像是律師的男人又從手裏厚厚的一沓紙里抽出另一張遞過去，外祖父簽完之後又傳到左手邊的凱伯先生那裏，凱伯先生倒是沒有多看，順手就把字簽了。這之後再轉手到一位正襟危坐、身材壯碩，頭戴着一頂軍帽的男子手中，他臂章上的等級印證着他是一名上校，除了那魁梧的身軀外，他那一隻被替換了的電子眼也很引人注目，乍看上去有些令人生畏。他應該是軍方這邊的代表。
維姬進來的動作沒有打擾到圓桌上事項的進行，
尼克示意她到一邊的沙發上和其他人等候。維姬收了收職業短裙找了個地方坐下，尼克重新關上門，隨後在維姬身旁坐了下來。
坐了一會兒，想了想維姬還是決定主動跟他打個招呼，於是伸出了手，“呃……尼克，是這個名字沒錯吧。我想我們還沒有彼此正式介紹過，維姬薇爾。”維姬小聲地說。
“尼克瓦倫丁。”男人簡短地說，同時回握了她的手。
維姬環視着房間內部，又沉默了一會兒，圓桌上的眾人還在繼續着他們的工作。維姬感受到空氣中凝滯的沉默，於是接着向身旁的尼克搭話，“那個，瓦倫丁先生你在這裏具體都做些什麼，我聽說你負責這裏的安全系統？”
“啊，叫我尼克就好。”尼克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似是在擔心着什麼事情。但隨後像是注意到自己有些失禮，便轉過頭來對維姬解釋，“暫時算是吧，這段時間我為你外祖父工作，來這邊調查點事情，同時幫他做一些安全方面的建議。”
“調查？調查什麼？出什麼事了嗎？”維姬追問。
“嗯……”尼克撓了撓頭，“小姐，這個你還是去問你外祖父吧，如果他沒有告訴你的話，我也不方便直說。我想你一定能理解……”
“叫我維姬就好。”維姬有些不滿，但他這麼說了也不好再追問，也罷，之後再問一下外祖父吧。
於是，維姬轉變了話題：“我聽說你以前是警方特遣隊的，是嗎？”
“對，但那是過去的事了。”尼克不得不重新轉過頭來，顯然他以為剛才的話題已經結束了。
“你是怎麼和亞當認識的？我是說，你們倆看上去不像是那種會有交集的人。”
似乎是發覺了維姬會一直追問下去，尼克這時也轉過了身來正面對着維姬，“是的，事實上我和霍夫斯塔特博士是在兩年前那場暴動中認識的，當時的暴動分子們揚言要報復那些‘背叛了人類’的人們，霍夫斯塔特先生自然成為了主要的被威脅對象，我和組裏的其他人被指派負責他的安全，我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後面，沒有發生什麼危險的事件吧？”維姬有些擔心地問。
“你指的是你外祖父吧？沒有，那些暴徒們也就是逞一時口頭之快，當時你外祖父身邊防護嚴密，他們沒機會的。”
儘管知道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但維姬還是不由得心頭一緊。外祖父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為數不多的家人竟無一人在他身邊，維姬和母親當時在家裏看電視裏明日城發生暴動的新聞時，母親似乎也不以為意，沒有說任何為外祖父擔心的話。想到這，維姬也不禁有些愧疚起來。
“所以後來你為什麼離開了部隊？你在暴動中受傷了嗎？”
“……我猜我只是討厭政治，所以我就離開了。”
“政治？警察部門裏也有政治派系鬥爭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維姬繼續追問。但尼克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要吐露的意思。
“所以你現在在為我外祖父工作？”維姬只好強行接續着對話。
“嚴格來說，是你外祖父委託了我，我在那之後自己成立了一家偵探所。”
“偵探？”維姬眼睛一亮，不由得來回上下打量着眼前這位看上去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腦海里浮現出了上個世紀裏的黑色電影，裏面那些身穿背帶西裝，頭戴圓角帽，一手掐着香煙另一隻手裏拿着左輪手槍的平克頓偵探。無論怎麼看都和眼前的這位聯繫不到一起，儘管如此，維姬還是不由得在腦海幻想起了電影裏的場景，“成為偵探之後一定能遇到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吧？”
聽到這話尼克不由得笑了幾下，“大概實際上會和你想像的相差甚遠，相較於威士忌、槍戰和艷遇，實際上主要的業務是商業調查、婚姻調查、取證調查和找尋失蹤人員之類的工作，像電影和小說里的罪案調查、謎題破解卻是十分少見。現在官方的執法力量十分充足，不容易留給私人偵探們出來填補的空缺。”
維姬微傾了一下腦袋，“儘管如此，我相信肯定還是有一些值得述說的故事。嘿！也許有時間的話，你可以給我講幾個在你身上發生的故事，我想一定有讀者願意聆聽發生在這賽博時代下的黑色電影故事。將這些故事刊登出來，說不定會讓你變得像福爾摩斯那樣有名起來。”
“我的故事可能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有趣、激動人心，值得引來媒體的關注，而且福爾摩斯是一個虛構角色。這次的工作也只是來調查一些安保上的隱患而已。”
就在兩人開始拉近距離的談話間，凱伯先生他們那邊的工作似乎已經結束，凱伯先生踱步朝他們走了過來。
“早上好啊，薇薇安，看來你們倆挺聊得在一起的。”
凱伯先生在她身旁坐下，拍了拍腿，開口說道：“軍方和政府代表直到昨天晚上才最終協商一致統一下來，今天我和亞當就得把字簽了，這就是官僚主義，拖到最後一刻才做決定，卻要其他人立馬跟上。”
“這是最後的了嗎？”維姬問。
“嗯。”凱伯先生點了點頭，“我們已經把重要的資產設施移到了後面那座塔樓的倉庫那裏，接下來就是正式的移交工作了，一部分之後由垂直起降運輸機運走，大型的設備則由卡車拉走。然後我們再在發佈會上揚起笑臉，在鏡頭前同政府、軍方的人握個手，一切就關門大吉了。”
“EVA已經從實驗室那邊運到倉庫了吧？”凱伯先生轉過視線看向尼克。
尼克點點頭，“已經讓政府的人確認過了，和其他輕型設備一起，應該是第一批運走的設備。”
聽到尼克這麼說，凱伯先生似乎放鬆了下來，后靠到沙發椅背上並翹起了腿。
“EVA？”維姬對這個詞有着印象。
“哦，EVA是用來激發仿生人自我意識的設備，同時還是一台超強的電子計算機。它可以控制所有lilim們意識的雲端中樞，可以說每個人工智能系統都是來自於它的一個子複製系統變換而來的。它可以說是所有人工智能意識的母體，所以我們內部都管它叫這個名字。”傑克開口解釋道。
“這也太讓人吃驚了，為什麼外界從沒有聽說過它的存在？”
凱伯仰了仰身，“你以為呢？這可是屬於公司的保密設施，薇薇安。這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個資產，其他做仿生人、人工智能的公司之所以無法與我們競爭，就是因為他們無法克服那條機械與智能一步之遙的界線，這可是我們最為核心的技術。”凱伯先生隨後聳了聳肩。“這其實也是為什麼其他公司和媒體想深挖我們技術時我們三緘其口的原因。”
凱伯先生隨即又嘆了一口氣，“現在EVA也被他們拿走了。”
一直以來，關於維特魯威公司如何實現其人工智能的技術一直都是令外界感到疑惑和好奇的關注點，但當人們試圖通過逆向工程反向研究他們的人工智能技術時，他們往往是一頭霧水，對智能中樞的一些研究發現它的低層語言似乎還是基於類似神經網絡算法的語言，但再想對智能的上層程序語言一窺時卻是不了了之。
凱伯先生有些意味深長地看向維姬，“可以說這就是亞當和你外祖母莉莉一生的結晶，沒有他們的工作就沒有EVA的誕生。”
維姬看向會議桌那邊的外祖父，“那現在EVA要被轉移了，他能接受嗎？”
凱伯先生嘆了嘆氣，“一生付出努力的結果卻要轉交給別人，這種滋味恐怕誰都不好受。但從積極的方面看，我們已經留下了我們的歷史地位。嘿，那該打的仗我已經打完了，當行的路我已經行盡了……也算是聊以慰籍，不是么？”
凱伯先生落下話語的同時，外祖父似乎也終於完成了他的工作，起身和那位上校握了握手，兩人互相拍了拍肩膀，露出笑容，隨後等待着的眾人也都起身，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薇薇安，很高興你來了。現在最後一件事就是發佈聲明了，和我一起來吧，結束之後，我們就可以好好聊聊了。”外祖父也走過來加入了他們的對話。
維姬握住他的手起身，外祖父的手掌溫暖有力，卻也蒼老的很。他的神色看起來倒像是如釋重負，凱伯先生、尼克也都站了起來，眾人一同向外走去。
……
眾人正走在過道上準備前往發佈台時，突然，外面響起了一陣刺耳的爆炸聲，維姬扶着欄杆的手都感受到了震動。突發的狀況讓眾人一時面面相覷，爆炸聲似乎是從大樓的上方傳來的，不多久維姬就聽到了碎玻璃和重物落在上方天棚的聲響，樓壁外風力渦輪的葉片也逐漸減速直至最後完全停止，發出轉子嚙合的呻吟聲。凱伯先生也順着爆炸聲響的方向朝上望去，皺了皺眉。樓內的呼吸燈和屏幕也驟然熄滅，應急指示燈隨後亮起。眾人四目相對，開始露出不安的神色，這時候，尼克從懷裏拿出的一塊屏幕上正瘋狂閃爍着紅色的警報提示。
“塔樓停機坪出入口那裏收到損害警報！我們的監視攝像頭都已經離線！可能是遭受了攻擊！”尼克緊張地說，他戴着的繞耳式空氣導管耳機里隱約也傳來了其他安全人員的報告。
“會是他們嗎？”亞當這麼說到，沒等維姬發出疑問時，外面人群中也傳來了人群的尖叫聲緊接着還有更加響亮密集的槍聲，爆炸聲再度響起，這次是從大樓下方的入口處傳來的，樓內的安全裝置也被觸發，警鈴大作。尼克對着對講機大喊，調度着其他小隊前來支援，那位賽博格長官則上前一把搶過了對講機，大聲吼道，“敵人是誰？我外面的士兵們呢？”
尼克護着眾人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像是隔離實驗室的地方，這裏有着備用電力，尼克通過生物識別之後讓眾人進去，並對亞當交代道：“博士，你們先呆在這，這個區域需要內部識別才能進入，玻璃門也是設計為防彈的，拿着這個對講機，我去看一下情況，直到我跟你說安全了之後再出來。”
那位軍方的賽博格長官緊跟着說：“我和你一起去，我的部下還在外面，我倒要看看是誰膽敢攻擊軍隊！”
“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長官。你最好待在這裏，這裏是安全的。”尼克勸說道。
賽博格長官解開了腰間的槍套取出他的手槍。
“我還沒到需要你來保證我安全的份上。”
尼克見他堅持便不再勸，離開時亞當拉住了他，“注意安全！尼克。”尼克點點頭，賽博格長官和尼克對望了一眼，打開了安全門，兩人隨後便消失在門后的轉角處。
待在實驗室的維姬坐立不安，實驗室的眾人都保持着驚恐的沉默，有人瘋狂刷新着手機屏幕試圖搞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有人在撥打緊急求助電話，有人在撥往親人朋友的電話聲里努力壓抑着哭腔。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人群四散而逃的驚呼，自動槍械和熱能武器不間斷射擊以及載具的爆炸聲，同時還夾雜着另一方回擊的槍聲。到底發生了什麼？維姬想到自己的同事，漢娜和麻衣她們一行人還在外面!維姬趕緊撥通電話，但等了許久也沒人接聽，連續撥打了幾次都是如此，再到後面就直接打不通了，維姬變得越來越坐立不安。
亞當和凱伯先生兩人面對着坐下，他們沒有像其他人那般驚慌失措，眼裏似乎有着一些不言而喻的意味，從剛才開始就都沉默不語。想了想，維姬決定與其留在這裏胡思亂想，不如冒險像一個真正的記者一樣到現場第一線看看，亞當注意到她的舉動，趕忙拉住她：“薇薇安，你要去哪？”
維姬從內部打開了封鎖門，轉身跟外祖父告別：“對不起，外祖父。我有朋友在外面，我出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出事。別擔心，我會小心的。”話語一落，維姬就急忙把安全門關閉，不顧外祖父的呼喊，獨自前去了。
……
由於電梯失去電力，維姬只能沿着逃生樓梯小心翼翼地下樓，來到二樓時，槍聲也更近了。維姬俯下身體，蜷縮着緊挨在過道的欄杆下，稍微抬起頭來，透過欄杆，能隱隱看見大廳的情況。
大廳里的那位接待員小姐此刻倒在了地面上，她的肢體散落開來，原本姣好的面容現在半張臉露出了裏面的電子部件，那對深色的瞳孔此刻正往外跳動着藍色火花。大廳里有過戰鬥的痕迹，沒看到尼克和那位長官，維姬希望他們沒事。在大廳外似乎組成了一個小型的防禦陣線，不斷開槍回擊着，但是還擊的槍聲隨後似乎都像是落在了一塊盾牌上被彈開，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響。而且對面敵人回擊的火力更加兇猛，維姬聽到了轉子馬達發動的聲音以及隨後類似雨點一般密集的開火聲，肆意傾瀉着子彈，擊穿了金屬板，整個大廳門前的落地窗全都碎落一地，將前台後面牆壁上的維特魯威人標誌都穿透了。
維姬捂着受到炮火震撼的耳朵蹲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維姬看見身着迷彩的士兵拖着受傷的隊員進來，在地上留下了長長的血跡，其他身穿軍方制服和安保制服的士兵都在火力掩護下徐徐後退進大廳內。這邊不斷響起士兵聲嘶力竭的呼救聲和後撤的指令，且戰且退，作戰的人員漸漸被逼退到了大廳內。
這次的交接過程本來就有軍方、警方和維特魯威的保全力量的配合，但為了避免驚擾市民特意減少了隨身攜帶的武器裝備，作戰力量顯得不足。但誰又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呢？敢在軍隊面前直接動武，對方究竟是誰？難道是廢土上反抗勢力？他們繞過防區潛入進來了？維姬想起兩年前電視裏播報着的暴動畫面，被點燃了的汽車，朝着天空開火的突擊步槍……彷彿此時此刻又在她的眼前上演了。
閃進來一個人影，維姬認出那是尼克，他的肩上搭着那位賽博格長官，一瘸一拐地走着。那位長官左肩上中了一槍，血正不斷地從他黑色的袖章上面滲出，在尼克的攙扶下他依然在大聲地對着對講機嘶吼着，好像是在尋求增援。尼克把他和受傷的人員一起安放在後方，然後命令其他人找好掩體，把大廳內的柜子、沙發等雜物全都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暫時的防線。
外面的槍聲突然沉寂了一陣，正當所有人猶豫不定時，隨着幾聲清脆的如同香檳瓶塞頂出的撲通聲，三四個閃着眩光的小型榴彈落到大廳的地面上。維姬還沒來得及反應，投擲物就爆炸了，隨後一連串眩目的閃光和震耳欲聾的噪音，瞬間剝奪了她的視覺和聽覺，維姬護住耳朵卧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耳鳴聲才停止，視線逐漸恢復了焦點。維姬鼓起勇氣，再次抬起頭起身觀察，大廳內已經被攻入，一個小隊分成兩列從左右兩側緩緩進入大廳內，搜尋着大廳內剩餘的還擊人員。
維姬這時才看清進攻的人，令她詫異的是對面基本都是經過了重度義體改造化的賽博格，他們身高都快要超過了兩米，身形龐大、面目可憎。一個彪形大漢的一隻手臂甚至直接改造接上了一挺火神機槍，之前強大的火力壓制似乎就是來自於他。其中一位女性突擊手，她的半張臉已經由於改造而毀壞，暴露在外的猩紅眼球緊緊盯着犢牛突擊步槍全息瞄準鏡里的目標，下半身也早已失去了雙腿，靠着兩條機械神經義肢支撐着身體。
尼克和剩下的兩三個士兵躲在接待處唯一的掩體後面，在交火的間隙中向他們射擊，他手裏唯一的武器是一把響尾蛇左輪手槍，但威力似乎大的驚人，每次開火射擊一槍就能撂倒一人。尼克每次扣下扳機前似乎都有一聲奇異的連續升高的類似電子脈衝的電子音發出，然後把子彈像一顆鉛球一樣高速發射出去，維姬猜想那應該是做了某種類似高斯武器的電磁加速改造。那位手臂上加裝了一挺機槍的賽博格正要開始新一輪掃蕩時，尼克從掩體中探出身來，子彈下一秒就穿透了那由碳納米管複合材料製成的軀體表面複合護甲，瞬間讓他癱倒在地，後面持盾的隊友趕緊上前掩護。但這也沒有改變尼克他們依然處於劣勢的局面，不斷有人受傷倒下，漸漸地空間被壓縮到了接待處角落那裏。
就在維姬為尼克着急之時，久違了的警笛聲開始在遠處響起並慢慢向這邊靠近。支援來了！維姬高興地直想跺腳，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怕不是整個城市的警察和武裝力量都要過來了。維姬看向這群賽博格，他們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名女突擊手用一隻手按着耳機，似乎正和某人通話。維姬偷偷移動到更靠近她的方向，隱約能通過她唇部的動作讀出一些信息。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在這的任務結束了，可以撤了，阿爾法小組已經取得目標。”女突擊手在接收到新的信息后告知了隊友，其餘幾人點頭后，賽博格們開始陸續後退，準備撤出大廳。但就在這時，斷了一隻手臂，原本手持機槍的那位大個兒賽博格突然發出凄厲的尖叫聲，用另一隻手發狂似的拉扯着自己的腦袋，他的一隻義眼瘋狂向四處晃動着，像是要從眼眶裏蹦出來一般。緊接着，眾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其他隊員的身體也都開始抽搐起來，以一種扭曲的姿態拚命撕扯着他們自己的身體，發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他們身上義體化的增益部件此時突然變成了纏身的惡鬼，像觸電了一般折磨着他們，試圖從他們的身體逃離。
“維克托……你過河拆橋……背叛……”
大約30秒后，這些賽博格紛紛倒地不起，那名女突擊隊員掙扎着試圖說些什麼，但也很快倒地不起，最後連抽搐都停止了。
……
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尼克在張望了半分鐘后，才慢慢從掩體中走了出來，走上前檢查了他們的生命體征，確認他們的生命體征都已經停止后才讓其他人放鬆下來。維姬也如釋重負，坐倒在地。這時身後突然被某人的一隻手拉住了肩膀，以致於讓維姬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回過頭，原來是外祖父，“薇薇安，叫你不要亂跑，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你母親交代。”
“對不起，外祖父，但我想，現在我們已經安全了。”維姬指着下面的大廳，亞當試着站了起來，看到了下面的尼克，舉起手跟他打了招呼，尼克向他表示周圍已經安全。特警隊和軍隊的武裝力量也終於抵達了現場，特警部隊和醫務人員已經開始接管現場。
亞當突然想起了什麼，對着尼克大喊，“尼克，EVA!”尼克似乎也是心裏一驚，趕緊向樓梯跑去。亞當也急忙朝樓梯走去，維姬趕緊扶住他，“怎麼了？EVA不是還沒有交接嗎？”
“不！剛才的爆炸聲是從塔樓方向傳來的。他們攻擊這裏，肯定朝着EVA來的！”
維姬雖然有着諸多疑惑，但還是攙扶着亞當爬了不知道多少層樓梯，在解除了因斷電而封閉的頂部橋樑通道后，三人終於來到維特魯威大廈後面的塔樓頂部。
塔樓頂部的停機坪附**躺着幾具屍體，他們戴着射擊面具，手邊的武器以及穿戴的裝備看起來和大廳的那幫人是一夥的，維姬猜想這也許就是那位女突擊手口中的阿爾法小隊。尼克示意維姬和亞當先不要前進，自己先上前確認了周圍安全后才讓他們過來。尼克走到停機平台上細細探查，“這裏有着腳架凹陷的痕迹，有一架VTOL運輸機停靠在了這裏。”
亞當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三人下到了停放着貨物的倉庫樓層，裏面的護衛人員也已經遇難，看來這裏遭遇了和在大廳一樣的襲擊。尼克和亞當焦急地翻看着貨物箱上的信息碼，這裏有着一大堆龐雜的機械設備，直到逐一清點完記錄清單，順着地面上留下的拖動痕迹，他們終於確認了EVA艙體的丟失。
……
“他們一定是從這裏把艙體運上了一架運輸機，然後利用升降甲板回到了停機坪表面。”
“我還以為在上次入侵之後，他們已經放棄了，但……”亞當似乎欲言又止。
“上次入侵？上次入侵是怎麼一回事？你們知道這要發生？”維姬看向身旁的外祖父並質問道。
“三個月前，維特魯威就被某個人或是組織嘗試入侵過。”亞當猶豫了一下，還是向維姬坦白了。
“什麼！?”維姬吃驚於他們竟然沒有告訴自己這件事。
“尼克，你來向她解釋吧。”“是”，尼克隨後向維姬解釋道，三個月以來大樓內的安保系統就已經被觸發過四次，但系統沒有捕捉到任何人員，安保人員開始一度以為是安保設備出了誤觸或是故障，又或是安全系統遭到一些惡意的黑客入侵。直到第三次安全系統報警時尼克才在樓道內捕捉到一個模糊的熱成像信號。但奇怪的是大廈內沒有發現任何財產損失，甚至警方過來分析過後也認為是誤報警。兩個星期前又發生了一次報警，但這次在大廈的最外圍就觸發了，之後這位入侵者就銷聲匿跡了，直到今天。
“我們猜測入侵者的目標是為了探查EVA的位置，因為我們分析了每次觸發警報的路徑，每一次入侵路線似乎都更靠近EVA艙體所在的地下實驗室位置。光束遮斷式感應器觸發的時候，攝像頭和熱感成像鏡頭裏都沒有捕捉到任何人影，我們只能推測這位入侵者應該是使用了某種先進的光學迷彩設備。”
“但他幾次入侵都失敗了。”尼克接著說。“EVA所在的那間地下實驗室安全等級最為嚴密，需要三重生物信息認證才能進入，沒有方法能繞過這個關卡。那之後幾個星期內都沒有動靜，艙體也完好無損，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在交接儀式的前一晚才轉移了艙體，移到倉庫那裏由軍方人員看護……”
“你是在暗示軍方有人泄露了運輸時間和位置?”維姬說。
尼克沒有說話，伴隨着疑問，三人重新返回到了頂部的停機平台。維姬回過頭，維特魯威冠樓外壁上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那裏正不斷發出呼嘯的風聲，斷了一半的鋼筋和濺落着火花的電纜一片狼藉，冠樓頂部的太陽能陣列也停止了轉向。他們一定是首先攻擊了大廈的電力系統。
轉過身，尼克此時正蹲在屍體旁仔細查看，翻找線索。自從確認了艙體丟失之後，他看上去十分自責。
“這幾個人的死法和大廳里的那些人不一樣，儘管他們也有一部分的義體化改造，但我並沒有看到和大廳里的那批人一樣的過載毀壞。不，他們有的是要害部位中彈有的是受了利器的貫穿致命傷而死亡的，非常奇怪，這裏的守衛力量薄弱，不至於對他們造成如此多的損傷才對。難道還有其他的人？”尼克一邊說著自己的推論一邊觀察着現場，平台上的屍體看起來都倒在了朝向停機坪的方向。
亞當用手杖指了指屍體，“你能查出他們的身份嗎？”
尼克掏出一對手套，雖然那是一副駕駛用的皮革手套，但此刻勉強承擔起了橡膠手套的作用。但尼克從他們的口袋中只找到了備用彈夾、電子雪茄、emp和煙霧手雷，以及一些通訊裝置，沒有能證明他們身份的物件。
“沒有任何日常物品，增益設備的系統日誌也在心臟停止之後自動清除了，看來只有警察能通過生物識別認出他們的身份了。”尼克還撿起了他們所用的自動武器查看，不出意料的，上面的武器出產序列號都被抹去了。
維姬有些大膽地走上前去，儘管有些不合時宜，但維姬還是趕緊拍了幾張照片。地上的屍體都穿着同樣的黑色作戰服，身披着黑色斗篷，兜帽下還戴着射擊面具，維姬試着用手把面具撥開，露出的是一張訝異的臉，似乎不明白自己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那改造的兩隻電子眼怔怔地望着虛空。維姬避開了眼神，為他合上眼帘，這時，她的視野邊緣里閃過一陣藍光。維姬一怔，藍光又再度閃過，維姬細細察看了之後，發現原來那藍光是來自這個人的後腦處，在耳朵往上的位置，在皮膚下面閃爍着微弱的藍光。
維姬把尼克叫過來，告訴了他這個發現。尼克蹲下身，也注意到了這個藏在皮膚下的裝置。他讓維姬讓一讓，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把折刀，
“等等，你要幹嘛？”
沒有理會維姬，尼克開始對着太陽穴切割起來，維姬趕緊轉過身去，不敢直視。尼克切開了皮膚之後，維姬聽到一陣拉扯聲，之後尼克好像拽出來了一個東西。
尼克起身把手裏的東西展示給兩人看，“這是什麼？”維姬問，尼克手裏拿着的像是一個類似於助聽器、耳蝸狀的物體，面積有半張手掌那麼大。
“看上去像是某種仿生裝置。”亞當細細察看之後，這麼判斷道。
三人都上前打量着這個奇怪的物體，上面還沾有一些混雜着血跡的積液，令維姬有些不適。中心的部件是一個人體增益部件，兩端還可以看見電子接口，表面是貼近大腦的肉紅色，上面有一個信號燈仍然在閃動着，似乎仍在接受着信息。
“像是電子腦的那種？”維姬有些詫異，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和人體腦部融合的仿生裝置。
“‘電子腦’？把人的生物大腦全部像仿生人那樣替換成電子設備？儘管的確有一些軍方推行的計劃里提到過這種替換增強計劃，但以現有的生物融合技術來看依然是天方夜譚，即便是擁有最先進人造神經突起組織技術的喀戎生物公司至今也還沒取得這類技術突破，我更傾向認為這就是一個輔助增益裝置。”亞當指正道。
尼克盯着那閃爍的藍光：“它好像仍然在收發數據，它原本連着的兩根線估計是通往他前面的兩隻義眼，這個增益部件也許留有他的一部分數據存儲。”
尼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透明的小袋子，小心地將其封存起來，若有所思地說：“我想有個人可以幫這個忙。”
“呃……我們不是應該把這個線索交給警方嗎？”維姬還沒來得及追問時，耳後傳來引擎的轟鳴聲，三人都向後看去，從平台下方竄出來三輛警車，在周圍懸浮摩托的護送下緩緩降落在這個平台上，下降時的風浪把維姬的頭髮都吹亂了，警員們紛紛從車裏脫出，維姬她們三人也被包圍起來，維姬趕緊把手高舉起來。
“公安九部!這裏屬於封鎖現場，表明你們的身份！”特警將衝鋒槍槍口對準了三人。
“我是亞當霍夫斯塔特博士，我運營着這個地方，你可以移開槍口了。”
閃爍着警燈的車內又出來了一個人，向她們走了過來。維姬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個人的一條腿已經完全被義體取代，直到腰間部分都是由一隻神經機械義肢所代替，每次走動時都發出機械部件嚙合的碰撞聲。待來人接近時維姬才注意到原來是一名女性，她有着一頭亮麗的金色短髮。不過這還不是最引人注目的部分，在遮掩着金色短髮的警式帽檐下卻是一副東方人的冷峻面容，兩道細眉下的視線如利劍一般掃視着周圍，全身則被包裹在貼身的制式警服之下，維姬還注意到她腰間別著的警章——“明日城公安九部分局長”。
“尼克？你怎麼會在這裏？”高挑的短髮女警長見到尼克時露出了訝異的神色，兩個人似乎熟識。
尼克舉着的右手微微揮了揮手以作示意，“別府，看來公安九部都被驚動了，但很遺憾，你們來的太晚了。”
名為別府的女警長掃視了一下周圍，看了看維姬和亞當兩人，又轉回到尼克身上，“你要跟我解釋一下這裏發生的情況嗎？”
尼克放下了舉着的雙手，先向別府介紹了二人，“這位是亞當霍夫斯塔特博士，而這位是他的外孫女，我們大概在二十分鐘前遭遇了一群持有槍械、高度增益化的武裝人員襲擊，我推測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這次本來要移交給政府的AI母體功能艙，內部代號EVA。我們剛剛才確認了艙體的遺失。”
別府和亞當握了握了手，“霍夫斯塔特博士，抱歉發生了這種事件，我們現在會接管這次襲擊事件的調查。”
隨後別府又轉向了尼克這邊，“所以這不是一起單純的恐怖襲擊事件，而是經過籌劃的、有目的性的襲擊行動。”
尼克點了點頭，指了指牆壁上的大洞，“如你所見，他們可不低調，他們應該是兵分兩路，大廳那群增益化的武裝人員應該只是為了拖住地面的防衛力量，真正的行動方向是這邊。這些倒在地上的……我不確定他們發生了什麼，我們趕到這裏時就已經是這樣了，停機平台上有過VTOL載具停靠的痕迹，他們應該是利用運輸機帶走了艙體。”
“通知交通部封鎖海濱區半島周圍3公里的交通要道，並着重查找通過的VTOL運輸載具。”別府警長迅速地向手下下達了指令，“如果對方真的愚蠢到打算駕駛着一架運輸機逃離現場的話，城內的交通監視網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
“從他們的行動計劃上來看，我想他們不可能沒有做好撤離計劃的準備，讓你的部下多注意。”
“對方攻擊人員身份和潛在的組織策劃者有任何頭緒嗎？”別府問。
尼克搖了搖頭，“目前我們也不清楚幕後的指使者是誰，如果你們能查清楚這些攻擊人員的身份或許能夠追查出來一些線索。”
尼克接着也向警長解釋了三個月前發生的安全系統被入侵的經過。
別府點了點頭，“我們會跟進這一線索進行調查的。”
“噢，還有……”尼克提醒道，“交火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些重型賽博格，他們似乎是受到了某種電子病毒的干擾，你應該派人看看有沒有相似的病毒武器，有點像我們以前在開曼群島那次任務發生的那樣。我想對於專門負責賽博格案件的公安九部來說應該會很熟悉，我看到他們的增益部件發生了故障，四肢扭曲抽搐。他們體內的納米身份識別晶片可能會作廢，當然也不排除他們早已經移除了晶片，畢竟黑市上的雇傭兵一般都會自己移除晶片防止警察的位置追蹤，具體的身份識別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別府對旁邊的下屬交代了一番，繼續說道：“了解。我需要你配合我們做一下筆錄。啊，霍夫斯塔特博士，也請您過來一下，我們需要詢問一些事情。然後這位……”別府視線轉向維姬，隨即注意到了她胸前掛着的記者證，別府眉頭緊皺起來，向維姬說道：“維姬薇爾小姐？對吧？會有警官護送你到安全區域的。”
維姬也察覺到了別府剛剛的視線，在看到自己記者證的時候別府對自己的態度就立刻有了一絲不悅。維姬當然是清楚的，警察們通常不喜歡在他們調查沒有進展或者案件需要保密的時候被記者們刺探給大眾，那會顯得警察工作看起來無能以及引來不必要的注意力。維姬也沒有多說什麼，配合著離開了現場。
……
終於走出了大樓，外面一地狼藉，急救人員在抓緊時間救助受傷人員，把行動不便的人抬上擔架，警察已經在周圍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警笛聲、急救車的鳴笛以及消防車的尖銳汽笛聲混雜在一起。大廳的玻璃碎了一地，廣場涼亭的羅馬圓柱也已經倒塌，維姬小心地挑着空隙的地方走動，急救人員為她檢查了一下身體有無大恙，用手電筒照射了她的瞳孔，確認了她精神狀況良好之後給她披了一條毛毯便告知她可以離開了。
維姬想起自己的同事，不知道他們情況如何，有沒有受傷？維姬向警戒線外走去，停在車道上的汽車車門一側上面佈滿了彈孔，應該是有人用它當做掩體，另一輛汽車似乎被子彈穿透了油箱，車體現在已經被烈焰包裹了起來，趕來的消防員正在努力熄滅越來越旺的火苗。維姬裹緊了身上的毛毯，快速穿過大道，來到外面的街道上。
出人意料的是外面已經來了不少圍觀的人群，已經有不少媒體架設好了攝像機，正在直播報道着現場情況。維姬定眼看去，發現佔據有利位置的正是喬和漢娜他們一行人，維姬趕緊向他們走去，麻衣正在對着攝像機報道。眾人在看到維姬時，大家精神都為之一振，麻衣也注意到大家的神色，轉過頭髮現了維姬。
“哦維姬！謝天謝地你沒有事！啊，觀眾們，這是我們58頻道的特派記者，她今天原本是到維特魯威公司進行採訪的，襲擊發生的時侯她就在大樓內。我們完全不知道她的情況是否安全，不過現在，她出現在了我們面前，身體看起來沒有受傷，安然無恙。實在是不幸中的一個好消息！”
麻衣轉而把麥克風遞到了維姬面前，維姬也就勢回答了一些問題，簡單說了一下她在大樓內時發生的情況，也詢問了他們當時的情況。原來襲擊發生時，從外面車道上闖進來了兩輛輕型廂車，起先大家都以為這又是某家媒體的新聞通信車，然後他們看到一輛垂直起降運輸艙在大樓平台上降下，起初他們以為這是政府派過來的運輸人員，但隨後運輸機就攻擊了大樓外壁，爆炸發生后許多玻璃從大樓外壁脫落下來，軍方人員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緊接着就是槍聲響起，闖進來的兩輛輕型廂車後門被打開，戴着面具的賽博格們開始朝人群開火。所有人都恐慌起來開始向外面街道逃離，喬在疏散過程中一直扛着攝影機，等他們到了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再用攝影機放大觀察之前的大樓平台時，發現那輛運輸艙已經不見蹤影了。不一會兒，警察和急救人員也都趕到了現場，騷亂似乎也停止了。
相比於維姬，她們對內部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不多，維姬也如實的告訴了她們那些賽博格襲擊者在大廳的遭遇以及自己在大樓平台上發現的屍體，維姬猜想之後那位別府警長被媒體圍攻時肯定會在心裏暗罵自己一番，但自己還是保留了EVA被盜的事實，她隱約覺得這個事實暫時還不能向外界公佈，至少得等政府和警方先公佈。離開攝像機之後，與製作人、助理人員們寒暄一番，漢娜工作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場面顯然被驚嚇到了，維姬只得抱住她安慰了一番。
待到眾人懸着的心都落了下來之後維姬決定再回去看看外祖父他們的情況，在向自己的上司維奧拉通報過自己的安全情況之後，維姬猶豫着要不要也給母親也報一下平安，這麼大的新聞，在星城那邊的電視上現在應該也在緊急播報吧，但想了想維姬還是打算等找到外祖父時再一起向母親報平安。
……
在大廳內，維姬找到了外祖父和尼克，兩人商談着什麼，凱伯先生也站在一旁。
“……這是我的失職，我會負起後續的調查責任。”
“尼克，你沒必要把這一切歸咎到你自己身上的……”
注意到維姬的到來后，“那麼……”尼克起身，對亞當說道，“我就先行告退，我會追查那個仿生裝置的線索，有任何新的線索后我會再聯絡你，博士。”
維姬注意到了蹊蹺之處，問道：“那個裝置你沒有交給警方處理嗎？他們很可能需要這條線索。”
尼克先是和亞當、凱伯先生對望了一眼，沉默幾秒之後對維姬開口，“警方現在已經有了足夠他們追查的線索，但他們不會分享調查的結果，我們這邊也最好準備獨立的調查。”
維姬有些吃驚，“這可是隱匿、毀滅證據，這可是犯罪！你知道被警方發現了之後會怎麼樣嗎？”
亞當站起身來，勸慰維姬，“薇薇安，你也許不清楚。我們的政府現在內部有着許多股力量，甚至政府人員和軍方都不是在同一陣線上。我們擔心這個證據交到警察手裏，可能會被一些人故意隱藏、毀壞。更不用說可能這起襲擊的幕後策劃人就是來自於政府內部。如果尼克能沿着這條線索追查到一些東西，那時再分享給警方也不遲。”
維姬盯着外祖父，“你懷疑政府裏面有人參與這次襲擊？”
一旁的凱伯先生開了口，“很有可能，政府部門沒有從這次交接中獲得一點利益，基本上都被軍方取得了大量資產設施。儘管軍方聲稱這些資產都會處於政府部門的監管下，但老實說現在的議會是管不住軍方的，畢竟我們現任的市長就是被軍方一手扶持起來的，儘管他現在正和議會想辦法限制軍隊的權力，但給出的權力可不容易收回。從動機上來說，無論是誰，奪走EVA的話不但能讓軍方現有的生產線開動不起來，而且如果他們懂得利用EVA的能力的話，軍方的合成人部隊甚至都會受到威脅……”
“那好。”維姬視線轉到尼克身上，“我要和他一起參與調查過程，畢竟這可是我發現的線索。如果你們在調查過程中出現了背離法律的行為，我會把它告知媒體和警察。”
尼克面露難色，看向亞當那邊，亞當繼續向維姬解釋可能存在的危險，可能會讓維姬陷入險境諸如此類的勸告。但維姬堅持要跟進調查，並表示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爭執不休之下，亞當只好妥協，讓尼克自己下決定。
“我希望你知道，薇爾小姐，萬一發生了危險，我可能保護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還有，叫我維姬就行。”
“更不用說你可能會拖我的後腿，干擾我的進展……”
“那個你不用擔心，你工作的時候我會好好跟在你尾巴後面，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
無奈之下，尼克遞出了自己的一張名片，上面用加粗黑體字樣寫着——“尼克瓦倫丁偵探事務所”，下方有尼克的住址和聯繫方式，“既然你這麼堅持的話，晚上9點到我這裏來，我已經約了一位朋友可以幫我們破解這個玩意。”
維姬收下了名片，有些得意地看向尼克那有些難看的表情，-“我會到那裏的。”
看着維姬咄咄逼人的樣子，從剛才開始就站在一邊旁觀的凱伯先生不禁笑了起來，“真是固執的很吶，像極了莉莉，不是嗎？亞當。”
聽到這話的亞當反而帶着一絲慍怒地瞪了凱伯先生一眼，沒有接話。
“對了，薇薇安。”亞當叫住了維姬，“下午我恐怕走不開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政府和軍方那邊肯定都要找我，恐怕和你的採訪我又要失約了，我很抱歉。”
“沒關係的，外祖父。”維姬握住他的手，“讓我們再另找一個時間吧。”
外祖父輕輕拍了拍維姬握在上面的手，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吧，我下午也得回去電視台一趟，我的上司已經忙的不可開交了。哦，還有尼克……”尼克不知道怎麼從那位女警長那裏分配到了一輛警車，維姬轉身對即將上車的尼克也遞過去了一張名片，“以防你需要聯絡我。”
尼克苦笑着收下了名片，對維姬說：“要搭個車嗎？我得把安全系統日誌和一些權限送到警方那去。”
“不了。”維姬擺擺手，“我和同事們在一起。”
尼克點點頭，在向亞當和凱伯先生致意后，和車裏的那位警員一同離開了。
那之後在和兩位老人告別後，維姬也重新找到了同事們，在踏上歸途時，眾人都在談論着這起事件背後的陰謀者以及這次事件能帶來的新聞熱點。維姬坐在後車廂座位上，聽着眾人的話語，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和外祖父一起向母親報平安了。